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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四月的上旬,群山披翠,草木盈盈,春風明媚。
這日的崇山峻嶺之間,多了六道人影,均為男子,相貌各異,風塵仆仆,顯然并非游山看景而來。其中頭頂玉冠,相貌年輕,長衫飄飄的是無咎;中年模樣,濃眉方臉,亂發披肩的是吳昊;修士裝扮,雙目有神的是李遠;粗布麻衣,山里漢子般的是萬爭強;面皮白凈,眼光亂轉的是高云庭;瘦弱含笑,神色內斂的是木葉清。
六人翻過一座小山之后,在山頂之上駐足觀望。
耗時一月,長途跋涉,行程十余萬里,終于趕到了此地。
而吳昊觀望片刻,依舊是不明所以。
“無先生,這便是銀石谷?”
李遠等人也是疑惑不已。
所在的崇山峻嶺,怕不有萬里方圓,所謂的銀石谷又在何方,誰也弄不清楚。
無咎拿出一枚圖簡稍加查看,皺著眉頭道:“據梁丘子所述,銀石谷應該便在此處。且不管許多,慢慢找尋便是!”
之前他帶著眾人四處劫殺鬼妖二族,漸漸遠離了碧水崖。于是他臨時改變了念頭,要前往銀石谷,接回那幫月族的兄弟,然后再返回碧水崖。不過,有關銀石谷的具體所在,他也稀里糊涂,只能依循梁丘子的圖簡找尋而來。而在崇山峻嶺之間,想要找到地方并不容易。
無咎踏空往前。
眾人也是無奈,隨后尋覓。
漸漸到了正午時分,四方依舊是群山蒼茫。
無咎正想著歇息片刻,忽而扭頭觀望。
左手方向的數十里外,有白色的亮光微微一閃。那是一道峽谷,許是草木稀疏的緣故,光禿禿的山石映照著日光,在郁郁的群山之間顯得頗為不同。
無咎不加遲疑,轉身奔了過去。
須臾,峽谷就在腳下。
“嘿,倘若所料不差,這便是銀石谷了,真是一番好找!”
無咎擺了擺手,帶著眾人從天而降。
轉瞬之間,人在峽谷。但見峭壁高聳,碎石遍地,雖然已是春暖花開時節,而峽谷中卻是一片荒涼的景象。
而無咎卻是兩眼一亮。
峽谷的一側,并排開鑿了四個山洞,有大有小,與梁丘子所述相符,應該便是韋合與兄弟們的洞府所在……
無咎丟下眾人,直接沖入山洞之中。而逐一查看之后,他又帶著錯愕的神情走了出來。
幾間洞府,均空空蕩蕩而不見人影。
韋合與廣山呢?
而數十丈之外,峽谷的另一側,還有一個山洞,竟然封著禁制,或許兄弟們正躲在其中……
無咎想當然的松了口氣,奔著對面的山洞走去。
而尚在十余丈外,洞口有光芒閃爍,緊接著冒出一位老者的身影,卻隨手封禁了洞門,繼而昂首站立,淡漠道:“請止步——”
“穆丁……”
無咎露出笑容,卻又微微一怔。
現身的老者,乃是曾經的星海宗的地仙長老,穆丁。論起來淵源不淺,算是故人重逢。誰料對方竟然冷臉相對,讓他不得不停下腳步。
“正是本長老!”
果然,穆丁沒有否認,卻以長老自居,儼然又回到了當年的星海宗。
“你……我乃無咎……”
無咎始料不及,欲言又止,而想了想,還是自報家門。
而穆丁依舊是不假辭色,伸手扶須,微微頷首,盛氣凌人道:“不管你走到何地,修為如何,終歸出自我玄武峰,本長老當然記得你這個晚輩弟子!”
“不……”
無咎看向左右。
吳昊五人,就在身旁,也在看著他,一個個神情古怪。
曾經名揚四方的無先生,竟然被人當成晚輩教訓?或者說,他遇到了師門長輩?
無咎微微皺眉,卻還是耐著性子,拱起雙手,道:“穆長老,請問我的那幫兄弟何在?”
“你的兄弟?”
“便是住在此處的韋合與廣山等十二個兄弟……”
“無可奉告!”
無咎好像沒聽清楚,詫異道:“怎講?”
而穆丁依然神情淡漠,一字一頓道:“本長老,無可奉告!”
無咎的兩眼一縮,猛然抬頭,長長吐了口悶氣,旋即再次看向穆丁,清冷出聲:“我的那幫兄弟曾住在銀石谷,是否有誤?”他稍稍一頓,提高嗓門道:“穆丁,我也不管你是如何來到盧洲,又有何企圖,我只要你交出我的兄弟,切莫傷了和氣……”
“你敢以下犯上?”
穆丁的神色如舊,卻氣勢逼人。
“此地不是星海宗……”
“哦,曾記的煉氣弟子,如今成了地仙六層的高手,便敢頂撞師門長輩,很是了不得啊!”
穆丁的臉色難看,說出來的話也難聽。而他原本性情乖戾,又是賀州仙門成名已久的人物,地仙九層的高手,自有一種蠻橫的威勢。
誰又讓某位先生曾為星海宗的弟子呢,這是被人拿住把柄了!
無咎的眼光閃爍,好像是忍耐不住,抬手抓出紫色的狼劍,叱道:“我再問一遍,我的兄弟何在?”
這般糾纏下去,徒勞無益。為了兄弟,他不惜翻臉動手。
吳昊與李遠等人,只當某位先生惱羞成怒,而牽扯仙門,外人不便多問,于是各自急忙往后退。
而穆丁似乎不為所動,淡淡道:“這是要欺師滅祖啊!而你雖然大逆不道,本長老卻不能不講清楚了。你親眼所見,洞府空置,你的那幫兄弟,早已不在銀石谷……”
什么叫欺師滅祖?誅心之言啊!
無咎顧不得多想,忙道:“你承認我的兄弟住在此處便好,而人又去了哪里?”
“不知道!”
“你……”
無咎氣急無奈,抬劍一指——
“我的兄弟,莫非在你身后的洞府之中?且打開洞門,我要查看……”
事已至此,他拿這個穆丁,一點辦法也沒有。當初是他讓韋春花帶人前來投奔,誰料竟會冒出一個星海宗的長老呢。而韋合與廣山,皆沒了蹤影,他唯有指望穆丁告知實情,怎奈對方卻擺出長輩的架勢,來個一問三不知。
“你的兄弟去往何方,你該詢問你的兄弟才是!”
穆丁依舊是冷臉相對,道:“而你卻無事生非,肆意挑釁,恕我不能答應,有膽盡管動手!”
無咎更加惱怒,叱道:“我一群兄弟住在此地,遭到禁制,難以外出,有飛盧海的梁丘子作證。我今日尋來,卻人蹤杳無。穆丁——”
他大吼一聲,咬牙切齒道:“承蒙你收留我的兄弟,我理當記下這份人情。而我的兄弟不見了,你也務必要給我一個說法。如若不然……”
穆丁神色不屑,反問道:“如若不然,又將怎樣?”
無咎不再多說,雙目噴火,面帶殺機,手中的劍芒霍然暴漲。他此前礙于情面,多有顧忌,故而一忍再忍,而最終還是忍耐不住。這個穆丁,倚老賣老,假意敷衍,滿口胡話,捉弄他倒也罷了,卻分明是心懷叵測。為了兄弟們的安危,他已顧不得許多。
誰料與之瞬間,四周光芒閃爍,一座陣法霍然出現,足有數十丈方圓,將峽谷兩端,以及他與吳昊五人,盡數籠罩在內。
無咎始料不及,隨即又瞪大雙眼。
陣法出現之際,平地冒出六位老者的身影,均為地仙八、九層的高手,雖相貌各異,卻似乎并不陌生……
“哎呀,怎會這樣?”
“這是自投羅網啊,無先生……”
“你得罪了師門長輩啊,快快求情……”
吳昊五人只當是陷入無妄之災,頓時驚慌失措。
“閉嘴!”
無咎叱呵一聲,卻并未慌亂,也不再動怒,反倒變得異常沉靜。他打量陣法外的穆丁,以及六位突如其來的老者,有些難以置信,又仿佛早有所料,點了點頭,道:“我當初以為,星海宗的地仙長老,均已投靠了星云宗,想不到都跑到盧洲來了!”
那六位老者,他并不熟悉,卻也見過,分明就是當年星海宗的地仙長老。
“而更讓我意外的是,我與你穆丁無冤無仇,只為找尋兄弟而來,你卻設下陣法對付我?”
無咎又點了點頭,接著說道:“看來我的那幫兄弟,已下場不妙……”
“哼!”
穆丁冷哼一聲,叱道:“無咎,你曾為星海宗弟子,后又改投星云宗,已犯下了欺師滅祖之罪。倘若你就此悔悟,為時不晚,只須重歸星海宗,我便可網開一面……”
“我的兄弟呢?”
“你自身難保……”
“我只要我的兄弟!”
“你切莫自誤……”
一方在勸說歸順宗門,而一方只要他的兄弟。
“我呸!穆丁,你自恃人多勢眾,又是陣法陷阱,便敢蓄意相欺而為所欲為?”
無咎突然啐了一口,后退幾步,收起劍光,卻抬手抓出一張人骨大弓,旋即雙眉倒豎而恨恨道:“來吧,大不了魚死網破,看看諸位又奈我何!”
他舉起大弓,凜然又道:“兄弟們,給我破了這狗屁的陣法——”
吳昊五人尚在忙亂,不由得精神一振,各自飛劍在手,隨即擺出拼命的陣勢。
穆丁看得清楚,不敢大意,沖著左右使個眼色,六位老者同時掐訣,便要催動陣法。
而恰于此時,一群人影從遠處沖來。
其中為首的年輕女子,尤為醒目,只見她白衣飄飄,揚聲叱呵——
“誰敢欺負我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