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兄、董兄,叨擾了!”見到馮揚幾人來到大堂,清癯老者微笑著站起身。
“哪里,小徒不失禮數,為了些許小事還要勞動王兄,真是慚愧!”馮揚滿面笑容,同董鳴一起向對方抱了抱拳。
真虛偽!想起馮揚兩人剛才在后院將自己罵得狗血淋頭,白崖不由撇了撇嘴,轉頭朝老者身后的唐狩望去。
唐狩捉狹地朝他眨了眨眼,卻沒有開口打招呼。
“閑話就不多說了,先讓老夫看看這位小友的傷勢吧?”王陵撫了撫頜下長髯,笑著看向白崖。
“勞煩了!”馮揚與董鳴對視一眼,點頭應道,“白崖,來這邊坐好!”
白崖依言坐下,將熊掌一樣的左手放到桌上。
王陵將右手搭在白崖的手腕上,閉目感受著脈象。
“咦?!”王陵靜默了片刻,睜開眼睛,臉上露出一絲驚異,“抬起手來!”
白崖照吩咐抬手,任由對方在手掌上又摸又按,心中不由泛起一絲古怪。王陵的眼神似乎不是在看病,倒是像在欣賞一件古玩。
“王兄,小徒的傷情如何?”馮揚小心翼翼地打斷問道。
“脈象行云流水,如盤走珠!”王陵喃喃地說道,“這是喜脈啊!”
“噗!”王陵剛說完,正在喝水的唐狩就噴了,死命地忍住笑,憋得滿臉通紅。連馮揚和董鳴也一臉古怪,要不是他們修養足夠,估計也得噴出來。
你妹啊,你才喜脈,你們全家都喜脈!
老子是男人!白崖悲憤欲絕,憤然抽回手,很想啐這老頭一臉口水。
“白崖不得無禮!”馮揚板著臉呵斥了一句,幽幽然地說道,“王兄既然這么說,自然會給出理由!”
這有理由嗎,男人得喜脈也有理由?分明是庸醫啊!白崖很懷疑面前這老頭出于門戶之見,故意在寒磣他。
“咳咳,老夫不是那個意思!”王陵回過神,有點尷尬地打岔道,“小友幾月前,這只手可受過重傷?”
白崖一愣,王老頭這么一問,他倒是想起來了。
他這只左手確實受過重傷,那已經是半年多以前的事情。他那時候還在石羊集,進花樓殺黑虎時,這只左手被馬賊頭子用大拇指在掌心戳了個透明窟窿。
不過,白崖當初身體上的疼痛感還很微弱,他逃出石羊集之后,就自己將掌骨給接好了。接下來的日子,這只手的窟窿就長全了,也沒有什么問題,難不成后遺癥到現在才出來?
“不錯,小子在半年多以前,這只左手曾被野豬的獠牙洞穿過,后來自己接得掌骨!”白崖含含糊糊地說道。
他是不會將石羊集的事情說出來的,反正黑虎的指頭跟豬牙也區別不大。
“嗯,小友當時用了哪些藥材療傷?”王陵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撫著長髯繼續問道。
“是……先父給我留的小金剛丹!”
白崖有些心虛,王陵看起來果然有些本事。幸好憑他的假身份,還能把謊話給圓上。
“金剛寺的小金剛丹?”王陵微微挑眉,沉吟說道,“這樣就對上了一半……小友,是否還在傷處用冰塊冷敷過?”
“冰塊冷敷?”白崖一愣,回想了一下,就連忙點頭,“嗯嗯,確實冷敷過幾天!”
石羊集位于塞北戈壁灘,夜里氣溫寒冷徹骨。他為了躲避馬賊追殺,那幾天一直都是晝伏夜出,傷口暴露在那個溫度下,可不就相當于用冰塊冷敷過了嗎!
“那這些時日,你又在練習什么武功?”王陵臉上的表情越發淡定,他差不多已經能夠確診病情了。
“這些時日,他在練習鐵布衫硬功,同時還伴有藥浴,大多為陽性藥材!”董鳴插口答道,“王兄,這傷勢可是藥浴引發的患口后遺癥?”
“有關系,也沒關系!”王陵微笑著指了指白崖,說道,“幸虧你們來找我寶膳堂,否則世俗郎中能看出病情,卻猜不出病因。這傷與他的虎形武骨息息相關,大部分郎中不解其理,亂下藥的話,他這只手可就真的廢了!”
“還請王兄指教!”馮揚與董鳴互視一眼,恭敬地抱拳施禮。
“白崖小友此傷源起虎形掌骨,我等武者皆知武骨不僅具其形,同樣也具其效。虎骨屬陽,效祛風通絡、強筋健骨。虎骨若是受傷折斷,恢復力為常人數倍。”
王陵說著頓了頓,繼續說道,“小友受傷后用冰塊冷敷是對的,掌骨本可自行長好,同時還能疏通一起受創的脈絡,但若是再用至剛至陽的小金剛丹,卻有些過猶不及,而且……你吃得還不止一粒吧?”
白崖默然,慧空臨死前就告誡過他,小金剛丹至剛至陽,雖是療傷圣藥,但不可多服。
五粒小金剛丹,他為了測試黑斑蝎毒性就吃了一粒,還有一粒喂了黑虎。后來逃亡時,為了抗拒塞外寒風,每天夜里都會吃一粒,三天下來就吃完了剩余三粒。
見白崖點頭,王陵一笑,繼續說道,“小友用藥太猛,導致虎骨被催發到了極致。等掌骨長好了,周圍的脈絡也長得太‘旺盛’了。本來這也無事,只要過個一年半載,這些脈絡自然就會萎縮掉,但……”
“但修煉鐵布衫,過多藥浴又刺激了掌骨周圍的脈絡……”董鳴恍然大悟,接口說道。
“不錯,就因為剛開始感受到脈絡波動流利,才被老夫錯認成了喜脈!”王陵笑著說道。
“王兄,那接下來若停了修煉,傷情是否就能緩減下來?”馮揚急忙問道。
“非也,現在想停也不行了!”王陵搖頭說道,“藥性已經積蓄太多,若是停下藥浴,不僅不能緩減,而且還無法繼續刺激疏通,這只手的脈絡就會壞死!”
“那怎么辦?”白崖苦笑著問道。
“藥浴不能停,但要加大疏通力度!”王陵想了想,從身邊的藥箱里取出一套針灸裝備。
“針灸能行嗎?前兩天也有一位醫師試過……針都扎斷了!”白崖有些擔心地看著那套金光閃閃的長針。
“呵呵,世俗郎中也有能人,但他們不懂用氣,可治不了你的傷!”王陵笑著說道,“老夫的針,你若是能折斷,那就連鐵布衫都不用練了!”
“現在把手放好,莫要再動了!”
王陵囑咐了一聲,凝神屏氣,手上兩寸余長的金針微微一顫,針頭亮起一道金芒,閃電般劃過,扎進了白崖的手背穴道。
金針剛扎進手背穴道,紫褐色的手掌便從腕部流出一道血線,直向手臂上方竄去。血線猶如小蛇般竄動,很快就游走上了小臂,直到手肘的位置才暗淡了下來。
片刻之后,白崖的手背穴道已經扎滿了金針,而左手小臂也布滿了血線,看上去有些滲人。
說來也怪,這些血線流出手掌后,原本紫褐色的腫脹手掌就像氣球漏了氣,整整縮小了一圈,顏色也暗淡了很多,看起來王陵的治療是有效的。
“好了,等過半個時辰就可以取下金針了!”王陵接過旁邊唐狩遞來的布帕,抹了抹額頭的汗水。
“這樣就行了?”白崖大喜,高興地問道。
“呵呵,小友莫急,這病算不上真傷,也不是一次針療就能好的。”王陵笑著回道,“你這些時日,每天都來寶膳堂一趟,約莫有個半月功夫,就不礙事了!”
“多謝王兄仗義相助!”馮揚和董鳴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此事就算我等欠你一次,下次若有差遣,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兩位客氣了,小事一樁!”王陵眼中閃過一道精光,笑著說道,“何況,老夫雖救下了這只手掌,但還有內情必須要說明白……”
“什么?”等到王陵說完內情,在場幾人都吃了一驚,“還沒完?”
“嗯,白崖小友這只手雖然不會廢了,但筋絡太過旺盛,幾乎長成了一團,以后只怕做不了太靈巧的動作!”王陵肅然說道,“不過,也并非沒有好處,至少在硬功方面……”
聽完王陵所說,白崖等人才松了一口氣。
原來王陵指的靈巧動作,是說掌骨無法過度扭曲。比如:十二形拳里面的雞形、蛇形,還有類似螳螂拳、擒拿手、角抵這類功夫,白崖以后就沒法練了。左手劍、左手刀等等功夫,也會受到一定影響。
但也不是沒有好處,某些拳掌功夫反而威力更大。比如:他現在練的虎爪、金剛大手印,還有十二形里面的熊形,鐵線拳,摔碑手等等。
至于左手的混元鐵布衫,則是受益最大的。白崖這只左手以后將是全身硬功最為堅實的地方,運氣之后堪比精鋼隕鐵!
按王陵最后的說法,這種傷是他這么多年來首次見到,完全屬于機緣巧合。就算再重來一萬遍,也未必能成。
白崖心底只覺慶幸之極,幸好受傷的是左手,要是右手的話,他這輩子估計都沒人會教他練刀練劍了,因為進境比別人要差上數倍。
“武道艱難啊!”王陵和唐狩走完,馮揚不由輕嘆一聲。
“是啊,世人只看到我們的風光,卻沒想過多少天資卓越的武者在進入先天之前,就會因為平時一點點不起眼的小小傷患,就倒在半途!”
董鳴更是心有所感,他可不就是被內傷拖累,武道再也無法進步的其中一個武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