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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三走出洞口。
他身后的山腳,并排三個山洞,分別是他本人,以及阿勝、馮田的洞府。而只有他的洞門大開,師叔與師兄的并無動靜。
海灘上,柔軟的細沙,泛著日光的金澤,溫暖而又舒適。浪花拍岸,碧波無垠。天高云低,風光萬里。
天晴了。
阿三走在海灘上。
他踩著細沙,吹著海風,禁不住伸開雙手,慢慢旋轉著身子。他的黑臉帶笑,悠閑,且又愜意。
漫長的雨季過后,天地明媚。
極目遠舒,風光旖旎,渾如逍遙絕世,令人一時陶醉忘我呢。
嗯,好地方。倘若再來幾個信徒,豈不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為何要信徒呢?
沒有信徒,豈能一呼百應而享受膜拜敬仰?
而沒有信徒,又如何展現神人的無上情懷……
阿三的步履飄忽,神色高遠。
來到海邊,海風撲面。
他背起雙手,挺直小身板,兩個大眼瞪著,直勾勾看向那天宇的盡頭。其雖然個矮精瘦,卻忽而多了幾分莫名的氣勢。仿佛他就是這片大海的主人,隨時主宰風雨的變幻與輪回。尤其他的眼珠子在微微閃爍,似乎燃燒著圣潔的光輝,亟待呵護四方,拯救天地萬靈……
恰于此時,相隔不遠的海面上,原本舒緩的波濤,突然微微隆起。像是有大魚破浪而來,卻又一時看不分明。
阿三尚自凝神遠望,忽有察覺,“啪”的一甩袖子,學著某位馮師兄所慣有的矜持與淡定,緩緩低頭俯瞰:“嗯,是何狀況?”
他深沉不改,沉靜如舊,便如面對信徒的跪拜,盡顯他高人的風采。
而不過剎那,微微隆起的波濤,突然從中綻開,旋即轟隆作響,一道銀色的光芒激射而出。許是威力過于強勁,隨之扯起一道水柱。霎時浪花滔天,殺氣呼嘯。
“天吶,妖怪……”
阿三驚噓了一聲,目瞪口呆,頓失鎮定,踉蹌后退兩步,竟縮起身子扭頭便跑。而他一邊逃跑,還一邊大喊:“妖怪……救命……”
那個高人沒了,只有一個矮瘦的身影在抱頭鼠竄。
面對莫測未知的兇險,或許神人也有害怕的時候。更遑論阿三呢,他的成神之路尚遠。
阿三跑得極快,三步兩步便已越過了海灘,喊叫之余,不忘扭頭觀望。
只見那道銀色的光芒,激射凌空數十丈,“轟”的一聲炸成粉碎,隨后扯起的浪花猛然停頓,隨即化作一團巨大的水霧逆,繼而如雨灑落……
“何事驚慌?”
“妖怪何在?”
山腳下的洞府相繼打開,從中冒出兩道熟悉的人影。
“哎呀,師叔、師兄……”
阿三見到阿勝與馮田,松了口氣,收住腳步,猶自驚魂不定。他忙回頭,伸手示意:“那妖怪……”
數十丈外的海面上,雨霧猶存,浪花翻卷,或也異常,卻又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至于所謂的妖怪,更是無影無蹤。
“大喊大叫,擾人清靜!”
“阿三,你看到了什么,莫不是大魚出水,故而驚詫?”
“我……”
阿三撓了撓頭,有些糊涂。怎會是大魚呢,我看得清楚……
阿勝徑自走向海灘,再不復之前的頹喪,他神色飽滿,精力旺盛的樣子,撫須一笑:“呵呵,也不知閉關幾日?”
馮田則是站在洞口前,打量著四周的景色,沉吟道:“我記得……該是二月。”
“乙未二月?啊,又是一年。”
“來到部洲,已近四個年頭。”
“哦,距前往金吒峰的約定期限,不足兩年?”
“嗯,按照約定,年半之內,務必抵達金吒峰。不知師叔的傷勢如何,能否趕路?”
“多虧了無咎的丹藥,我的傷勢已然大好……”
阿勝拍了拍胸脯,看他的情形,傷勢不僅痊愈,便是修為也略有精進。而說到此處,他問馮田:“無咎呢,他去了何處?”
馮田尚未答話,阿三伸手指向地下:“還能去往何處,師兄他躲著沒出來呢,哦……我明白了……”
阿三突然回想起方才所見的異狀,并與某人聯想起來。而猜測之際,他又狐疑不已。
阿勝卻沒多想,轉而沖著山頂看去。
海島的石山,不過百丈高,神識散開,一目了然。而山頂之上,顯得異常寂靜?
阿勝微微愕然,抬手拋出一道劍光,旋即兩腳踏起,直奔山頂而去。
不消片刻,人到山頂。
山頂突起一道數十丈粗細的山峰,峰下有三個相隔不遠的山洞,卻都是門戶大開,顯得頗為冷清。
阿勝收起飛劍,腳步匆匆。待他將三個山洞逐一查看之后,慢慢走到山頂的崖石上,面對四方的海天勝景,他不僅無動于衷,反而神情郁悶。
他記得清楚,三個山洞,正是萬吉長老與阿峰、阿炳靜修的地方。而不管是萬吉長老,還是阿峰、阿炳兩位師弟,都沒了。山上山下,全無蹤跡。
也就是說,那三人趁著他阿勝閉關療傷的時候,悄悄走了。其中的兩位師兄弟,倒也罷了。萬吉長老,乃是前輩啊,他怎能無視門規,拋下弟子不顧呢?
此時的阿勝,突然有些心灰意懶,或者說,心生茫然。
萬吉三人的離去,不難猜測,無非想要拋卻累贅,以免殃及自身。只是不告而別的舉動,很傷人。倘若瑞祥門主,以及諸多的長老,皆這般欺騙弟子,最終的命運可想而知……
唉,當年的元天門,已不復存在,師門的情分,或也煙消云散。如今的星云宗,不僅排擠依附弟子,且內斗紛爭不斷,如此混亂的宗門,根本叫人無從歸屬。而即使漂泊異域,淪落到如此境地,依然要面對玄武谷的追殺,不知又該何去何從呢……
阿勝愣怔半晌,依然憋悶異常。他離開山頂,踏起劍光往下飛去。
海灘上的情形如舊,兩道人影正在昂頭張望。
“無咎呢,他不會也走了吧……”
阿勝尚未落地,大聲嚷嚷。他似乎很急切,唯恐再次有人不告而別。
馮田與阿三面面相覷,迎上前來。
“師叔,萬吉長老不在山上?”
“啊,萬吉長老不聲不響的走了,怎能這樣呢……”
阿勝極為煩躁,擺手喝道:“休得啰嗦,我問的是無咎,他人呢?”
“無忌師兄或在閉關,不便打擾。”
“哎呀,有何不便打擾,師兄啊,還不現身……”
分說之際,馮田還是不緊不慢。
阿三卻是急了,撒腿跑向海邊的沙灘,跳起來跺腳,似乎一腳便能踩出一個師兄。而海沙四濺,卻不見人影。他只管大喊:“師兄,此番吃大虧了,休再躲藏,快快現身,你倒是給我現身呀……”
“出了何事?”
“師兄……”
阿三正自跺腳,忽而聽到熟悉的話語聲。他急忙停下,低頭尋找,忙又捂著屁股跳到一旁,轉而扭頭賠笑而神色討好。
十余丈外,悄無聲息地多了一道白衣人影。雖為男子,卻相貌年輕,五官清秀,長發飄飄,很是灑脫不羈的模樣。只是他的神情中帶著幾分倦色,而嘴角又掛著一抹捉摸不透的笑容。他抬眼瞥過眾人,兀自低頭端詳著手中之物。
“師兄,出關啦?多日不見,真是叫人掛念!”
阿三打了聲招呼,趁機湊上前去:“我的師兄,又在閉關煉器呢,方才的動靜很是嚇人,可見所煉寶物不一般啊……”
阿勝慶幸道:“無咎,我可擔心了……”
馮田也似乎松了口氣,拱手道:“無咎師兄……”
白衣男子,便是無咎。
他現身之后,并未忙著搭理三位同伴,而是繼續端詳著所持之物,嘴角的笑容中隱隱透著幾分得意之色。他手上乃是一截三尺長的物體,通體瑩白,非銀非鐵,兒臂粗細,如同箭矢的形狀,顯得頗為古怪。而這便是他耗時數月,并用去了最后幾十塊靈石的唯一收獲。只可惜此前失手一回,幸虧及時加以彌補修整。而獨辟蹊徑的法門,應該已是大功告成。倘若將其加持更多的靈石,或五色石,只怕鬧出來的動靜,更加驚人……
“咦,寶物眼熟哦!”
“無咎,你在便好……”
無咎尚在體會著煉器的心得,三位同伴走到面前。他只得背起雙手,收起所持之物,旋即兩眼一翻,沖著阿三哼道:“在我頭頂跺腳,膽子不小啊,我若再不出關,你是不是要挖坑將我埋了?”
阿三慌忙求饒:“不敢、不敢啊……”
無咎看向阿勝,又是嘴角一撇:“我活著呢,怎會不在了呢?”
阿勝的心里憋悶,只想有人分解。誰料尚未道明原委,便遭反嗆。他神色尷尬,也禁不住連連擺手:“不、不……”
某人不現身則罷,登場便咄咄逼人。而那蠻橫的架勢,霸道的話語,此時非但不令人厭惡,反倒叫人覺著親切。嗯,親切?
“嗯,是不是萬吉帶著阿峰、阿炳跑了?”
無咎果然故態萌生,剛剛耍著蠻橫,盛氣凌人,轉而又輕松隨意,不以為然道:“我早便說了,那三個家伙不是東西。跑了也罷,又何必強求呢。先生有云:聚散是緣,來去隨風。”
阿勝這才想起他聽到過“不是東西”這句話,卻不知其中另有深意。此時此刻,他忽而覺著憋悶頓消,心頭暢快許多。
“聚散是緣?哎呀,說得真好。卻不知那位先生是誰,改日定當請教一二。”
“嘿,人稱無先生的是也。”
“人在何處?”
“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