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近晌午,江面風和日麗,福船行駛平穩。品書網 幾人下到船艙,吩咐船家準備了一桌酒菜。
此福船不比白崖前次坐過的花舫樓船,尖底船的空間也沒有平底船那么大。船上備貨不多,途中需要多次靠岸補充食物飲水,但船后有拖網,時不時都能吃上新鮮的魚蝦。
今日船剛離岸,菜鮮肉嫩,兼之江魚肥美,一桌酒菜讓眾人都是食指大動。
白崖上了桌,卻沒有煞風景地問東問西。而是先要了一小壇船家自釀的米酒,推杯換盞,招待起這幾個小伙伴來。
他前世雖然是個宅男,但做的營銷工作,缺不了喝酒應酬。酒桌手段用下來,盧遠和江吳推辭不得,頓時喝了個面紅耳赤。
正如白崖所料,這幾人畢竟還年輕,沒那么多花花腸子。只要肯放低姿態,人家也不會拒人于千里之外。盧遠和江吳在酒精的作用下逐漸放松,三人開始稱兄道弟,關系融洽了很多,不像之前那么生疏。
不過,那個病容少年唐狩卻依然保持了清醒頭腦,推說身體有恙,只吃菜不喝酒,顯然對突然冒出來的白崖還有所疑慮。另外兩個少女也是淺嘗輒止,腦袋湊在一起,小聲說著私話。
“幾位兄長,此次是哪幾家武館開門招徒?”白崖見氣氛醞釀得差不多了,終于提起了正事。
“大約有十多家吧,不過,其中只有振武道場和凌天武館才是大家看重的,前者是青城門徒所創,后者背靠峨眉凌天閣……”
面帶雀斑的高大少年江吳,喝得有些微醺,率先打開了話簍。
“這些武館為何要將招徒的時間,安排在這等時候呢?”白崖點了點頭,奇怪地問道。
他剛穿越時,這世界還是初秋,但現在卻已經邁入了冬季,似乎并不是一個招生的好時機。
“呵呵,賢弟不知,成都乃是大蜀國都,周圍名山大岳眾多,各大宗門在城內都有產業。特別是大小武館,全城不下百余處……”
盧遠也有了點醉意,他本就是豪邁爽氣之人,幾番碰杯下來,見白崖酒到杯空,毫不推辭,頓時大感暢快,態度也熱情起來。
隨著盧遠和江吳的講述,白崖對成都城內的小江湖慢慢有了一點了解。
成都城擁有上百余家武館,這些武館背后都是大大小小的一個個門派,既有小門小派,也有類似金剛寺占據整座山脈和洞天福地的仙武大宗門。
若是這些武館大開門戶,搶奪武生資源,只怕成都城每天都將混亂不堪。因此,城中武館每年都會私下商定招徒時間,使之互相錯開,以便境內武生自由選擇。
“那……這些武館招徒的時候,都是何種考試內容?”白崖好奇地問道,“是考究勇力,還是摸骨測資?”
“不同武館,招徒方式也不盡相同,每年都會有些新花樣。在測試之前,誰也不知具體內容。”盧遠搖頭笑道,“不過,勇力、資質、悟性都會有考量,此外還有文試!”
“文試?”白崖一驚,這可真是……所料未及!
他前世也是個大學畢業生,但這個世界顯然不會考什么數理化,政經英語。所謂文試只怕考的乃是個人素養,以及道德品行。
聯系到洗刀郎、老乞丐,還有金剛寺兩個老和尚的話語,這恐怕就是仙武宗門在初步試探門人弟子的心性。換句話說,就是看看你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
如果三觀不正,哪怕資質再好,他們很可能也不會收。
這尼瑪,說好的某某道體一入宗門,就被捧成寶貝,然后再被屌絲逆襲打臉的橋段呢?
白崖暗自吐槽,心中有些無奈。如果這文試很重要的話,他恐怕就難入考官法眼了。
他附身的白姓少年以前認過字,但也僅限于認識常用的簡化小篆。要是讓白崖提筆去寫,文體是不是符合暫且不提,那宣紙上估計都能爬出無數只小螃蟹來。
“若是……不考文試,只憑勇力資質,武館可會收人?”白崖苦著臉問道。
“不考文試的話……基本都是未滿十歲的孩童。”盧遠和江吳面面相覷,遲疑著說道,“其他被破例收下的武生少之又少!”
白崖聞言,不由嘆了口氣,命里有時終須有,強求無益。反正他也只是先去看看,不需要那么著急。
他這具身體還有一月左右,才滿十四歲。若是暫時沒有武館招收也無所謂,他身上就有兩門可以打基礎的武功,再請個教書先生練練字,等過兩年再去武館應試也來得及。
明白了自家現在很難上榜,白崖頓時興致大減,再不提武館招徒一事,開始放松心情跟幾人閑聊。
不過,他不刻意去問,反而從平淡的閑聊中獲悉了不少信息。
盧遠等人之前都做過自我介紹,但白崖現在才知他們都是武道世家出身,祖上多有出過著名的武者。
盧遠、盧清兄妹所在的江油盧家擅長拳腳,果然如白崖在客棧時所想,祖上是吳越人。雖然很久之前就遷移到了蜀地江油城,但手上功夫依然沿襲了“南拳”一脈。
江吳、江楠兄妹則是土生土長的蜀人,祖籍陰平,頓時讓白崖提高了警覺,暗暗留意。
這是因為陰平郡是益州最北部,與隴西郡比鄰,離狄道城比漢中還要近。這兩兄妹搞不好知道洮河洪災,以及他在狄道城干出來的“壯舉”!
不過,這幫年輕人里面最讓白崖在意的,是那個面帶病容的俊俏少年,因為他姓唐,家住江州“唐家堡”!
先前唐狩自我介紹的時候,他并沒有太注意。但隨著大家閑聊,白崖終于意識到江州就是前世的重慶,遠古巴蜀當中的“巴國”。
等唐狩無意中提到家住唐家堡的時候,白崖終于將眼前貌如倩女的少年郎,聯系上了前世赫赫有名的“唐門”。
白崖前世喜歡看書玩游戲,并且喜歡考據,所以他知道唐門其實并不完全是虛構的,至少其暗器和毒藥,在歷史上確有原型和人物出處。
“唐家弟子可有擅長暗器和毒物之人?”見唐狩慢慢也開始加入話題,白崖終于忍不住好奇,開口問道。
“呵呵,江州多礦產,唐家子弟擅長煉器可不是什么新鮮事!”聽到白崖的問題,周圍幾人都發出了善意的笑聲。
“嗯,江州多金石之礦,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我唐家每代皆出煉器大師,精通機關暗器之道。若諸位何時有需,還望多照顧我家生意!”聽眾人談論家族所長,唐狩平淡的臉上也多了一絲自得。
“至于煉制毒物……卻非我唐家獨門。”唐狩笑著繼續說道,“巴郡靠近南疆,境內多有異族,還有巫毒教、蠻蠱山這類邪宗,唐家煉制毒物也只是為了自保!”
“南疆異族的蠱毒宗門確實可惡,要不是稷下學宮在江州設有醫家分院,只怕這些邪門為禍更劇!”江吳愛憎分明,當下便憤憤不平地說道。
“白兄弟,在下先前聽你說過,令尊乃是金剛寺俗家弟子,不知可曾留下一些家學?”唐狩看了一眼白崖,微笑著問道。
這漂亮小子的疑心病還真重!白崖心中不由暗自嘀咕,不過,他倒不怕這種試探。
慧難修改過的金剛虎形拳,還有慧空留給他的金剛大手印,這兩門外家功夫都有深深的佛門武功印記,只要互相切磋,他相信這幫“家學淵博”的世家子弟肯定能認出來。
“家父確實留下了兩門佛家武學,不過皆是打基礎的武功。”白崖笑著答道,“這些天若有機會,還望唐兄不吝賜教!”
“白兄弟客氣,我等皆是剛入武道的武徒,談不上什么賜教,互相切磋印證而已!”
聽到白崖認下,唐狩臉色更緩,終于放松了下來。作為一個世家子弟,他自然明白武學求道之難,仙武宗門就算打基礎的武學,也不是江湖把式可比,世俗的普通人很難接觸到。
只要白崖身上真有正宗佛門武功,十有八九就是良家子,那接近他們的目的就很單純,不會有不可告人的企圖。
其他人也明白這個道理,頓時席間氣氛更為融洽。兩名少女也偶爾加入話題,不再像之前那么拘束。
接下來的時日,白崖在福船靠岸補充期間,與眾人切磋了幾次,在稍稍顯露了一下身上的兩門武功后,算是徹底融入了這個小圈子。
雖然白崖在涼州兩次做下大事,但他對于自己的武功到底處于什么水平,其實并不是很清楚。
一直以來,白崖接觸過的武者都比他高明太多。要是不使詐不搏命,正常較量基本都不是一合之敵。
他聽慧難說過自己基礎不滿,但武功基礎階段也有高下之分。直到現在與幾個同齡人的友好切磋,才讓白崖大體估量出了自己的武學功底。
他們這幾人當中,盧遠的武功最高,他已有十八歲,身體已經過了快速發育階段,基礎趨向圓滿。難怪他說這次再進不了成都的武館,家中長輩就不讓他去了。
唐狩和江吳的年紀差不多,唐狩十五,月份較小,江吳十六,月份較大。兩人武功跟白崖在伯仲之間,各有所長。
江吳天賦異稟,身體條件出眾。大家都說他此次應試,只要文試尚可,絕對有武館要他,但會不會是振武和凌天兩家就難說了,畢竟大宗門的要求也最高。
唐狩的身體要差了許多,聽他說是幼時患病留下了暗創。但此人機智多變,對敵時花式百出,兼有一手出類拔萃的暗器功夫,估計上榜也沒有問題。
至于盧清和江楠兩女,都跟白崖差不多大。特別是盧清還比白崖小幾個月,此次只是跟著哥哥來長見識,能不能上榜并不在意。
因此,真正有問題的人,其實就只有一個白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