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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三換了件長衫,收拾清爽,又祭出火符,將三個玄武谷弟子燒成灰燼。
依著師兄的話,這叫毀尸滅跡。而他只管動嘴,辛苦的卻是自己。唉,誰讓今夜倒霉呢!而得以親手燒了三個仇家,倒也出口悶氣!
阿三忙碌過罷,一搖一晃走出樹林。
卻見師兄與師叔坐在湖邊的草地上,兩人正在交談——
“你殺了玄武谷弟子,此事豈能罷了?”
“誰看見我殺人了?”
“哎呀,適才明明能夠大事化小,你卻緊逼不放,導致最終殺人……”
“我記仇啊,不殺不痛快!”
“你……你如此狹隘偏激,兇狠殘暴……”
“話里有話,必然有詐!”
“所言何意?你目無尊長……”
“前輩誤會了,我指的是三個玄武谷弟子!”
“哦,你不愿離去,又為何故?倘若有人尋來,只怕難以收場……”
“玄武谷,竟然擅自行事。前輩,難道你不為之震驚嗎?”
“玄武谷,玄武崖,同歸星云宗門下,而玄武谷的十二家仙門,卻要歸屬元天門管轄。其中必然有人心生怨氣,倒也在常理之中!”
“私下里糾集上百之眾呢……”
“玄武谷膽敢反叛,不用門主出手,只須泰信與馮宗長老,便可輕易平定!”
“據說在攻打蠻族的土城……”
“土城?想必是蠻族聚集的部落!”
“又該有多少無辜的生靈遭殃……”
“你既然心狠手辣,又何必裝作悲天憫人呢!實說了吧,你究竟要干什么?”
“眼下并不急著趕路,何妨前去查看一二!”
“我不答應!”
“或有機緣,又豈能便宜了玄武谷的弟子?”
“咦,你手里何物……”
“黃參,我的黃參——”
兩人坐在湖邊交談,卻話不投機。
一個想要弄清楚玄武谷流竄弟子的企圖,一個不愿多事而只想遠遠的躲開。一個對于所謂的蠻族土城,頗感興趣;一個謹慎小心,唯恐節外生枝。彼此爭執不下,多說無益。
無咎不再啰嗦,低頭把玩著手中的三個指環。指環算是戰后的繳獲,早已被他抹去神識。他從中抓出一物,稍稍擦拭,含笑端詳,突然有人大叫著沖了過來。他抬眼一瞪,不慌不忙道:“誰的黃參,再說一遍……”
誰的黃參?明知故問啊!
阿三搶到近前,急忙止步,欲說無言,轉身指向樹林的草叢,卻依然難以辯解,隨即猛一跺腳而癱坐在地:“一百多株黃參呢,師兄你總不能獨吞吧……”
無咎舉起黃參咬了一口,“喀嚓”清脆。他點了點頭,大口猛嚼。眨眼之間,整根黃參沒了。而他手掌一翻,再次抓出一根黃參。
阿三又是眼饞,又是心疼,卻又無奈,帶著哭腔道:“師兄,給我留點兒——”
黃參為他所有,卻被搶走,幾經易手,與他再無關系。何況此前隱瞞實情,如今只能自討苦吃。而他著實不甘心,索性死皮賴臉哀求起來。
阿勝已然猜出原委,也不禁露出笑容:“呵呵,黃參的年份不淺吶!一百多株呢,嘖嘖……”
無咎倒是善解人意,抓出一把黃參拋在地上:“莫要見外,分了吧!”
阿三尚自裝著可憐,突然兩眼一亮,伸出雙臂便撲,并喜出望外道:“師兄仗義啊……”
而他一頭撲在地上,卻兩手空空。
只見阿勝揮動衣袖,已將地上的黃參盡數收入囊中,隨即拿出一根咬在嘴里,連連點頭贊道:“嗯,此物養神益氣,很是不差……”
“師兄,你明知我搶不過師叔……”
“嗯,你折騰半宿,也是不易……”
阿三乍喜乍悲,欲哭無淚。忽而又是一把黃參,竟直接塞入懷里。他稍稍恍惚,猛地用手死死抓住,隨即又連滾帶爬躲到兩丈之外,這才一屁股坐下而感慨不已。
師兄為了避免師叔的搶奪,竟然單獨塞了一把黃參。雖然僅剩十余株,總好過一無所有。而慷他人之慨,師兄他當真卑鄙啊!
無咎將所得的黃參分出一半,又道:“阿三,你身子有傷,修為不濟,丹藥、符箓、飛劍送你!”他扔過去一個戒子,舉起另外一個戒子:“阿勝前輩,這冥月門的功法,以及相關之物送你!”
阿勝與阿三得到戒子,可謂意外之喜。
又是黃參,又是丹藥、功法,天上掉下來的便宜啊!
“還有一個,歸我啦!”
無咎抓著最后一個戒子,站起身來。他所得財物,已盡數均分,留下一二補償,使得阿勝與阿三再也無話可說。而他又面帶歉意,道:“這般殺人劫財,收獲寥寥,容我再尋機緣,來日好與兩位分享!”
他拱了拱手,轉而看向遠方:“天高水長,兩位多多保重!告辭了!”
他竟然要走?
阿三詫異道:“師兄,為何獨自離去?”
阿勝恍然道:“無咎,你是要追查玄武谷弟子的動向?”
無咎背起雙手,面向湖水,點了點頭,輕聲道:“是啊,玄武谷弟子流竄四方,必有所圖。待我尾隨其后,查明原委。機緣倒在其次,權當盡我弟子本分!”
阿三心動道:“何不同去?”
阿勝遲疑道:“結伴雖好,且有所照應,怎奈玄武谷人多勢眾,還須多作斟酌……”
無咎卻堅定搖頭,擺手拒絕:“前輩舊傷未愈,阿三又遭新創。此去過于兇險,或許九死一生。我著實不忍連累兩位……”
阿三看向手中的戒子,忍不住道:“師兄……”
他話才出口,卻被阿勝出聲打斷:“既然如此,料也無妨。卻不知何時何地重逢,以便我二人隨時接應?”
“你說呢……”
“哦,我拓印一枚圖簡送你,其中已作標注,每隔三、五日,到時候碰頭不難!”
阿勝拋出一枚玉簡,被無咎伸手接過。他又帶著長輩的口吻,囑咐道:“多加小心,師叔我等你歸來……”
他話沒說完,一道人影穿過樹林,頭也不回,轉瞬之間已悄然遠去。
阿三站起身來,凝神張望:“師叔,師兄他真的走了?”
阿勝撓著胡須,意外道:“他……他真的走了,我還以為他另有詭計呢!”
“師叔所言,正是弟子所想啊!若非不然,師兄他怎會變得如此的大方?”
“嗯……”
“師叔,何不追去?”
“這個……你我傷勢在身,亟待修養。隨他同去,反而礙手礙手。何況他兇殘成性,一旦惹禍,我身為長輩,不好交代啊!倒不如于途中等待,還能索取好處……”
“師叔,好算計!”
“呵呵,以他無咎的手段,必然能夠來去自如,此般放縱,我也是用心良苦啊!嗯,容我吃根黃參補一補,百年的黃參呢……”
“唉,師叔有所不知啊,兩、三百年的黃參才是罕有之物,盡被師兄藏起來了……”
“你……你為何不早說……”
“我……”
繁星漫天,深夜靜謐。
湖邊的叔侄倆,不再說話,只管吃著黃參,一口、一口……
與此同時,無咎出現在百里外的一道山崗之上。
他收住去勢,站穩身形,回頭張望,嘴角泛起一抹無奈的笑容。
整日里與阿勝、阿三打交道,也不容易。又要顧及弟子的身份,又要隱瞞真實的用意。眼下的元天門,自己依然得罪不起。而想要恢復修為,卻不能一直隱忍下去。于是找個借口,前來查看玄武谷弟子的勾當。
無咎低頭一瞥,手上多了一個戒子。
其中裝著四、五十根黃參,二十多塊靈石,雷火門的功法,以及相關的幾枚玉簡、玉符。這都是殺人劫掠所得,敷衍了阿勝與阿三之后,也沒忘了便宜了己。怎奈黃參雖好,僅能補充體力,靈石太少,同樣的不堪為用。而雷火門的功法,倒是不凡!
無咎收起戒子,凝神遠眺。
此前得知,玄武谷的大群弟子,應該就在百多里之外,卻不知為何要攻打蠻族的土城。而所謂的土城,又是怎樣一個存在?
無咎并未急著動身,而是在山崗上盤膝而坐。少頃,他抽去頭頂的發簪,剛要收起來,眼前忽而浮現出一個半邊丑陋半邊俏麗的面容以及她溫柔的小手……
他微微出神,隨即又收斂心緒,接著掐動法訣,以手掌加持法力罩向面頰。片刻之后,他放下雙手,已是隆鼻凹目,絡腮胡須,再加上黑發披肩,與之前的相貌迥異,儼然一個異族中的年輕漢子。只是他的雙瞳,依然烏黑深邃。
在神洲的時候,他曾施展過兩種易容術。一種為祁散人所傳,憑借丹藥易容;一種為太虛所傳,憑借法力更改相貌。相較而言,后一種易容術更為高明,卻改變不了眼瞳,即使頭發也僅能幻化出黑、白兩色。可見地域不同,致使法術有了破綻。而域外異族林立,如此倒也無妨!
無咎沖著自己稍稍打量,點了點頭。
他將腰間的蛟筋纏在手腕上,收起仙門的令牌,隨即返身跳下山崗,轉瞬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