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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中,箭矢轟鳴,火光沖天。
一道道舉止怪異的人影,上躥下跳,左突右奔,卻逃不出封死的山谷與凌厲的殺機,紛紛被箭矢射中,被劍光撕碎,又相繼被掩埋在碎石與塵土之中。
直至半柱香的時辰過后,混亂的山谷終于消停下來。
季淵依然舉著鐵弓,神情怔怔。
充斥著血腥的煙塵,猶在山谷中彌漫。數十個煉尸,與兩位鬼巫,連同季海,均已尸骸無存。季家祖宗的陵地,亦同樣毀壞殆盡。
曾幾何時,一直想要重建家園。而面對荒蕪的廢墟,不由得念頭灰冷。誰料尚自悲傷無奈,又遭遇了傳說中的鬼族,葬送了季海的性命。或許,真的不該回來……
季淵默然良久,慢慢挪動腳步。
一道人影在半空中盤旋,一邊打量著季淵的舉動,一邊留意著四周的動靜,轉而落在山谷外的山坡上。
“無前輩……”
歸元始終遠遠躲著,見無咎返回,松了口氣,急忙湊了過來。
“怎會又撞見鬼族呢,這可如何是好……”
無論是妖族,翼翔山莊,還是鬼族,均是令他恐懼、又無從面對的存在。瀘州本土的混亂,早已出乎他的想象。
無咎落下身形,也是面帶憂慮之色。
“鬼族的功法,與鬼修相仿,擅長驅使鬼煞,煉制鬼尸。方才的兩個鬼巫,便是躲在此地煉制鬼尸呢。也幸虧被季家主撞見,否則假以時日,盧洲本土,又將冒出一群吃人的厲鬼!”
他琢磨過鬼修的功法,也修煉過《玄鬼經》的分神分身之術,故而對于鬼族的行徑,早已有所猜測。
歸元驚訝道:“我也有所耳聞,如此以往,既非天下大亂,厲鬼橫行?”
“是啊,天下早已大亂!”
無咎背著雙手,昂首遠望。
此時,秋雨漸濃。百松鎮的廢墟,空曠的山野,盡數籠罩在瑟瑟的荒涼之中……
片刻之后,季淵走出峽谷。
“無先生,多謝你誅殺鬼族,為季海,也為我季家報了大仇!”
無咎轉過身來。
峽谷中冒起火光與濃煙,還有嗆人的血腥隨風彌漫。
季淵應該料理了后事,陰沉的臉色有所緩解,只見他舉著雙手,鄭重又道:“兩位鬼巫被殺,鬼族必然不會罷休。百松鎮,已成了是非之地。為免不測,還請先生隨我返回上昆山!”
他是邀請無咎返回上昆古境,以躲避鬼族的追殺。
“我有事在身,就此別過!”
無咎搖了搖頭,拱手告辭。
“這個……”
季淵始料不及,微微錯愕,卻又不便挽留,忙拿出一塊玉佩遞了過來。
“此乃古境的禁牌,也是季家的信物!”
“不妥吧……”
“無先生乃是季家的恩人,有何不妥?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先生有所吩咐,或持此信物召喚,我季家必當效命!”
“嗯!”
無咎不再推辭,伸手接過玉佩,又順勢遞過去幾枚玉簡,示意道:“幾篇典籍而已,或許有點用處!你且獨自返回,途中多加小心!”
不待道謝,他返身抓起歸元便飛上半空。
季淵剛要出手相送,漫天的雨霧中已沒了人影。他看向手中的玉簡,驚訝之余,又感激不已。
那位無先生留下的,乃是仙門功法,地仙手札,以及丹藥、符箓等相關的典籍。儼然便是一套修仙的傳承……
雨霧之上,艷陽高照。
兩道人影穿透雨霧而來,又倏然分開。
其中的歸元,急忙踏起劍光,戀戀不舍道:“無前輩,這便告辭了?”
“山水有相逢,多多保重,哈哈——”
無咎放聲長笑,閃身遠去。
“咦,原先都是“嘿嘿”笑著,怎會又”哈哈”了,緣何這般喜悅?”
歸元撓了撓頭,狐疑不解。卻見腳下云霧翻涌,便好像盧洲的亂象呈現,他心頭一緊,暗忖道:“此地不宜久留,返回月隱島才是啊!”
他踏著劍光,轉道往北疾行……
三日后,雨過天晴。
而百松鎮所在的山谷中,來了一群行跡詭異的人。
山坡的廢墟前,站著兩位老者,皆形容枯槁,臉色蒼白,渾身上下透著莫名的威勢與駭人的寒意。
正是鬼族的兩位高人,鬼赤與鬼丘。
其中的鬼赤,低頭凝視。
地上扔著兩個破碎的酒壇子,雖然遭致雨水的浸泡,卻依然能夠聞到淡淡的酒香。淺而易見,飲酒之人,曾在此歇息,且離去不會超過三日。
便于此時,遠處的峽谷中飛來幾道人影,到了近前稟報了幾句,又匆匆飛向遠處。
鬼丘伸手拈須沉吟了片刻,出聲道:“十之八九,又是無咎……”
鬼赤依然低著頭,蒼白的臉色更加陰沉。
鬼丘繼續說道:“此地殘留的氣機,毒辣的手法,均與那小子一般無二。何況他諳熟我鬼族的功法,依我看來……”
“毋庸置疑,就是他!”
鬼赤抬起頭來,低沉嘶啞道:“只可惜又折去了兩位鬼巫與數十煉尸,反而被他再次逃脫!”
“巫老,不必動怒。鬼族雖遭重創,人手不足,而潛伏至今,最為不缺的便是煉尸。卻被那小子撞見,若走漏風聲,為玉神殿知曉,或節外生枝!”
鬼丘勸慰幾句,又擔憂起來。
“此前便聽說那小子失蹤了五六年后,再次現身,而眼下難得發現他的蹤跡,斷然不可錯過!”
“嗯!”
鬼赤會意,張口吐出一團含有血滴的光芒。而打出一道法訣,光芒并無變化。他又將光芒吞入腹中,哼道:“老夫的冤鬼千尋之術,僅能搜尋千里。而那小子離開此地也不過三日,或未走遠。且散開人手,務必找到他的下落!”
“遵命!”
“此外,玉神殿放出風聲,不過是想要借著你我之手,除掉那個小子。而你我不妨將計就計,繼續掃蕩各地的仙門與家族。但凡歸順者,加入鬼族;忤逆者,盡為煉尸。老夫倒是要看看,玉神殿如何應對……”
“妖族的萬圣子,也識破了玉神殿的詭計,要與我鬼族聯手,逼迫玉神尊者……”
“呵呵,獲悉此事者,寥寥無幾,不必多言……”
衛凰山,位于盧洲本土西南的腹地。
據圖簡所示,衛凰山,僅是一座占地百余里,高約數百丈的石山,只因位于兩條大河之間,成為了地標般的存在。
或許是高山、大河與叢林的阻隔,此地頗為偏僻,除了土生土長的山民之外,遠近沒有仙門,沒有修仙家族,當然也難以見到修仙者。
而這日的午后時分,有清風從天而降。
轉瞬之間,山坡上多了一位年輕男子。
只見他面龐清秀,黑發披肩,二十出頭的樣子,罩著單薄的灰色布衫,落地之后左右張望,旋即抬起頭來微微一笑。
無咎與季淵與歸元分手之后,便依照圖簡尋來。不過十余日,便趕到了此地。
這便是衛凰山?
應該不差!
而神識所見,并無熟悉的人影。
丑女靈兒,與自己約定在此重逢,她人呢?還有戊名與韋尚,也沒見蹤影。
不過,十余里外的山谷之中,有田園、屋舍。
那是百里的衛凰山,所僅有的一個山村。如今既然來了,不妨慢慢的找尋!
不遠之外,恰好有條上山的小徑。
無咎點了點頭,抬腳走了過去。
已是深秋時節,漫山的枯黃。而行走在瑟瑟冷風之中,看著那天高云淡,以及蒼茫的遠山,頓然令人心頭一暢,
哈,丑女兄弟,我來了,陪你不醉不休。
嗯,應該稱呼靈兒……
翻過山崗,穿過一片林子,邁過一道溪水,再越過大片田地,一個坐落在山坡上的村落呈現眼前。
數十間的屋舍,大小的院落,忙碌的婦人,壯實的漢子,門前閑坐的老人,磨盤前玩耍的孩童,以及豢養的野雞,與撒歡的土狗,便是整個山村的全貌。
簡樸與悠閑相偕,安寧與恬淡相伴。所謂的田園風光,也不外如是。
而剛剛走到了村口,有老者、漢子,以及孩童,迎了過來,并出聲致意。口音雖然晦澀,卻也能夠聽得明白,無非是“貴客何來”、“是否饑餓”、“歇息片刻”、或“進屋用茶”。各自的話語質樸,且笑容真誠。
“各位鄉親,不必客氣!”
無咎拱手還禮,笑道:“本人來自下凰村,與三位好友約定在此相會!”
來時的途中,曾遇到一個村子,乃是距此三百里的下凰村,此時被他拿來當成借口,無非是怕驚擾了這群淳樸的山民。
眾人聽到下凰村,驚訝不已。三百里,對于凡人來說,已足夠的遙遠。又聽聞無咎要找的客人,便在本村,彼此面面相覷,旋即又恍然大悟,竟紛紛伸手往東指去。
哈,山里人,不僅淳樸,而且聰慧。尚未說出靈兒的名諱呢,便已猜出了大致的緣由。
而想想也是,如此偏僻的山村,若有外人居住,根本隱瞞不住。恰有遠客到訪,來意自然也不言而喻。
無咎點頭致謝,拱手告辭,然后順著村間的石徑,悠悠然往東而行。
兩個七、八歲的孩子,竟帶著一只黑色的土狗,撒歡跑在前頭帶路。
須臾,到了村子東頭。
兩個孩子伸手示意,嘻嘻哈哈轉身跑開。天真爛漫的笑聲,與狗吠聲此起彼伏,使得這山村的秋日午后,平添了幾分莫名的歡樂與祥和。
村子的東頭,是道石崗。石崗鑿有臺階,循其往上,約摸百丈,有個樹木環繞而獨門獨戶的院落。
無咎起初還是不慌不忙,拾階而上,而不過片刻,已是健步如飛。
轉瞬之間,小院就在眼前。院門虛掩,寂靜無聲。
無咎不作遲疑,推門沖進院子。
“哈哈,靈兒,本人如約前來!”
而與此剎那,院門“咣當”關閉。緊接著光芒閃爍,一座隱秘的陣法霍然出現。
無咎的笑臉一僵,失聲道:“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