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廣烏蘇,你可以叫我雅木蓋!”黑鐵塔憨厚地撓了撓腦袋,露出一口白牙。
“越人?”聽著這個有點古怪的名字,白崖不由一愣。
益州南部確實屬于百越的一部分,駱越、西甌都有交集。白崖前世已經沒有百越族了,但其文化在諸多南方的少數民族當中都能看見痕跡。
比如:侗族、土家族、苗族、彝族等等。
正在白崖愣神之際,對面的烏蘇眼冒精光,不經意地露出一個猥瑣的笑容,大腳在地面一蹬,雙臂張開,朝白崖熊抱而來。
“卑鄙!”臺下隱隱傳出幾聲暗罵,但烏蘇卻是恍如未聞。
在他看來,白崖既然已經上臺,比武就算開始了,在擂臺上愣神,可不能怪他。
白崖這具身體以隨身玉佩上顯示的生辰來看,剛過十四周歲,身量大約七尺有余,差不多一米七左右。雖然這個世界的人類得益于生命元氣充足,身體素質強健,但在這個年紀來說,白崖算比較高大的。
只是面前的烏蘇高達九尺,身高超過兩米多,加上虎背熊腰,肩寬體厚,這一撲過來,簡直就像泰山壓頂,老鷹捉小雞。
臺下幾個靠近點的武生都有些不忍再看,這越人烏蘇不懂謙讓,下手狠辣,哪怕占了勝勢也不留手。前兩個與他交手的武生雖然沒有生命之危,卻也都筋斷骨折,今年已經無法再考。
這里的武生都未達氣境,要是被這烏蘇抱住,以雙方的氣力根本無需再看下去,聰明點的認輸才是正理。
“哈哈!”烏蘇見白崖已經近在咫尺,頓時大喜。
不過,他雙臂剛要合抱,卻見身下的白崖忽然抬頭,木然的僵尸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怪笑,雙掌一分,輕輕搭上了他的雙臂尺澤穴,也就是手肘窩。
自己則是一矮身,從黑鐵塔的腋下讓過。
“嗷”擂臺上傳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剛貼上白崖的黑鐵塔踉蹌前沖。
臺下武生只見他雙臂手肘窩處皮肉翻卷,五個駭人的血洞泊泊灘血,像是被某種野獸給狠咬了一口。
而他身后略顯瘦小的少年依舊面無表情,目光森冷,垂掛在身側的雙手手指已染成了血紅,最長的中指上似乎還掛著一根肉絲。
其實白崖以前跟盧遠等人切磋,剛開始幾乎沒有敗績,直到后來慢慢熟悉,反而敗多勝少,起因就在于白崖這雙虎爪。
自從在云龍寺改善了身體素質,并在慧難的指導下練了半月,白崖的五斷虎爪功已經練成了透勁。
單以爪功而言,他跟以前的黑虎差不多了。黑虎的爪功連達成氣境的慧空和尚都擋不下,被當場卸掉了一條小腿,更不用提道場應試的武生了。
以唐狩的說法,那哪是人手,根本就是獸爪,鋒利不亞于尖刀。要是身上沒有硬功,誰都不敢跟他貼身,不然就等著敷藥吧!
想要對付白崖,就不能讓他跟上腳步,必須游斗抓破綻。白崖練武畢竟只有三月,以前瘸腿三教他剔骨刀法,也只是當成謀生手段,沒有配套步法。
后來,雖然給了他鬼腳功,但白崖卻在王鵬和慧難的勸誡下練得不多。動起手來,只要繞他三圈就能把他繞暈,再加上白崖也不能對著盧遠等人玩命,后面自然是敗多勝少。
白崖會找上烏蘇當第一個對手,自然不是熱血上頭不管不顧。他就知道這個黑鐵塔會仗著身體,強行跟他貼身肉搏,這要不吃個教訓就奇怪了。
不過,白崖此時心里也有一點驚訝,這個越人烏蘇似乎還練過硬功。不然的話,剛才那一爪應該能挖斷手筋了,現在卻只是皮肉傷。
“虎爪功?!”烏蘇看了看手臂上的爪洞,臉上露出一絲猶豫,他知道今天這最后一場難捱了。如果后面能勝還好,如果最后落敗,身體肯定會撐不住第二次上臺。
“兄臺現在退下,還能保全!以你勇力,不難在其他擂臺獲得第三勝!”白崖看了看烏蘇臉上的神情,就知道他有了退意,頓時雙臂抱胸,目光不屑地說道。
“刺啦!”烏蘇聞言,額頭不由勃起一根青筋,伸手一把扯掉身上的無袖短衣,露出雄壯的上身,右手臂的傷勢因為用力過猛,血洞中飚出了五股血箭,將胸前染得一片血紅。
“你以為這樣就算勝了!”黑鐵塔雙目赤紅,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白寮寨沒有不能見血的軟蛋!再來!”
“好”血腥的一幕不僅沒有讓臺下的武生害怕,氣氛反而熱烈了起來,紛紛出聲助威。
怕見血還練什么武,再說烏蘇是個異族,之前又廢了兩個本地武生,出手太過狠辣。臺下這幫人都對他沒有什么好感,現在見到白崖以血還血,頓時都興奮起來。
白崖暗嘆,心里道了一聲,對不住了!
他是故意刺激烏蘇,省得這個貌相敦厚,實則狡猾的對手真的認輸下臺。
一招擊敗黑鐵塔固然爽利,但這樣可無法將門樓上,那幫武館高層的視線給引過來。
“砰、砰、砰”烏蘇提速,大踏步朝白崖沖來,力道爆發,身如戰車,腳下的青石板都被他踩得出現了幾道裂縫。
“呼”黑鐵塔幾步就竄到白崖跟前,飛起一腳踹來,攻城錘般的大腿尚未臨身,勁風已然撲面而來。
白崖目光一閃,忽然矮身一躍,從大個子的腳下滑身而過,雙手一抓一拍,前后相繼落在烏蘇的支撐腿上。
這招叫做“猛虎過澗”,黑虎就曾經用過,一下子就卸掉了慧空的小腿。
不過,白崖與烏蘇的身高相差過大,原本應該搭住膝蓋的雙掌,只能落在他的小腿上。
“刺啦!”烏蘇的褲管瞬間被撕去一截,支撐腿前后各自留下了五條血淋淋的傷口。
烏蘇恍如未覺,踢空的右腿凌空踏下,朝白崖胸膛踩來。
白崖連忙一個懶驢打滾,狼狽地滾了開來。
“砰!”青石板碎石飛濺,露出了一個半寸深的腳印,印痕周圍的裂紋如同蛛網密布,看得臺下的武生驚呼連連。
這一腳要是踩實,受者非死即殘!
白崖躲開這一腳,目光閃動,居然有了點微微氣喘。他的心臟噗通噗通跳得厲害,只覺渾身燥熱,慢慢興奮了起來。
這是他第二次在戰斗過程中有這種感覺,第一次是遭遇洗刀郎王鵬的時候。后續別說跟盧遠等人的切磋,就是當初在云龍嶺跟慧難過招,都沒有過如此興奮過。
或許王鵬對我天生殺才的評價,并非完全沒有道理!或許我本就是那個白姓傻兒,而另一個世界的記憶只不過是莊周夢蝶!
白崖又一次失神,不過,這一次對面的烏蘇卻沒有再撲上來,臉色凝重地繞著白崖轉起了圈子,身體微蹲,雙臂大張,擺出了一個角抵的姿勢。
百越部族擅角抵,以烏蘇的力氣,一旦被擒住,勝負就再無懸念。
“吼”轉到白崖身后,見對手依然不理不睬,烏蘇終于忍不住大吼一聲,撲了上來。
白崖眼中精光一閃,拋開雜念,返身不退反進,朝著黑鐵塔的懷里鉆去。
烏蘇猛一咬牙,放開懷抱讓他鉆,雙臂繃緊前伸,向白崖的雙肩搭去。他這個越人不比其他前來應考的華族武生,他不會太高明的拳術,依仗的就是天生神力和一身絞鎖的角抵術。
若是不敢讓白崖近身,他就等于輸了一大半。
“嗞”兩人交錯而過,一觸即分,傳出一個令人悚然的輕微聲響。
只見烏蘇身側一片赤紅,一道兩指寬的傷口猶如溝壑般出現在左肋,蜂擁而出的鮮血將褲子染紅了一片。
“嘶”白崖面無表情地一甩爪子,一條紅中透白、三兩有余的碎肉被丟在了青石板上,引得臺下一片倒吸冷氣聲。
“可要認輸?”
“某家暢爽得很,豈容錯過,再來!”烏蘇狂吼一聲,悍不畏死地再度撲上,只是額頭已滿是滲出來的冷汗。
兩人騰挪輾轉,一晃就是數個回合。
此時,烏蘇已是渾身浴血,雙臂、大腿、腰腹、背脊,全身上下溝壑無算。有些傷口深可見骨,血色的肌肉纖維顫巍巍地翹在外面,慘狀令人不忍目睹。
他勇猛的身形終于搖搖欲墜,黝黑的臉膛泛著死灰,已是到了極限,但依然堅持著緩步挪向白崖。
這會臺下一片沉寂,已經沒有武生叫好吶喊了,只是沉默著等待結果。
越人烏蘇以拼死的決意贏得了他們的認可,不再有人針對他先前的心狠手辣,因為他對自己同樣狠。
“這又何必!”白崖微微有些心軟,一邊收手慢慢后退,一邊看向場邊的武師裁判。
烏蘇畢竟不是黑虎、魯元這類人,要他下死手,心中卻有不忍。
他一回頭,果然看見場邊武師張了張嘴,似乎就要制止這場戰斗。但這位武師忽然又閉上了嘴,眼中露出一絲奇怪的神色。
白崖看得一驚,莫非裁判認為烏蘇還有勝機?
他連忙收回注意力,頓時發現烏蘇剛才一陣緩步迫近,而自己隨其后退,居然不自覺地被逼進了擂臺的角落。
“死來!”烏蘇本已瞇上的眼睛猛然瞪圓,臉上露出一絲猙獰,舍身朝白崖撲去。
擂臺角落本就狹小,被烏蘇的龐大身軀一堵,白崖這一次竟是躲無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