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所騎的迅龍是亞龍的一種,雖然比起真正的巨龍有天壤之別,但作為坐騎卻已經是極為杰出的類型。那些獵殺者們所騎的不過是尋常駿馬,和它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所謂亞龍雖然本質上只是野獸,可卻是巨龍們用自己的鮮血為觸媒改造出來的野獸,而且用了不少歲月和反復實驗將血脈固化,差不多已經到了野獸的頂峰,甚至于只要得到充分的食物和時間,幾乎每一只都能成長為魔獸。
迅龍是專門為騎乘所改造的種類,它們身材比尋常戰馬更加高大一下,橢圓的身材略有幾分鳥類的特征,強而有力的雙足奔跑如飛,一雙利爪足以撕裂虎豹,覆蓋著骨甲的長尾和遍布利齒的嘴巴令人望而生畏。背后異化出的宛如坐墊的背甲可以盡量減少騎士受到的顛簸,即使一口氣騎乘幾個小時,也不會顛得人骨頭疼,更不用擔心所謂“”的危險。
黑衣男子騎著的這只比尋常迅龍更加高大一些,額前有一截短短的獨角,奔跑時候依稀有電火花在獨角上縈繞,顯然體內已經有了魔力的回路,距離真正成為魔獸為期不遠了。
能夠將如此兇獸馴服為坐騎的強者,實力自然不同凡響。而這人的做法也十分理智,并不將敵人追趕得太緊,只是遠遠地綴著,讓敵人一直在逃跑,無法休息。他自己則安安穩穩地坐在迅龍異化成坐墊的背甲上,時不時還停下來,一人一騎吃點東西喝點水,安逸得猶如遠足一般。
“真有趣!‘獵殺者’反而成了被獵殺的目標,這戲碼值得一看!”
隋雄頓時來了興趣,悠悠然跟在這群人后面,想要看個究竟。
逃亡和追逐持續了好幾天,雙方漸漸深入了大戈壁。逃亡者大約是慌不擇路,追逐者則是藝高人膽大。眼見著周圍的景色從灰黑漸漸變成灰黃,已經到了極為危險的地區,逃亡者們不知道是耗盡了力氣還是在絕境中迸發出了最后的勇氣,在首領的率領下怒吼一聲,紛紛調轉馬頭,來和追殺者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戰斗很快就結束了,黑衣男子的騎術、qia:ng法和劍術都極為精湛,一桿長槍、一把長劍左右開弓,座下的獨角迅龍也幫著廝殺,以人為獵物的獵殺者們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擊,竭力掀起的反撲猶如細小的浪花撞上堅固的堤壩,瞬間就潰散瓦解,只剩下滿地鮮血。
毫不留情地將敵人斬殺殆盡之后,黑衣男子跳下坐騎,在逃亡者們身上尋找起來。
找了一段時間,他終于找到了目標。那是一枚金色的晶體,大概有半個手掌那么長,外形宛若水晶的晶柱一般,透明的晶體內部,有一團不斷流動翻騰、變化出無數景象的金色氣體,也正是這團氣體的光芒,讓本來無色透明的晶柱變成了金色。
看到晶柱的瞬間,一直沉默冷靜的黑衣男子露出了喜悅之色,哈哈大笑。他將晶柱緊緊地抓在手上,看了又看,笑了又笑,還不顧血污用力地親吻了好幾回,激動非常。
隋雄也忍不住吃了一驚,那晶柱里面的金色氣體在翻騰之中,不斷演化世間萬象,分明是一縷神力!
神力是很奇妙的力量,除了同樣用神力來包裹之外,就只有用海量的魔力才能將其束縛。而它的制造,則需要借助對于“力量之源”的理解,從魔力之中精煉,或者是由大量信仰之力轉化。就算隋雄自己,也是在吞噬并解析了陰謀之神的神使四面怪之后,才真正掌握了神力的制造和使用手段,真正稱得上擁有了相當于神祇的力量。
這枚晶柱究竟是什么來歷,竟然能夠將神力束縛在其中?!而那一縷金色的神力,究竟又是什么來歷?
懷著深切的好奇心,隋雄操縱著水母化身從天空驟然下降,以驚人的速度直取黑衣男子,大有“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意味。
黑衣男子雖然正處于激動狂喜之中,反應卻依然很快。聽到風聲從天而降,想不都想就把晶柱放在了地上一具尸體上,自己則側身一滾閃開,拔劍對著隋雄刺去。
用晶柱來吸引敵人的注意力,同時拔劍反擊,他的判斷極為準確,而看都不用看就能一劍刺中目標,武藝之高、戰斗經驗之豐富,實在讓人嘆為觀止!
然而彼此的實力差距,已經到了任何武藝和經驗都無法彌補的地步。他這一劍刺出去,感覺就像是刺在了什么極為堅韌的獸皮上,鋒利的附魔長劍完全無法刺穿敵人的身體,反而滑到了一邊。
劍尖滑開,他的心也沉了下去。
不論敵人是本領高強也好,是裝備強大也好,能夠讓他一劍無功,就是實力的體現。
最起碼,易地而處的話,他絕對沒有硬接這一劍的自信。
但這黑衣男子性格倒也堅強,沒有流露出哪怕一絲頹唐消沉之色,反而站了起來,持劍作出警戒的姿勢,準備隨時硬接預備的惡戰。
可他看到的卻是一只怪異的如同水母的魔獸,正用觸手將那金色的晶柱拿起來。
“這……這是什么怪物?”他忍不住喃喃自語。
然后,他聽到了怪物的話語。
“我叫奧斯卡,或者你可以稱我為‘虛空假面’。這東西很有趣,距離這么近,我居然都感覺不出里面著神力,真是奇妙啊!”
黑衣男子的心頓時就涼了,他見多識廣,一聽隋雄說話的口氣,就知道對方至少也是經常接觸神力的,甚至可能和某位神祇都談笑風生,才會對神力這樣毫不客氣。
那種程度的強者,差不多已經到了要用“存在”來形容的地步,自己不過是一個連傳奇之門都還沒摸到的冒險者,在它的面前完全不堪一擊。
神力落入了它的手上,自己一點機會都沒了。
為了這一縷神力,他花了無數的時間和精力,光是埋伏的時間就超過了半年。為了對付殘酷獵手(狩獵與屠殺之神的別稱)的教會,他散盡家財,誘騙了大批要錢不要命的狠人,為此用掉了多年來積累下的幾乎所有人情,還惹下了大批仇家。最后,他還親自出手,深入危險的大戈壁,千里追殺殘酷獵手的忠實信徒,簡直是在把那位殘酷的神祇往死里得罪了一回。
按照他的計劃,干完這一票就要趕快逃跑,最好跑到大陸的東南方去,甚至要考慮搬到別的位面去居住……但在他看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要他的計劃能夠順利實現,或者說,哪怕只是為了爭得那個機會,都是值得的!
然而,現在,所有的努力都化成了泡影!
如果不是他心志堅韌,自控能力極強,此刻只怕已經不顧一切地沖上去,想要跟那奇異的大水母殊死搏斗,試著把神力搶回來——當然,其實只是送死罷了。
他不想死,所以他沒有選擇,只能忍耐。
隋雄仔細研究著那枚晶柱,卻怎么也看不出究竟該如何取出里面的神力,也看不出那一縷神力究竟什么來歷,最后只好詢問唯一存活的當事人。
“這里面,是生命女神的神力。”黑衣人回答。
“生命女神?祂不是早就隕落了嘛……”隋雄隨口說著,突然身體一震,明白了這人的打算。
他竟然是要試著利用這縷神力,去理解和把握“生命”的本源,從而試圖獲得“生命”這個神職,成為神祇!
“嚯!你這家伙,能耐不大,野心可真不不小啊!”隋雄忍不住嘖嘖稱奇,“就這點本事,也敢打生命神職的主意?難道你沒想過,在你封神的時候,那些擁有死亡方向神職的神祇都會來對你群起而攻之嗎?”
“或許吧,但我可以投入某個神系去當從神。”黑衣人回答。
“人家為什么要庇護你?直接殺死你,剝奪神職,不是更簡單嗎?”隋雄又問,“幾乎每個神系,都擁有可以和‘生命’掛鉤的神職,一旦得到生命神職,立刻就能造就一位強大的神祇,何必用你這個外人?”
黑衣人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總要試一試才行。”
總要試一試才行,這就是他的野心,他的執著。
隋雄嘆了口氣:“我們不說這個吧,先說另外一個問題——我已經檢查過,這晶柱堅固異常,就算是我也沒有把握能夠在不損壞其中那一縷神力的前提下打破它。難道你有辦法?”
“沒有,但我想要試試。”
“一切都只是‘試一試’而已?”
“沒錯,如此而已。”
“僅僅為了試一試的機會,你就敢拼著得罪狩獵與屠殺之神嗎?”
“為什么不敢?”黑衣人的眼中有如同火焰一般的光芒閃爍,“我是一個強盜,不知道哪天就會死在路邊,靈魂下地獄接受懲罰……相比之下,殘酷獵手又有什么可怕的?難道還能比地獄更可怕嗎?”
這下輪到隋雄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嘆道:“我見過不少冒險者,像你這么執著的,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世界這么大,總會有一些古怪的人和事。”黑衣人淡淡地說,“那么,您現在打算怎么辦?滅口嗎?”
“sa人滅口不是我的風格,相比之下,我對你這個人反而更加好奇。”隋雄笑了,“反正你大概也要開始逃亡了吧?那不如跟我一起去南方吧。如果我在路上破解了這晶柱的秘密,那么得到的好處算你一份;就算在抵達目的地之后,我依然拿這晶柱沒辦法,起碼也能保護你成功逃亡。”
黑衣人嘆了口氣,深深鞠了個躬:“這交易很合理,我沒有異議。”
“那么,現在該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
“雷。這就是我的名字。我還有一個綽號,叫做‘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