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俠,吃點東西吧!”張亮蹲到白崖身邊,遞給他一包肉干和一袋白酒。
現在差不多是陽春二月,雖然冬季已過,萬物復蘇,但傍晚的江面依然冷風颼颼,有些濕冷。白崖仰頭灌了一口白酒,只覺腹中驟然升起一股熱流。
“好酒!”白崖將酒袋還給張亮,撕下一片肉干塞進嘴里。
“呵呵,這可是我們西鄂特產的清澄白酒!”張亮憨厚地一笑,他長年在水上討生活,需要烈酒來驅寒祛濕。
白崖沒再搭話,緊盯著江面遠處那一片朦朦朧朧的黑影。雖然那邊也有點點橙黃的火光,但此時日頭已落,殘留的那點霞光燭火已經不足以看清景物。
張亮不愧號稱淯水第一的操舟能手,他比預估得還要早,尚未入夜就到達了陂陀洲。只是他們暫時還停歇在岸邊的蘆葦叢里,并沒有駛向江面中央的蕩蘆幫水寨。
“亮哥兒,你剛才說那邊來回穿梭的舟船都是水賊放在江面的探子,對吧?”白崖扒著船沿,頭也不回地問道。
“沒錯,那些狗東西,某一眼就能看出來。”張亮灌了一口酒,拉開衣領,眼神兇狠地說道,“打漁人家的船速沒那么快,何況那些船上連張漁網都沒有……”
“若是如此,那是不是說明蒙崇等人還沒過來,我們趕超到前頭去了?”白崖有些高興地問道。
“這個……也不一定!”張亮的目光有些閃爍,支支吾吾地說道,“昨個本來某自告奮勇想將他們送上陂陀洲,但崇哥說他們有辦法不驚動水寨外面的巡邏船,直接潛進水寨!”
“什么意思?難不成那機關船還能飛?就算能飛,別人也不是瞎子啊!”白崖皺著眉頭自言自語,但很快就想到了什么,頓時瞪圓了眼睛,一把抓住張亮的衣襟將他提了起來,氣急敗壞地吼道。
“潛進水寨……渾天門的機關船能走水下?!你怎么不早說!”
“崇哥當時沒說清楚,某也是剛剛才想到的!”張亮哭喪著臉說道。
“算了,對面水寨好像也沒大動靜,或許他們沒那么快趕來!”白崖吼了一聲,發現自己有點小題大做,只好嘆了口氣放下張亮。
“白少俠,你看,快看對面,他們走水了……”
老天爺仿佛是故意跟白崖作對,他這邊才說完,就見江面中央的朦朧黑影冒出了數團濃烈的火光,果然像是發生了火災。
“走,快走,帶我過去!”白崖急得在小舢板上轉了兩圈,意識到自己游不過這么寬的江面,只得朝張亮揮了揮手。
“好咧!”
張亮應了一聲,抓住竹竿就是一撐,船頭一跳抬離了江面,小舢板像箭一樣射出蘆葦叢,朝對面的水寨沖去。
他們的速度很快,趁著水賊的巡邏船被火光吸引了注意力,連續沖破了數道攔截線。
不消片刻,水寨搭在江面的寨墻已是清晰可辨。
白崖看到寨墻上面的水賊慌慌張張地來回穿梭,有些人正在下墻奔向火光處,還有一些則指著江面指指點點,也不知是不是在說他們這條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小舢板。
“亮哥兒,我去了,你自己小心!”白崖腰身一沉,微微蹲下,雙腿發力一蹬,整個人猶如炮彈般沖天而起。
小舢板被他一踩,整個船面都沉入了水下,但不等江水涌入,又是猛地浮起。不僅前進之勢全消,居然還比來時更快的時間倒射了出去。
“白少俠保重!”張亮高喝一聲,順勢一撥尾槳,小舢板滴溜溜地在江心打了個轉,迅速遠離水寨。
暫且不提張亮,白崖這邊一縱之下,突然發現他估計錯了水寨寨墻的距離。這邊身體已經開始下墜,但前面離著寨墻卻還有一大段江面。
“我艸!”白崖嘴角一抽,不由地苦笑連連。
這就跟望山跑死馬的道理是一樣的,江面上的參照物比較少,所以有時候眼睛會騙人。本來明明覺得已經近在眼前,可實際卻離得還有一段距離。
“哼!”白崖悶哼一聲,右手成虎爪朝前一探。
“啪”的一聲,十多米遠的寨墻上木屑橫飛,印上了一個巨大的虎爪痕跡。他再是向后一拉,身體像是被一條無形繩索拉扯著落在寨墻上。
幸好已經晉入了意境,不然就要做落湯雞了!
白崖心中暗嘆,他這回要掉進了水里,再被水賊們從上面針對一下,那可就要浪費時間了。
“你是何人,敢闖進我們蕩蘆幫!”他落腳的地方,迅速圍上了幾個水賊,其中一個頭包紅巾的大漢,神情兇狠地朝他喝道。
“寨內走水,這幫水賊卻依然不亂,似乎早有預料……”白崖掃了一眼幾個水賊,微微皺眉,心中暗忖道,“我所料不假,這里應該布置了針對我們的陷阱……盡快找到孟甜等人,此地不宜久留!”
“給某砍了他!”紅巾大漢見他根本不搭理自己,頓時大怒,手中鋼刀一劈,便指揮著幾個嘍啰沖了過來。
白崖沒理幾個沖過來的水賊,抬眼觀望著這片蕩蘆幫占據的水寨。
水寨最外面是搭建成哨塔模樣的寨墻,中間隔著木樁,再里面一點是用鐵索相連的一片船只。最內部才是沙土實地,上面有一片木石結構的建筑。
不過,這里面的實地面積似乎還挺大,粗略一看,至少也有個數十萬平米。并不像老獵戶說得那樣,已經被洪澇災害給沖沒了。
數十萬平米的直徑也僅是四五百米,原本不難找人。
只是這塊陂陀洲的中心在百年前是塊大礁石,當年那個大戶在這里挖土填地造莊園,硬生生以礁石為地基,在小島中央堆起了一座大大的假山。
后來雖然歷經洪澇,但這座假山反而被越沖越結實,徹底成了真的江心山,這就是老獵戶所不知道的了。
蕩蘆幫占據這里之后,山上山下都造了建筑。雖然顯得有些雜亂無章,沒有當年的江心莊園那么雅致美觀,但對白崖這時候找人卻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這地方看著好亂,倒是要找個帶路人。”白崖這邊看著蕩蘆幫的大本營,那邊幾個水賊卻已殺到了跟前。
“這人莫非是個傻子?”
閃亮的刀光直直朝著白崖頭頂落下,當面那個水賊的眼中也不由露出了一絲古怪。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錯了。
“噗!”白崖冷漠地側了側頭,鋼刀狠狠地斬在他的頸側,發出如中敗革的悶響。
隨即這個水賊就只覺咽喉一緊,被人凌空提起,然后就是一陣天旋地轉,身上各處都傳出劇痛,意識漸漸陷入了一片黑暗。
“寨內火光所為何事?”白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抬頭看向紅巾大漢。
紅巾大漢長大了嘴巴,眼珠子差點都瞪了出來,只覺自己正做著一個無法醒來的噩夢。
對面那個手上提著半片殘尸,面無表情的男人簡直就是個惡魔!
鋼刀砍在他的脖子上連皮膚都沒能蹭破。而第一個攻擊他的水賊卻被像跟稻草一樣提了起來,用身體作為武器掃倒了所有靠近他的同伴。
刀光、血影、漫天飛濺的肢體,這一幕景象好像是最重口的油彩畫,停留在紅巾大漢的眼前,讓他心跳加速,情不自禁地雙股戰栗。
白崖看著對方像木偶一樣僵立在原地,頓時微微皺眉,丟掉還掐在手里的尸體,無視了滿地低聲呻吟的水賊,朝紅巾大漢走去。
紅巾大漢渾身打了個冷戰,回過神來,臉色瞬間蒼白,但依然鼓起勇氣,雙手握緊了鋼刀,被白崖逼著緩緩后退。
“告訴某,寨內火光所為何事?”白崖嗓音低沉,有些不耐煩地又重復了一遍。
“某,某不知道!”紅巾大漢咬緊了牙關,汗珠像是瀑布一樣從額頭掛下,但眼中的畏懼之色反而消退了一些。
“倒還有些骨氣……”白崖意外地多看了他一眼,身形一動像瞬移似的出現在大漢身前。
“那就莫怪某了!”
“啊!”紅巾大漢目眥盡裂,用盡全身力氣劈下鋼刀。
“當!”鋼刀一震,無數裂片像美麗的蝴蝶一樣反撲大漢,盡數射進了他的頭臉。
紅巾大漢瞬間面目全非,臉龐變成了一個被砸崩的大西瓜。
那上面已經分不清五官,只有鑲嵌著無數亮閃閃鋼片的血色,他魁梧的身體像麻袋一樣仰天倒下,“砰”的一聲,直挺挺地砸在寨墻的地板上。
寨墻上微弱的呻吟聲像是被某種東西給斬斷了一般,周圍突然一片詭異的寂靜。
“現在誰來告訴某,寨內火光所為何事?”
白崖轉過身,神情冷漠地伸腳踏住一個受傷水賊的胸口。
“咯咯咯”水賊臉色蒼白地張了張嘴,渾身哆哆嗦嗦,牙齒打戰,說不出話來。
“咔嚓!”白崖腳下用力,像是踩破個某個竹筐。
他腳下水賊的胸口立刻塌陷了一片,白色斷骨刺破了胸膛露在空氣中,口中涌出大量鮮血,眼見著就抽搐死去。
“有人入侵(有人放火)……”
如同冰雪消融,詭異的寂靜瞬間被一大串雜音打破,躺在地上的水賊們急匆匆地吼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