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哈爾西開口道:“日軍是打算抄襲我們的后路?還是用攻打澳大利亞這種手段迫使我們撤軍?”
尼米茨道:“這是很可能的,澳大利亞方面已發來緊急電報,要求艦隊回師去保護澳洲和岌岌可危的交通線。”
霍蘭德大吃一驚,忙道:“長官,塔拉瓦戰役即將全面勝利,現在萬不可撤軍,否則我們一切犧牲和努力全白費了。”
“我明白。”尼米茨點點頭,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我會讓澳大利亞人加強防御,同時我們部署在那里的陸航也不完全是擺設,如果澳新都需要太平洋艦隊來保衛的話,我們永遠無法占據主動。其實日軍向珀斯進攻也便于我們了解更多情況,最起碼他們的位置我就知道了,現在我們至少又贏得了2周的時間,對于解決塔拉瓦的敵人其實是一件好事。”
哈爾西贊同尼米茨的判斷,但同時不放心地問道:“如果這是日軍大規模入侵澳洲的先聲呢?他們手里可還有一批德國部隊。”
“這只能寄希望于麥克阿瑟將軍和澳大利亞方面的努力了。”尼米茨嘆了口氣,“真登陸的話反而我們有機會痛毆敵人,他們能來多少人?2萬?3萬?澳大利亞至少在本土有30萬軍隊,再加上美國陸軍,我們完全不必為這個擔心,我擔憂的是日軍只是一掠而過的襲擾——這會給澳大利亞人不一樣的難堪,就像他們當初空襲悉尼和堪培拉一樣。”
雖然他說得很隱晦,但霍蘭德聽懂了其中的意思,來自澳大利亞的政治壓力可能會迫使華盛頓頒布某些不必要的命令,他立即表示:“陸戰隊的小伙子會盡快拿下這個島的,現在我們已上去了6000多人……”
或許是得知日軍進攻的消息給了戴文很大的壓力,他的攻擊強度又開始加大起來。中午過后,他讓部隊對南岸工事群進行突擊,現在戰列艦主炮每門的高爆彈藥已降低只有十幾發了,穿甲彈剩余也不多,艦隊方面表示除了北卡羅來納號可以全部打光之外,其余軍艦必須預留一些用于海戰,因此戴文只能依靠上岸的坦克和其他炮兵單元。
中午塔拉瓦漲了大潮,大片礁盤被淹沒,登陸艇直接開到岸邊卸載火炮。礁盤上的尸體陸續被海浪卷走,望著這些捐軀的戰友,后來的士兵不但要忍受依然臭不可聞的尸臭,還要擔心自己的下場,會不會也像前面人一樣落個死無葬身之地,最后消失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中。
連日激戰過后,日軍兵力也開始十分緊張,在放棄北岸大批地表工事之后才滿足南岸防御的需求。即便這樣,日軍的抵抗也在逐步被碾碎。13團的官兵以6輛謝爾曼為前導,一路推進,步兵打死了10多個企圖依靠鐵拳消滅坦克的日軍士兵。坦克則幫助步兵壓制并摧毀沿途遇到的火力點,一下午時間共推進了170余米,擊斃日軍160余人。
日軍最突出的抵抗來自南岸西部的一個大火力點,它由鋼板、椰木和珊瑚沙覆蓋,火力配置得幾乎沒有死角,陸戰隊每次攻擊都被擊退。最終進攻部隊只能召喚坦克,在一連被擊毀3輛謝爾曼之后,第4輛坦克抵近射孔開火,直接用穿甲彈打通了地堡的外在防御并撕開一個大缺口。奮不顧身的美軍工兵將一連串綁在一起的炸藥包、定向地雷和爆破筒一股腦兒塞入這個缺口并最終將其引爆。
幾乎與此同時,一名中尉率領突擊工兵,奮不顧身地用噴火器和炸藥封死了南岸東部一個三角形工事的出口,把近百日軍和朝鮮勞工全數悶死在里面。一臺推土機用鏟刀推起珊瑚沙,埋掉了一個可以屯兵150人的大坑道——只不過現在里面只剩下10余人了。
依靠這批悍不畏死的士兵進攻,到黃昏降臨時,美軍終于將南岸尚處于地表工事中的日軍分割包圍,他們的覆滅只是時間問題。在塔拉瓦戰役進行到第7天時,美軍的傷亡終于小于日軍的傷亡,這一天日軍損失了500多人,美軍損失不到400,但在總戰損比上,日軍依然以3500:6500遙遙領先。
“長官,塔拉瓦守軍發來電報,地表陣地已全部淪陷,他們尚有1500余人,柴崎表示將依托坑道、地下工事和交通壕與美軍周旋到底。”
“已經堅持7天了,真的非常勇敢頑強!”近藤信竹感慨道,“這已超過了冢原君當初對他們的期許。”
“用我的名義給他們拍去慰勉電報,海軍上下必將以這種殺身成仁的精神激勵全軍,艦隊已開始抄襲敵軍后路,期望他們堅持住!”
入夜時分,胡子拉碴、滿臉猙獰地松尾敬公大佐對柴崎少將建議道:“長官,我們發動夜襲吧,我們不怕死,士兵們渴望堂堂正正地死去,不想躲在地底下像個耗子一樣茍且偷生!”
“白癡!”柴崎少將火了,“慷慨赴死易,茍且偷生難,堅忍不拔抵擋到底是最為艱難的事,你難道不知道么?長官讓我們守一個月,我們就要堅持一個月,要像釘子一樣牢牢釘在塔拉瓦島上,讓美軍寢食難安!你輕而易舉地死了,豈不是幫了敵人大忙?”
“哈依。”
“長官,聯合艦隊回電了!”
“念!”
“貴部英勇奮戰、頑強與敵周旋的事艦隊上下均已知曉,各員官兵深以為榮,現艦隊主力正抄襲敵軍后路,期盼你們繼續拖住敵軍步伐,協同完成全殲強敵之艱巨任務。聯合艦隊司令長官、海軍大將堀悌吉!”
“回電:長官厚望,深感榮幸,我部將戰至最后一人,聯合艦隊武運長久!”柴崎已完全凹陷下去的眼眶中忽然投射出駭人的精光,“把長官的電文告訴每一位官兵,艦隊上下以我們的犧牲精神為榮,我們不能辜負這種厚望!今天的夜襲,2個大隊各出15人,以襲擾為主,不做強攻!”
第8天、第9天、第10天……陸戰3師上下驚駭發現,即便他們已完全占領了塔拉瓦表面建筑,甚至連飛機場都在盡快修復,但日軍的抵抗并未完全消散,他們如同打不死的鼴鼠一樣,每天、每時、每刻會從匪夷所思的角落里竄出來進攻,打上一梭子、扔出即可手雷或者鐵拳就算是完事了。造成的破壞雖然不大,但讓每個人都心驚膽戰,不知道陣亡的厄運會不會降臨在自己頭上。陸戰3師完全控制了島嶼,但傷亡數字依然每天在增加,3天差不多總共又折損400人,再加上前兩天搶運下來的傷兵有很多傷勢過重。
雖然他們也陸陸續續消滅了200多個前來偷襲的日軍,但這種土拔鼠似的偷襲戰術讓人防不勝防,如同拳頭打蚊子般空有力氣卻完全無法使出來。
“我們還要多久才能肅清島上的敵軍?”尼米茨疑惑地問道,“或者說,我們可以在這上面駐軍,但必須持續清剿這些地耗子?”
霍蘭德無言以對,現在別說7天,連10天都過去了,雖然勉強占領了塔拉瓦,但他很清楚,這種占領真的非常勉強,連半點兒謙虛都不算。
“駐軍可以,但艦隊撤退恐怕還不行,至少要等建立比較完善的防御體系和補給基礎,另外……”哈爾西有些擔心地說道,“如果我們走了,日本人來進攻怎么辦?陸戰隊有能力堅守住么?”
“這……”霍蘭德手里還捏著一個陸戰第4師,哪怕在戰事最激烈的時候他都沒有動用過,因為尼米茨告訴過他,如果塔拉瓦順利打下來,還計劃讓陸戰4師趁勢去進攻馬紹爾,可現在這情況,哪怕陸戰隊還有能力和勇氣去打馬紹爾,也得不到可靠的艦炮支援了。雖然很難為情,但他依然說道:“艦隊暫時不能撤退,我們還沒有鞏固對塔拉瓦的防御,另外,如果聯合艦隊來反攻,我們恐怕也……”
“這正是我擔心的地方。”尼米茨嘆了口氣,“可你們要知道,這兩天為了支援登陸戰役,艦隊將炮彈、炸彈用得很兇,遠遠超過了計劃的數量,我們的隨船物資不能完全提供供應保障,必須依靠后方補給,而后方……”
現場的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眾人發現進入了決策困境:艦隊不走,就怕自己的補給線與后方被端掉;艦隊走了,則又怕費盡心機打下來的塔拉瓦會失守,霍蘭德可不認為傷痕累累、急需休整的陸戰3師能在日軍鋪天蓋地的炮火下生存下來;如果換陸戰4師上來駐守,他只怕這個師也會遭遇不可逆轉的損失。
“是不是讓一部分艦隊先走?回澳大利亞或新西蘭?”
“不行!”哈爾西和尼米茨跳了起來,那里有聯合艦隊出沒,雖然日軍在空襲珀斯后已連著3天沒露臉了,但現在回去幾乎等于送死,要回也不能回澳新。
“長官,澳大利亞急電。”
哈爾西閱覽之后,臉色變得很難看:3艘從珀斯去墨爾本的商船在半路被日軍飛機擊沉!
“顯而易見,他們下一個目標很可能是墨爾本!”尼米茨看了一眼海圖,“立即通知澳大利亞當局提高墨爾本的警戒水平,如果我沒有猜錯,日軍的進攻會在2天后發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