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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羯部落……覆亡了。”
在當晚澗北軍營的帥帳內,當秦將王戩與羚部落的大族長阿克敦與其余幾名頭領商議軍情時,大族長阿克敦神色悲痛而沉重地陳述道。
這簡簡單單六個字,仿佛一柄巨錘重重錘擊在在座所有人的心口,直叫人胸口沉悶、呼吸不暢,縱使是秦將王戩,此時亦是雙臂抱持在胸前,眼瞼微垂、一言不發。
一個時辰前,當羯角騎兵高調出現在羊腸狹谷的出口,向與他們對峙的羚部落戰士宣布了羯部落已覆亡的消息。
起初,秦羚聯軍的士卒們是堅決不相信的,畢竟羯部落虎踞雒南盆谷,幾乎四面環山,西有秦嶺阻隔,東有百里羊腸狹谷之險,況且部落又強大,非但有萬余名男丁還有近十萬的奴隸,怎么可能會這樣簡簡單單就被魏將司馬安率軍覆滅?
要知道,羯部落不是烏須部落,前者的實力,是后者的三四倍有余,堪稱是整個三川境內最強大的部落。PS:聯盟性質的川雒聯盟與川北聯盟不算。
而如此強大的部落,竟然在眨眼間覆亡,這讓人如何相信?
然而,羯角騎兵的萬夫長哈格爾卻出示了證明,他親自出面將羯部落大族長巴圖魯的首級,丟到了羚部落戰士這邊,使得秦羚聯軍軍心動蕩。
那顆羯部落大族長巴圖魯的首級,由羚部落的大族長阿克敦辨認過,確認是巴圖魯無誤,這也正是阿克敦黯然神傷、神情悲痛的原因。
畢竟羯部落與羚部落共同進退幾十年,而巴圖魯與阿克敦,那也是相處幾十年的老友,雖然期間或因為部落之間的利益有過一些小小的沖突,但總的來說,羯羚兩部落是同進同退的,哪怕是這次在對待魏國的態度上。
因此,巴圖魯的死,讓阿克敦內心升起一種兔死狐悲般的哀傷。愛↑去△小↓說△網 不過眼下,作為羚部落的大族長,阿克敦卻顧不得悲傷,因為他得考慮整個部落的存亡——當羯部落覆亡之后,羚部落該何去何從?
或一路走到底,繼續聯合秦軍攻殺魏軍?這樣做的勝算能有幾何?
或倒戈投魏,縛殺面前那名秦將作為投誠之禮?魏公子姬潤是否肯不計前嫌,容納他們?
看著坐在帳內一言不發的秦將王戩,阿克敦心中閃過諸多念頭。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是要先聽聽王戩對此有何說法。
因此,在沉默了片刻后,阿克敦見王戩久久不說話,遂忍不住開口道:“王戩將軍對此有何看法?”
聽到這聲詢問,王戩眼瞼微微一動,隨即臉上露出幾許莫名的淡淡笑意,說道:“司馬安……這位被魏公子潤所推崇的魏將,果然不簡單,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居然能憑借自身扭轉整個戰局……不愧是魏國的上將。”
嘴上說著贊嘆魏將司馬安的話,實際上在心底,王戩卻很是無奈。
他必須承認,武信侯公孫起的這招奇策是極為高明的,甚至于,連魏公子姬潤都一度被蒙騙,可誰曾想到,明明在施行時非常順利的奇策,在即將收割戰果時,卻被司馬安一舉搗毀,使得秦軍一方非但失去了預期的優勢,還令他王戩與麾下數千鐵鷹軍反而陷入魏軍的包圍。
所謂沙場局勢瞬息萬變,莫過于此。
當然,不甘歸不甘、無奈歸無奈,這并不妨礙王戩用佩服的態度提到魏將司馬安,畢竟就算換做是他,也無法做得比司馬安更出色——那是一位才能并不遜色于他的魏國名將。
然而,對于王戩的話,阿克敦與帳內諸多頭領們心中卻并不滿意。
搞什么?!
花言巧語騙我們召集部落里的戰士跟隨你偷襲澗北魏營,眼下又因為你秦方的失算而導致被魏軍所困,你王戩隨口稱贊兩句司馬安就算完事了?
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王戩將軍莫要顧左言他,你知道,我問的并非這個。愛↑去△小↓說△網”阿克敦的面色隱隱有些發冷。
“那么,阿克敦大族長是想問什么呢?”王戩笑吟吟地問道。
阿克敦深深看了一眼王戩,忽然問道:“貴軍何時派兵前來援救?”
王戩把玩著面前案幾上那只小巧的羊角杯,慢悠悠地說道:“大族長明知故問。……當初你我協定時,某就曾對大族長言起,若我等能順利攻殺魏將司馬安,則我大秦兵士便出函谷與魏軍交戰,斬獲此戰勝利。”
他并沒有說反之則如何,但通過他的表情,此事已不言而喻。
“也就是說,貴軍的武信侯公孫起,并不會派兵前來援助咯?”帳內一名頭領忍不住問道。
聽聞此言,王戩眼眸浮現片刻的失神。
就目前的局勢而言,他當然希望武信侯公孫起會派兵前來援助,但很可惜,他知道后者并不會那樣做。
因為他很了解武信侯公孫起的為人,那是一個只注重大局的鐵血無情的統帥。
別說今日是他王戩身陷魏軍的包圍,就算是武信侯公孫起唯一的親兒子率軍被陷在此,只要觸及到秦軍或整個秦國的利益,武信侯公孫起同樣不會派兵來救,甚至于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國家利益、軍隊利益至上!
武信侯公孫起就是這么樣的一個人。
因此,王戩不會奢望武信侯公孫起派兵前來支援。
“是的,無有援軍。”王戩淡淡說道。
聽聞此言,帳內頓時嘩然,有幾名羚部落的頭領憤怒地瞪大了眼睛,驚地王戩身后幾名護衛下意識地將手按住了腰間的佩劍劍柄。
在片刻的寂靜過后,帳內仿佛炸開了鍋,羚部落的幾名頭名憤怒地聲討王戩,聲討后者用花言巧語哄騙他們,而對于這些人的指責,王戩聽之任之,毫無表示。
忽然,有一名頭領恨聲說道:“大族長,事已至此,單憑我族部落,如何能與魏國抗衡?不如將此秦將獻于魏軍,向魏軍投誠,尋求寬恕。”說著,他大聲喊道:“來人!”
話音剛落,帳外便涌入七八名五大三粗的羚部落戰士。
見此,王戩身后的幾名護衛面色頓變,紛紛將兵刃抽了出來,一臉警惕地看著帳內那些羯族人。
而就在這時,卻見王戩瞥了一眼身后的諸護衛,淡淡說道:“把兵器收回去。”
“將軍……”
“收回去。”王戩用不容反駁的語氣再次重復道。
那幾名護衛無奈,只好將兵器收回劍鞘。
而此時,王戩看了一眼那名提出建議的頭領,點點頭,笑著說道:“這倒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說罷,轉頭看向阿克敦,淡淡說道:“阿克敦大族長,倘若說你寄希望于獻出王某尋求魏軍的寬恕,那王某對你的評價,可要跌落幾分了……你真以為魏公子潤會接納你羚部落么?不,他不會。魏公子潤要的,是一個臣服于魏國的三川,他只允許愿意臣服魏國的部落,繼續生存在三川……他不會接納你們,因為你們早已經錯過了臣服魏國的最后機會。”
“……”阿克敦面色陰晴不定地看著王戩。
其實他心底也明白,秦將王戩說得沒錯,在前年魏秦三川戰役時期,其實就是他們臣服于魏國的最后機會。
在那時,實力大損的羷部落,在其大族長鄂爾德默的率領下,放棄華陰平原,遠遷雒地,以臣服魏國作為代價,加入了川雒聯盟;而他羚部落,則與烏須部落以及羯部落,始終不愿臣服于魏國。
其實在那個時候,魏公子潤就已經有攻滅這三個部落的心,只不過當時魏國與韓國爆發了第二次魏韓北疆戰役,魏公子潤不希望他魏國長時間兩線作戰,因此才“赦免”了烏須、羯、羚三個部落,只提出要求讓他們對戰敗的秦軍落井下石。
而如今,魏國蒙受五方勢力的圍攻,本著一只羊也是趕、兩只羊也是趕的心思,魏公子潤如何會容忍不愿親善魏國的勢力再存活于三川境內?
用兩面旗幟辨認敵友的做法,已經充分說明了那位魏公子的態度——順魏者昌,逆魏者亡!
然而這還不算什么,最關鍵的是,魏公子潤讓羝族綸氏部落的戰士將那兩面旗幟送到三川境內任何一個部落,唯獨烏須部落、羯部落、羚部落沒有收到。
這意味著什么,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不信?”微微一笑,王戩在帳內諸人詫然的目光中,伸出雙手做任由捆綁狀,看著阿克敦笑著說道:“大族長,王某束手就擒,你不妨用王某的性命試試魏軍的態度,看看那位魏公子潤是否愿意接納你等。”
“大族長……”
“大族長……”
見王戩似乎愿意束手就擒,帳內諸頭領連聲勸說阿克敦。
“……”看著王戩篤定的神色,阿克敦心中掙扎了良久,最終,他長長吐了口氣,勉強堆起幾分笑容說道:“王戩將軍誤會了,我羚部落豈會做那樣的事。”
“呵。”王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對阿克敦那句話不做任何評價,在放下了雙手后,他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正色說道:“既然如此,你我彼此最好放下成見、同舟共濟,如此方有生機。”
阿克敦思忖了片刻,隨即緩緩點了點頭。請瀏覽m.aiquxs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