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正明回過頭，正看見陳光，他目光非但不閃躲，臉上反而還立刻浮現出一抹謙和熱情的笑容。
如果陳光不是世界派演技大師，能一眼東西演技，幾乎就被他的善意騙過去了。
剛才這人說的話，陳光字字句句聽在耳朵里，只想給曹正明這家伙送上一句，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無恥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這家伙不去當演員真的可惜了。
他也深諳虛虛實實的道理，承認一部分可以承認的，并且轉而說成是向自己示好。
對于真正致命的東西，他卻又一口咬死，堅決不認。
于此同時，陳光同樣也在留意著會議室里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
這里個個都是人精，大家看起來都很和藹可親，就連曹老頭此時臉上也帶著和煦的笑容，讓人看著如沐春風。
但是很可惜，陳光是世界派演技大師，也是天人合一的武圣境強者。
他們演得再好，他們的眼神再和藹，都瞞不過陳光。
人只要心中有恨，眼神里藏得再好，眉目間再是平靜，但面部肌肉的微表情里必定會有些一些破綻。
只是這種破綻太過隱蔽，以普通人的肉眼根本無法分辨出來，再者就算有人眼尖能看出問題來，但生活閱歷不到，體會不出其中內涵。
可惜，陳光是武圣境強者，又有一手練飛鏢得來的鷹眼，更在演技一道上走到了人類的極致，如今他心有所想，全神貫注的去體會，再有天地氣機的牽引，讓這些人暗藏的敵意無所遁形。
短暫的琢磨之后，他抬步往里走去，臉上同樣掛著淡淡的笑容，“陳光見過各位領導。”
他還是那副武人的做派，一拱手就算打了招呼，很是江湖氣。
“小陳，你坐。”
居中老者揮揮手，示意陳光坐下。
陳光也不扭捏，干脆利落的就把曹正明旁邊的椅子拉開，一屁股坐了下去。
別看其他人把這里想得多么神秘，多么了不得，但其實這世上做決策有個放之四海皆準的道理，開會。
將所有人的智慧糅合到一起，將所有人的意見統統考慮進去，沒有比開會更有用的辦法。
江老爺子跑靳老爺子旁邊坐下。
靳老爺子小聲問：“來的路上小陳說什么了？”
江老爺子很是氣憤的一跺腳，“快別提了，雅歌說她昨天好不容易才把陳光的工作做通，結果昨晚又出來這么一檔子事，現在說什么也沒用。這小子現在心里憋著火，我總覺得等會兒他還得鬧。”
“以前他不在我們面前鬧，那事情就還有得緩和，今天所有人都在，也算得上是個大場合，再鬧就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了。”
江老頭沒好氣道：“人都想要我孫女兒和他的命了，還要什么余地？”
“倒也是，可照今天這局面看，恐怕我們是要白費功夫了。”
靳老爺子苦笑道。
江老頭眉毛一掀，“這算什么話？難不成還能當做什么事都沒發生？”
靳老爺子無奈道：“可根據昨晚現場情報來看，動手的人被燒得面目全非，不對，當時尸骨無存。現場雖然有交火的痕跡，但卻碎得太過徹底，但無法辨識出型號來，也沒有找到帶編碼的碎片，什么都無法證明。”
江老爺子想及此，也是一嘆，“倒也是沒錯，詭計多端，狡猾陰險啊！”
“昨天老曹還找了不少人分說，大體意思就是曹正明雖然嫌疑不小，但絕不能僅憑猜測就動他的兒子。”
“那這么說來，真就能大事化小，小事了了？他曹正明的兒子是命，我老江的孫女兒就不是命了？笑話！”
“你看你脾氣又急起來了吧？這就又回到老生常談的事情上了。證據，沒有任何證據。”
“通訊系統那邊也沒有嗎？”
“沒有任何記錄。”
江老爺子不說話了，心里甚至在尋思著，難不成真得和昨天陳光臨走時威脅曹老頭說的話那樣，他自己動手？
這可就不是說來玩的了啊！
那邊，居中老者等陳光坐穩，說道：“好了，既然現在所有人都已經到齊，那我們就一次把話說開吧。”
陳光聞言，面無表情，心里已經涼下半截，把話說開？
這有什么好說開的？
你死我活的事情，還有什么談判的必要？
另一頭，曹正明聞言卻已經當先站起身來，主動朝陳光伸出手，嘴里說道：“小陳，之前我們是有些小摩擦，但這整件事都是誤會，我沒有什么惡意。剛才我已經與各位領導解釋過，我之所以多嘴與雅歌提那么一句，本也是想幫你。”
陳光抄著手，沒有任何興趣和他握手，“幫我？難不成我還得謝謝你了？”
“這你言重了，我也沒幫上什么忙，倒是好心做了壞事，既然你心里意見那么大，那我今天就在這里，當著所有人的面給你道個歉，這事就此揭過可好？”
陳光幾乎給他氣笑了，自己還是低估了這人的臉皮厚度啊。
不曾想，諾大的會議室里，竟有不少人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附和起曹正明的說辭來。
這些人的意思，大體就是些什么這種小事，沒有必要鬧這么大。
相互解釋通了，事情就過去了，小曹已經當眾道歉，哪怕他真因為好心辦了壞事，也沒必要死揪著不放之類。
從頭到尾，陳光都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些人，心頭說不出的奇怪滋味。
他仿佛產生幻覺，眼中這些看似和藹的老者，一個個笑得是那么和煦，可落在自己眼里，卻分明就是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
他們臉上的笑，讓人看著心中毫無暖意，全是刺骨的寒。
陳光覺得，自己肯定一輩子都學不會他們這套。
他們這樣活著就不累嗎？
之前曹正明故意走漏風聲尚且可以撇開不談，昨晚的事情，他們竟完全當做沒發生？
陳光正這樣想著，曹老頭旁邊又有一人站起身來，竟在桌面上擺出一摞文件，嘴里說道：“好了，既然現在話說開了，那小曹和小陳這件事就算結束了。至于昨晚小陳遇到的事情，經過情報部門的連夜徹查，這里倒是有些新發現。”
說著，他將手中這厚厚的一摞文件往陳光面前推來，嘴里說著：“根據情報人員的分析，種種跡象表明，這很可能是原特殊事務局局長歐陽天行心腹手下發起的報復行動，幸好小陳如今實力強橫，才能逢兇化吉。我認為應該進一步加強對特殊事務局余孽的打擊行動，另一方面，我們也應該給予小陳適當的表彰。”
陳光翻都懶得翻自己面前的文件，不用看，既然他們能在這場合拿出手來，這文件必定做得天衣無縫，無懈可擊。
但這種東西哪怕做得再是像模像樣，陳光都沒有半點興趣，他知道肯定是假的。
歐陽天行的御下之道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手段，靠的無非是一手只得他自己才有解藥的獨門毒藥。
現在歐陽天行身死，哪怕他真有什么心腹手下僥幸活著，這會兒只怕正惶惶不可終日，生怕毒發身亡，哪有那閑心和膽氣來找自己給歐陽天行報仇？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歐陽天行還沒那么大的人格魅力。
“小陳，你看一下文件吧，你是光定總局局長，多了解些情報沒壞處。”
曹老頭笑吟吟的說著。
他覺得，今天這場面已經十拿九穩了。
陳光微微抬眼，目中精光閃爍，冷不丁說道：“東西我就不看了，沒什么意思。我只是覺得，你們的戲演得真好。”
眾人頓時一楞。
曹老頭死擰著眉頭，“你說什么？”
沒人能想到陳光在這場合之下，竟會毫無來由的冒出這樣一句。
陳光又把聲音抬高了些，“我說啊，你們的戲演得真好，我之前投資拍電影沒請你們這群老戲骨去，真是可惜了。”
“小陳，這是正式會議，你別胡鬧！”
就連居中老者都按捺不住了。
陳光這是在打他們所有人的臉面。
陳光呵呵直笑，“我有哪里沒說對嗎？你們真覺得我之前的事情是在無理取鬧？我是在借題發揮？曹正明利用江雅歌給我透風，真是為了幫我？三歲的小孩子也不會信！還有，我知道曹正明的手腳很干凈，既然做了就不會留把柄，但昨晚我遇到的，可是當初在單兵軍演上曾見識過的新型穿甲貧鈾彈！這種東西，會是歐陽天行的人能弄到的？還是說，其實曹正明也是歐陽天行的人？你們這是間接的幫他承認了？”
“胡說八道！血口噴人！”曹正明怒不可遏，好似真受著天大的委屈，“陳光！不要以為你現在有點成就便能毫無底線的污蔑他人！每一枚穿甲彈都有編碼，登記在冊，哪怕少了一顆，都能立刻就查出來！”
陳光扭頭看著他，“既然你能說出這種話，那我更確定你其實什么都清楚，你也什么都準備好了，規矩是人定的，該怎么做手腳，你比我更清楚，你心里全明白。”
“夠了！你已經目中無人到這地步了？你全憑臆測就認定我要害你，現在又憑臆測認為我雇兇殺你？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當初我不就是稍微調侃了你兩句年輕么？想不到你居然小肚雞腸到這地步，你一直對我懷恨在心吧？現在你自覺羽翼豐滿，就要找我秋后算賬了？你到底想怎么樣？”
“你就憑著一己之私，難不成還要我因為那點好心辦了壞事就要我的命？簡直可笑，凡事講證據，一切有法度！你可別忘了，你今天雖然是武人，也是光定總局的局長！曾經的你自己，不正是最反感內勁武人藐視法度，草菅人命的嗎？現在你成和曾經的歐陽天行一樣的地位，你自己也要變成和歐陽天行一樣的人？你也要動私刑？來啊！如果我的死可以喚醒一些人，可以讓各位領導明白武人都是養不熟的狼，那我甘愿犧牲！”
曹正明字字誅心，以退為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