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下輸了!”陳天一緩緩閉上眼睛,神情冷漠地說道。
“承認!”白崖松開陳天一后頸的手掌,后退兩步,朝他拱了拱手。
片刻之后,墨家應天學院就上來了一個弟子,將臉色蒼白如雪,渾身上下濕的猶如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的青年劍客攙扶著下山。
“這小子還真夠高冷的,我想象中的劍客風范就該是這個樣子吧!”
望著陳天一離開時,一直冷淡的臉上終于顯露出一絲不甘,白崖眼中閃過一絲歉意。
墨家劍客的這場論劍武斗,既打得暢快淋漓,又顯得極為可惜,也難怪他心有不甘。
所謂暢快淋漓,是指陳天一已經將自己的武道發揮得淋漓盡致,傾其所有。至于極為可惜,自然是他內氣不繼,最后精疲力盡,惜敗給了白崖。
其實墨家劍客,甚至包括陳天一的師長在內,都覺得他這場是有機會擊敗白崖的。
作為一個二十剛出頭的意境劍客,陳天一的拙劍之道還不夠完善。如果堅持以簡破繁的劍勢,那他就無法純化劍氣,提升劍氣的鋒銳,反之則不能保持重劍之勢。
提升劍氣鋒銳,墨家劍客就有機會殺傷硬功護體的白崖,這樣他就有機會贏。
但這與陳天一來華山的目的相違,也與師囑不合。他要的不是勝利,僅僅是磨練和進步,所以他不能為了輕松點取勝,就放棄完善重劍之勢,不然就算勝利也毫無意義。
何況,在陳天一看來,他僅是因為內氣不足而敗北,而與堅持重劍之勢沒有關系。
“這衣服沒法穿了!”
白崖嘆了口氣,將上身幾乎變成乞丐裝的武衫給撕了下來,露出一身的白印痕跡。
這都是陳天一的杰作,可惜不能破防的攻擊對白崖毫無作用。一場武斗打完,白崖連大氣都沒有喘上一口,除了皮膚還有些刺痛,內氣消耗都微乎其微。
幸虧墨家劍客比較厚道,劍氣很少朝他的下三路招呼,否則以他的拙劣身法,估計這會連內褲都保不住了。
“那位墨家的少年,若是后面幾天還有關注白崖的比賽,估計會有不小的打擊!”見到這場論劍武斗已經結束,梅洵笑著傳音給劉鈺。
白崖這場比賽隱藏巨多,除了狴犴錦手,連犭也狼踏云履都沒用上,更不用提當做底牌的朱厭珠、赤陽手和降龍伏虎三十二式。
要是陳天一后面留意到白崖的其他比賽,那現在的心境肯定會被打破。
“未必不是一種磨練!”劉鈺別看黑著臉,這會倒還是在為白崖說話,“不過,小弟倒希望反過來,什么時候有人也能這么磨一磨那個臭小子!”
“呵呵!”梅洵忍不住輕笑,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
他可不認為有人能在這方面打擊白崖,這小子表現得比很多老江湖都要精明狡詐,臉皮又厚如城墻。武道上打敗他容易,精神上想要打擊他,可就難如登天了!
白崖施施然地從峰頂下來,這會沒人取笑他了,反倒有不少青城弟子覺得他毅力過人,居然能在墨家劍客狂風暴雨一樣的劍氣下硬挺過來。
“白師兄,今日來觀戰的師兄弟都贊你是個硬漢,果然不愧是鐵骨錚錚的桑面聶政呢!”毛疾暗笑,不動聲色地送上一記馬屁。
“你小子是夸我,還是損我!”白崖朝他一瞪眼,不爽地問道,“師傅呢,回去了嗎?”
“嗯,師傅臉皮薄,被梅洵師伯調戲了兩句,就沒等你下山了!”毛疾嘿嘿笑道,“甘章和玉清也被拽走了,怕他們兩個被你給帶壞了!”
“你就不怕被我給帶壞了嗎?”白崖眼皮子跳了跳,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哪,哪能呢?”毛疾連忙收起笑臉,知道再逗他就要受皮肉之苦了,轉換話題道,“白師兄,走吧,我們去找唐兄去!”
“等下午再去吧!”白崖嘆了口氣,郁悶地說道,“某體內還殘留不少劍氣,渾身都刺痛不已,要回去先按摩一番。”
“要小弟幫忙嗎?”毛疾關切地問道。
“你?行啊,反正你也沒事,就會耍嘴皮子。”白崖咧嘴一笑,陰森森地說道,“你去找幾根粗點的鐵扁擔來,給某按摩可是一件力氣活!”
“師兄,你打算怎么按摩?”毛疾嚇了一跳,心中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嘿嘿,放心,不會傷到你的,最多也就讓你雙臂酸麻幾天而已!”白崖不懷好意地笑道。
他的混元鐵布衫已經到了應力反彈的階段,受到一定程度以上的打擊,內氣就會自動反震。而想要將他現在體內殘留的劍氣排擠出來,鐵扁擔的“按摩”力道就必須要達到內氣反震的程度。
毛疾雖然是個“返真”階段的氣境武者,但他也屬于那種靠悟性提升武道境界的天才,沒有苦修體內的氣脈網絡,內氣量不算充足。
要是用鐵扁擔幫白崖全身“按摩”一番,估計比他自己被打一頓還要累,可不是一件輕松的差事。
幸虧毛疾還有個好兄弟叫甘章……
“這,這就是你,你說得有福同享?”甘章大汗淋漓地拄著鐵扁擔,眼神憂郁地看著往日的好兄弟毛疾。
“白,白師兄可是你的偶像,給偶像辦,辦事,不一直是你的夢想嗎?”毛疾抹下一頭汗水,面不改色地回道。
“……”甘章被噎得翻了個白眼,輕聲嘀咕道,“某開始覺得師傅說話有道理,應該離你和白師兄遠一點……”
“你們倆……快點,為師兄服務,不是天經地義嗎?”白崖赤著上身站在院子里,斜著眼睛看著累了個半死的兩個師弟。
讓毛疾和甘章兩人拿鐵扁擔拍了一陣,他身上的劍氣白印已經消掉了大半,現在整個人都紅彤彤的,跟蒸熟了的龍蝦似的。
還別說,他的混元鐵布衫今天被陳天一用厚實的重劍勢拍了一陣,這會再“按摩”一下,第六層“洗髓”階段的瓶頸似乎又有點開始松動了。
“這樣下去,我應該開始練那本佛門華嚴宗的《洗髓經》了!”
見到兩個師弟歇了一會,又開始舉起鐵扁擔幫他“按摩”,白崖摸著下巴的胡茬,在“啪啪啪”的聲響中暗自思量。
自從劉鈺幫他用煙熏火燎之法,得到了那本華嚴宗《洗髓經》的真實內容,他就一直尋思要將其排進修煉行列。
只是后面仔細研究過這里面的內容,發現這本典籍的修煉難度居然很高。雖然名為洗髓經,實則必須洗髓到一定程度,才能滿足其修煉條件。
硬功武道追溯根本,一共有兩個起源。
一是西方佛教流傳下來的煉體苦修,二是神州遠古時期,巫族留下的鍛體方式。
前者在傳入神州之后,又被道家融入了養生法,蛻變出另一種至今都不算太完善的內家硬功,例如:青城的八卦封甲。
后者雖然通過天地大裂變,又從瀕臨滅絕的邊緣重新回到武者視野當中,但其苛刻的修煉難度依然讓人望而卻步。
現在基本很少有人族修行遠古巫族的鍛體硬功,反倒是荒野蠻域的妖巫兩族更加適合。
不過,除去道門不太完善的內家硬功,另兩種硬功武道的修煉,大致都可以分為體、氣、神、魂四大階段。
白崖現在的混元鐵布衫,就處于體修階段的第六層洗髓。若是他能再完成第七層練腑,那么就算體修完滿,可以踏入氣修階段了。
所謂的硬功氣修就是體質基礎打好之后,硬功武者開始嘗試以內氣淬煉,并部分融入肉身。
等于從皮、肉、筋、骨、血、髓、內腑七個部分重來一遍,使得內氣不再局限于丹田、筋脈和穴位,讓整個肉身變成鐵板一塊。
理解了何為氣修,那么后面類似的神、魂兩大階段也就不言而喻了。
佛門的羅漢金身為何能厲害到鎮壓天下,道理就在這里。他們可不僅僅只是像白崖現在這樣,練練身體的基礎就算完滿了。
白崖得到的這本《洗髓經》出自佛門華嚴宗,并非僅僅是體修階段的洗髓,它真正對應的是從體修洗髓到后面氣修洗髓。
如果用道家對武道的層次分階來理解,那么體修完滿的武者,就相當于還沒有掌握法天象地的意境巔峰。而后面的氣修武者,則要從勢境一直跨越到先天初中階。
這是佛門武道和道門武道兩種不同修煉方式,決定的武道層次。
故而,這本《洗髓經》雖然不包括氣修最后的練腑階,但也屬于先天初階武學。
只是它的價值依然不高,別說《五氣通脈術》、《拔墘九宮開禁術》這類道門秘傳,就是穿山派萬青留下的《青冥劍經》的價值,也要遠遠大于它。
因為佛門的外家硬功,在體修階段還不會妨礙道門武學的修煉,但要是進入氣修階段的內氣融合肉身,那么依賴氣脈體系的道家武學,絕大部分都要歇菜了。
從這個角度而言,道門自創的內家硬功也算很完美了。既能增強身體素質,又不用考慮后面的氣、神、魂三大階段。
因此,對于白崖,他最多就用這本《洗髓經》練到體修期的練腑完滿,后面不會再邁入氣修。
青城有一大把可以練到宗師層次的道門武學,他腦殘了才會把混元鐵布衫練進氣修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