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這么說,一行人才經歷了死亡的威脅,哪怕勉強重新上路,這群來之前從未想過會遇到這種情況的青年男女們,雙腿發軟地騎行了十來里路,眼看天即將黑下來,卻仍舊沒有見到休息的旅店。
“大家再加把油,我們就快到了。”領隊的男子大聲為眾人鼓氣。
“不行了,我們先休息一會兒吧,要不就在這里扎營算了?”
“不行,這里不能扎營。”
開什么玩笑,旁邊就是懸崖,在這里扎營要是再遇見剛才發生的事情,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領隊的直接拒絕了葉子的提議,“旅店不遠了,我們休息一會兒就出發。”
眾人此刻都疲勞到了極點,哪里還有精力爭論其它,聞言都默默點點頭,盡量抓緊時間休息。
“咦,好像……是剛剛那個人?”
休息了會,遠處有道光亮逐漸靠近,等眾人視線凝聚過去,便發現有個人影帶著發光的LED燈吊在大腿邊,一步步朝著這邊走來。
“喂,朋友,你這是徒步走拉薩嗎?”
徒步從廣州到拉薩的人都有不少,領隊也見識過,當下也不以為奇,招呼那人道。
陸淵的身影逐步完全展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面對這領隊的招呼,他一言不發,也不理會這些人,心中心事沉沉的他徑直從幾個人身邊走了過去。
“喂!”
葉子見狀有點氣惱:“這什么人啊,打招呼都不理。”
“算了,別人也許有事。”
領隊趕緊阻止了葉子的沖動口舌,倒也沒有生氣,與這些第一次騎行的伙伴相比,他也算是有了數次遠距離騎行的經歷,一路早就見識了形色各異的人,若是這樣都要生氣的話,那么他早就被氣死了。
“喂,我說……你們不覺得他腳步行程也太快了吧,我們可是都騎著車,這才多久時間他就追了上來?”
另個女孩有點疑惑道。
她這么一說,其他人也頓時感到奇怪。
“說得對,這人腳步也太快了吧,難道他都不休息一直在走嗎?”
“而且你們沒發現嗎?別人就算徒步走,也至少背了背包,那個人怎么什么都沒有背?”
這么一說,眾人就更覺得古怪了。
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有時候往往一百多公里路過去,都可能見不到一家旅店和村落城鎮,什么負重都不背的話,那么一路的干糧、飲水、扎營的東西怎么辦?
只是那人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黑暗中,眾人也自然不可能抓著別人詢問,只好把疑問沉在心里。
再次休息了十來分鐘,領隊一聲高喊,眾人又開始一臉苦澀地開始騎行,試圖爭取在一個小時內把剩余的路程騎完。
悶頭騎了七八分鐘,葉子喊道:“快看,那人在前面。”
這次眾人卻沒有打招呼了,先前領隊的招呼被這人置之不理,誰也不想再去試探下。
不過大家都對這個男人感到一點好奇,什么都不背的情況下,居然敢在川藏路上徒步?這簡直有點活得不耐煩了。
領隊的猶豫了下,想了想還是算了,這人就算是沿途遇到事故丟棄了裝備,前面不遠處也有旅店可以求助。
就這么一猶豫,車隊便從他身邊擦肩而過,迅速向著前方駛去。
這次領隊不讓眾人休息了,一鼓作氣打算把余下的路程騎完,也真的差不多一個來小時的時間,前方幾座簡陋搭建的旅店出現在了眾人的眼睛內。
“快看,我們到了。”
眾人精神一振,旅店昏黃的燈光猶如海上的燈塔,在指引道路的同時,也讓眾人的心安了下來。
“終于可惜休息了,我真的快要累死了。”
有人既是抱怨也是松懈地道。
這幾家旅店都是當地藏人所開,常年招待了不少來往的騎行者、旅行者,一過去詢問,正好還有幾個房間空著,所有人湊合擠下倒是沒有問題。
喝著熱湯,吃著牛肉,眾人不由長吐了一口氣,只覺得今天不僅死里逃生了次,累得半死的情況下喝上一口熱湯,簡直比神仙還要快活。
“咦,那人……又來了。”
葉子突然驚咦了聲。
“什么?”
眾人視線順著一轉,還真的看到路上那男人走進了店門。
“我靠,這還是人嗎?光靠走路居然不比我們慢多少,他是機器人不累嗎?”
有人只覺得臉皮都抽搐了下。
今天這路基本都處于上坡,他們騎了一天都快渾身散架了,可這個光靠雙腿的男人,一臉神色平靜,仿佛就是出門散步買了包煙似的,看不出任何的疲勞模樣。
見那人也準備坐下來吃飯,眾人不禁面面相覷。
“服了,真是服了。”
領隊嘆息道:“我也不是沒有見過那些一日徒步走百多公里的人,但誰敢說自己能在一個小時內走完剛才那段盤山公路的?”
光是換位想象,眾人就覺得雙腿打顫,雖然現在的確在打顫。
吃喝了陣子,眾人也疲勞了起來,就準備去睡了,但一直時不時把視線投向那邊桌子的葉子,忽然一起身,跑了出去。
“葉子?”
有人一愣,“她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
沒過會兒,葉子一臉納悶地走了回來。
“你去干什么了?”
“那個男人……他結賬后走了。”
“哎,走了?”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
“嗯,走了,什么都沒帶,也不是去住其它店了,就是沿著公路走了。”
若是對方帶了帳篷,那么顯然對方是出去扎營住了,可是……什么都不帶,這大晚上的難道還準備繼續趕路?開玩笑的吧,哪有人這么做的,是嫌棄自己活得太長了嗎?
帶著滿肚子的疑惑,所有人還是去睡了,第二日雖然沒人說,可很明顯的所有人的精力,都在試圖尋找到那道背影。
可是此后,哪怕是眾人抵達了拉薩,卻再也沒有見過那道背影。
十一月末的喜馬拉雅山脈上面,氣候嚴寒逼人,走在雪地里一腳便是一個窟窿,一不留神栽倒進雪地里,費勁全身力氣才能爬起來。
這樣的深厚雪地里,加上一晚上磅礴的大雪,再老練的牧民也不敢出來,也沒人敢在這個時候來到大雪封住的大雪山。
就是在這大雪紛飛的天色下,一個雪地里凸出來的“墳塋”格外起眼,只是隨著大雪不斷降臨,這座“墳塋”也逐漸被掩埋,漸漸與周圍的雪地累積成了同個高度。
“呼呼……”
萬古寒風呼嘯,飛舞的雪花散發著銀色的光輝,帶著深沉的嚴寒婀娜撲向大地,鉆進雪地的縫隙中成為其中的一員,為更加深厚的雪地加上一份貢獻。
隨著時間的流逝,大雪不僅沒有絲毫衰減的征兆,反而交輝相印,像是直接把大雪做就的雪毯一層層地鋪了下來,整個天地除了一片白之外,就只有潔白晶瑩的冰峰還能透射點金輝。
然后……
雪停了。
繽紛交錯,厚如雪毯的大雪停了。
不,不是停了。
而是靜止了。
肉眼所見的視線范圍內,整個天地的大雪都靜止了,靜止在了莽莽雪峰的空中!
就如不斷正常放著進度的電影,被按下了暫停的按鈕,導致這幅蒼蒼冷寂的雪景畫卷被暫停在了這一刻,渾如時間靜止的永恒,凝固在了這一剎那。
剎那即永恒。
風雪彌漫的天地,連寒風都靜滯了一動不動,綿亙千里的冰峰雪嶺,卻在這瞬息產生了千萬年都難以所見的奇景。
而奇景卻無人得知與所見。
也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猛地,本來凝滯不動的這幅雪景畫卷產生了松動,一股不可琢磨的無形力量再次推動了前進,但空中停滯的無數雪花卻爭相匯聚在了一起。
驟然間……
頂似蓮花,晶瑩剔透,由雪花匯聚而成就的一朵朵雪蓮,取代了原來的鵝毛大雪,緩緩從天而降,宛如天宮美景展現人間。
高原的風挾帶著寒氣再次吹拂了起來,一朵最大的雪蓮花隨風起伏,在空中劃出一道悠長的弧線,柔柔落在了攤開的手掌中心。
不知何時,被大雪堆積而成的“墳塋”已經散開,陸淵盤腿就坐于地,伸出來的右手正巧接住了從天而落的雪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