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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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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對于許愿術的不滿和懷疑,就算小孩子都看得出來。

  隋雄忍不住問:“許愿術也算是眾所周知的高端法術,就算傳奇法師,也未必個個都能施展。哪怕低一個層次的低等許愿術,往往也要高級法師甚至傳奇法師才能施展得出來。為什么你對它們很不屑的樣子?”

  雷嘆了口氣,將自己那次經歷說了出來。

  當聽說他拿到了“世界最強戰士”獎章的時候,隋雄忍不住哈哈大笑:“這些人真是有創意!厲害!厲害!——那獎章還在嗎?”

  雷沉默了一會兒,拿出了一枚陳舊的黃銅獎章。

  看得出這枚獎章曾經被把玩過很長時間,無數次的摩挲使得本該尖銳的棱角都變得圓滑起來,更泛出溫潤的淡金色,看起來頗有幾分歲月沉淀之感。

  這枚獎章的做工很普通,或許制造它的鐵匠的確花了心思,然而技術不到家,一切都是枉然。比方說因為粗劣的材質,使得它的耐磨性非常差,獎章上的字跡已經變得模糊不清,只是隱約可以看到一些而已。至于獎章上原本的那些花紋,也已經磨損大半,看不清楚了。

  絲蒂爾只是看了一眼,就對它失去了興趣。貴族出身的她也算是個珠寶鑒定的小行家,一眼就看出這獎章的確是劣質貨色,放在大城市里面只夠出現在賣紀念品的雜貨攤上,幾枚銅子兒就能買上一個。

  但隋雄卻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枚獎章,過了好一會兒,才溫和地問:“你后悔許那個愿望嗎?”

  “后悔?那倒是不至于。”雷搖頭說,“我這輩子做過的值得后悔的事情太多太多,那件事其實不值一提。”

  “既然你其實并不很后悔,那為什么又對許愿術這么反感呢?這不怎么說得通吧。”

  雷猶豫了一會兒,深深地嘆了口氣,將另外的事情說了出來。

  那是他還沒有成為獨行大盜,以冒險者身份在西荒探險時候的事情。

  當時他隱藏了身份和實力,以一個中等水平冒險者的形象,加入了一個頗有名氣的冒險者團隊。這個隊伍的實力并不很強,但隊伍里面的氣氛很好。隊長和善公正,大家也互相幫助,讓他感覺很滿意。

  就這么過了一兩年,有一次他們偶然得到一份藏寶圖,歷經千辛萬苦之后,終于找到了寶藏。

  那個寶藏的確讓人滿意,大家都分到了不少好東西——他此刻穿著的附魔皮甲,就來自于那個寶藏。

  而寶藏里面,最為珍貴的是兩張許愿術卷軸。

  圍繞著這兩張能夠心想事成的卷軸,大家你爭我搶,鬧得亂七八糟——其實起哄的成分居多。最終,隊長跟大家商量之后,使用了一張。

  他許下的愿望是“我要永生不死”。

  “這愿望不是很靠譜。”隋雄說,“許愿術做不到這種事的。”

  雷苦笑著點頭:“您說得對,隊長許愿之后,他周圍的時空突然凝固,將他禁錮在了里面,隨即就被吸進了一個憑空出現的黑洞,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被這樣禁錮起來,似乎的確是永生不死了……”隋雄搖頭,嘆道,“錯誤的許愿,往往會得到這樣的結果。畢竟凡人的意志并不足以和世界的修正對抗,被糊弄和曲解,也不奇怪。”

  雷他們目瞪口呆,想要把隊長救回來,卻根本無處著手。一番折騰之后,終究無計可施。

  失去了德高望重的隊長,冒險隊很快就土崩瓦解。雷作為獨行客繼續冒險,其他人也各奔東西。

  不久之后,雷接了個任務,護送一個商隊穿過獸人的帝國,一來一去就是好幾個月。等他回到西荒的時候,卻得知了一件猶如晴天霹靂般的事情。

  許愿術卷軸的事情走漏了風聲,著名的走私商會“鐵砂”找上了門,隊伍里面的同伴們被一一找了出來,要么背叛,要么被殺,最終隊長的妻兒老小全部遇害——因為他們散伙之前,將剩下的那枚卷軸留給了隊長的兒子。

  “結果卷軸就被奪走了?”隋雄冷聲問,“后來你得到‘滅門’稱號的那一戰,也就是由此而來?”

  “是啊。我把自己的積蓄拿了出來,雇傭盜賊們散布假消息,讓鐵砂商會誤以為有別的組織要跟他們火并,所有人都縮回了總部。而我就提著劍,從他們大門殺了進去。”雷淡淡地說,神色無喜無悲。

  那一戰慘烈之極,赫赫有名的鐵砂商會就此消失,商會里面的主要成員被雷殺得一干二凈,除了幾個僥幸逃生的幸運兒之外,就連一只雞一條狗都沒放過,“滅門”之名就是由此而來。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他就不再是冒險者,而成為了獨行大盜。

  諷刺的是,當雷殺到鐵砂商會會長房間的時候,卻發現那個會長搞了個完全隔絕外界一切動靜的密室,小心翼翼地激活卷軸,許愿說“我要用不完的財富”。

  于是雷一劍砍倒了他,順手往他身上上撒了一把金幣,說:“有本事用完的話,盡管用吧。”

  然后,手起槍落,插了那家伙一個透心涼。

  “干得漂亮!”隋雄贊了一聲,仔細想想,又笑著說:“他的愿望好像也實現了啊,似乎還真是‘用不完的財富’呢……”

  “是啊,用不完的財富。”雷諷刺地笑了,“經過這幾次的事情,我對于‘許愿術’就產生了強烈的警惕和反感,總覺得這種東西非常的不靠譜,避之唯恐不及。”

  “許愿術這東西,根本就不可能帶來什么好的結果。無非是糟糕,或者更加糟糕罷了。”

  這下,隋雄算是完全理解了他對許愿術的反感從何而來,都是血淋淋的教訓啊!

  這大約就像隋雄看自己一位頗具神經刀氣質的游戲朋友——那位朋友曾經在他們隊伍團戰被人打了四比零的時候絕地反擊,一個人全滅了對方五個人,也曾經在形勢一片大好的情況下突發昏招,葬送幾乎已經到手的勝局……總的來說,發昏的時候居多,爆種的情況很少。

  所以他們一起玩了幾個月游戲,可憐的隋雄不僅沒有能夠提升自己的競技等級,反而從黃金級跌到了白銀級。

  從此以后,每當那位“神經刀”招呼他組隊的時候,他總是找各種理由推脫。

  ……被折騰怕了啊!

  “但是,完美許愿術是不同的!”他說,“這法術絕對不會有那樣的糟糕結果!”

  “許愿術橫豎就那么回事,還能有什么區別?”雷反問。

  隋雄不高興了,大聲解釋起來:“許愿術是凡人的法術,完美許愿術是神祇法術,這兩者是完全不同的!不同!”

  “哪里不同?”

  “效果!”

  “效果有什么不同?”

  “完美許愿術,是不會出現‘惡意結果’的。”隋雄豎起一根觸手,猶如手指一般加強說服力,“如果許愿得不到好的結果,那么這個法術會自動回退,恢復到沒有許愿的狀態。”

  完美許愿術當然也不能真的“心想事成”,可作為神祇法術,它有一套完善的糾錯機制。一旦許下的愿望不能以對許愿者有利的方式實現,它就會自動取消這個愿望,并且讓許愿者重新許愿。

  還是以“假設雷許下‘我要成為世界上最強的戰士’這個愿望”為例吧,假設他用的是完美許愿術,那么會得到反饋“這個愿望無法實現,請修改,或者重新許愿”。結果就是他不會把珍貴的愿望白白浪費,可以調整一下,比如調整為“我要成為比巨龍更強的戰士”,或者“我要成為自帶神力和急速的戰士”之類。

  “也就是說,完美許愿術可以確保從正面來實現一個愿望——盡管情況未必盡善盡美,但絕對不會坑人。對吧?”雷沉思了一會兒,問。

  隋雄笑了:“嗯,差不多就是這樣。”

  雷沉默了很久,拍拍絲蒂爾的肩膀:“加油吧!雖然我覺得你變豬的可能性比較大,但沒準就浪子回頭洗心革面了呢……一個完美許愿術,值得拼盡全力了啊!”

  雖然不知道要把藍色圓環里面十二朵光焰全部點燃,需要積累多少善行,得到多少感謝——想必一定是個天文數字,但不管怎么說,起碼這是一個明明白白的“愿望”啊!

  這世界上,不知道多少強者都有自己無法實現的愿望,最終抱憾而死。無論他們做出多少努力,冒多大的風險,多半也無法實現自己的愿望。

  當初那位發明許愿術的傳奇法師,就是一個悲慘的例子。她原本是一個國家的公主,在法術修行的時候,得知自己的家鄉毀于戰火,親人朋友都死了。為了拯救故國,她花費了超過千年歲月鉆研法術,最終發明了許愿術。可這個法術并沒有能夠達到她的目的——盡管她的力量強大到連神祇都要為之側目,可最終得到的結果也只是篡改了所有的歷史記錄,得到了僅僅存在于書面上的“拯救”而已。

  偉大的法師在無盡的遺憾中死去,她的力量和意志震動世界,最終成為了新生的神祇——遺憾之神。那是一位為那些不曾能夠實現的愿望而哀嘆,冷笑著注視世人在悲哀中咀嚼痛苦的神祇。

  一個……恐怖的魔神。

  無論雷還是隋雄都并不知道,完美許愿術的出現,和那位魔神大有關系——發明這個法術的,正是那位魔神的老師,一位強大到可以對諸神都說不的偉大賢者。

  他為了救贖弟子心靈,花費了數百年的光陰,最終研究出了這個法術。

  完美許愿術最終沒能彌補魔神的遺憾,卻能夠讓人間少一些遺憾。

  而現在,好運的絲蒂爾只要多多努力,多多積累善行,就能夠明確無誤地實現一個愿望。

  當然……前提是,她要做足夠多的好事才行。

  聽完了這些事情,絲蒂爾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著右手上那藍色的圓環,不停地自言自語:“完美許愿術,愿望……完美許愿術,愿望……”

  她說著說著,眼神就不大對勁了,與此同時,左手手背上的紅色圓環里面,一朵又一朵光焰接連不斷地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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