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驕,你說我是不是變得陰險了?”
在回到肅王府的時候,趙弘潤扭回頭詢問宗衛長衛驕。
衛驕笑而不語,他知道自家殿下指的是與溫崎的那場賭約。
對此,衛驕唯有在心中暗暗憐憫那位溫先生,不智地進行了一場必輸的賭約。
也難怪溫崎方才暗罵趙弘潤陰險,因為趙弘潤雙管齊下、瞞著溫崎偷偷更換了后者的考題,還買通了像那位謝學子的諸名考生,讓后者幫忙,故意在溫崎面前露出對考試信心不足的樣子,誘之溫崎上鉤。
不得不說,趙弘潤的這兩個陰招非常順利,以至于到最后,溫崎都沒有想到那名謝學子居然是被前者買通后安插到他身邊的“內奸”,于是乎輸得一塌糊涂,只能賠上自己的下半生。
想了想,衛驕笑著說道:“殿下您越來越像陛下了。”
趙弘潤愣了一下,隨即指著衛驕笑罵道:“拐著彎罵我對不對?”
要知道,盡管附近魏天子與趙弘潤這對父子的感情逐漸加深,但趙弘潤仍舊沒有改變他對他父皇看法——老奸巨猾的老狐貍。
記得想當初,趙弘潤可是相當痛恨的,因為他不止一次被他父皇耍地團團轉:本以為能在其父皇身上占到什么便宜,可事到最后才知道,原來一切皆在他父皇的掌握之下。
就像這次他與溫崎的賭約一樣。
可能溫崎自以為能夠贏得賭約的勝利,可實際上,在趙弘潤的暗中運作下,溫崎根本不可能有贏的機會——除非溫崎放棄作弊,那樣他可以與趙弘潤打個平手;但倘若溫崎執意要作弊,那么,他就必輸無疑。
仔細想想,趙弘潤忽然覺得衛驕說的沒錯,似這種陰險的手段,以及似蛛網般將你籠罩其中,讓你無法脫離掌控的手腕,還真像是魏天子的方式。
“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本王也墮落了……”趙弘潤感慨道。
想當初,他是多么純潔的一個人啊,然而,卻屢屢被他狡猾如狐的父皇坑得有苦難言,耳濡目染之下,難免也學會了幾手陰險的花招。
這不,這次用到溫崎身上了。
還別說,坑別人與自己被坑,這完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回想起方才溫崎那失魂落魄的樣子,趙弘潤心中就暗爽不已。
此刻他終于能體會到,他父皇在坑他時的心情了。
而與此同時,溫崎則與何昕賢、唐沮、介子鴟三人來到了城內一座酒樓,他一邊喝著悶酒,一邊毫不保留地將整件事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其余三人,只聽得其余三人目瞪口呆。
“肅王殿下這……有些不厚道啊。”
唐沮聞言后干巴巴地說道:“這豈不是說,溫兄從一開始就沒有贏的可能啊。……在下覺得,這次的賭約不公平。”
見唐沮這樣說,溫崎的心情好受了些,只見他輕哼一聲,苦笑地說道:“怎么不公平了?……那位殿下說了,既然我能作弊,為何不能作弊?”
說得好有道理!
唐沮、介子鴟三人對視一眼,盡皆啞口無言。
因為這個理由實在是太充分了,雖然仔細想想總感覺有哪里不對。
而在旁,何昕賢看著正在討論這個話題的溫崎、唐沮、介子鴟三人,苦笑著插嘴道:“幾位賢兄,你們關注的重點弄錯了吧?”說著,他轉頭望向溫崎,問道:“溫兄,在下有一事不明,溫兄可否為在下解惑?”
“何兄請講。”溫崎說道。
只見何昕賢稍一遲疑,隨即皺眉問道:“為何溫兄要做這樣的事呢?”
溫崎聞言也不隱瞞,雖將當年他被一些學子羞辱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其余三人這才知道,原來溫崎當初協助肅王趙弘潤,在洪德十六年那次由吏部主持的會試上,識破了某些考子與某些考官合謀舞弊的案子,導致吏部威信喪失,被魏天子削了職權。
因此,吏部懷恨在心,通過人脈運作,生生將溫崎當年的成績消除作為報復,更誣陷溫崎也有作弊的嫌疑,使得溫崎在諸考子中的聲譽大跌,因而被那些考子羞辱。
聽了溫崎的講述后,何昕賢、唐沮、介子鴟三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溫崎與肅王趙潤,以及吏部、禮部,還有那樣復雜的糾葛。
但是唯獨有一件事,三人還是弄不明白。
唐沮忍不住問道:“聽溫兄所言,三年前若非那幾個草包壞了事,溫兄其實并不打算透露你幫助他們登上金榜……可這樣的話,溫兄如何報復禮部呢?”
這話說得有理,要不是那時候魏天子心血來潮叫那些高中金榜的考子到殿內問策,禮部根本不知道該年金榜上居然有魚目混珠的情況,在這種情況下,溫崎和談報復禮部?
然而,溫崎的回答卻非常強大:我只要自己痛快就好。
聽聞此言,何昕賢、唐沮、介子鴟三人無不目瞪口呆:感情你溫崎豁出一生,不惜與朝廷這個龐然大物為敵,就是為了讓自己心中暗爽?
不得不說,讀書人多奇葩,不乏有些人的想法天馬行空,讓常人無法理解。
這不,這兒就有一個。
在陪著溫崎喝了幾杯酒后,何昕賢笑著寬慰溫崎道:“好了,溫兄,雖說輸了賭約,賠上了下半生,可這也是機遇,不曉得有多少人垂涎三尺呢。”
介子鴟聞言在旁暗暗點頭,畢竟他就是非常渴望為那位肅王殿下效力的人。
他說回來,他還真沒想到,此次在會試考場上結識的這些友人,居然是日后的同僚。
在旁,唐沮也勸道:“輸給肅王殿下,不丟人,回想那份乙卷,縱觀這次數千名考子,答對乙卷的能有幾人?有些題,我連題目都沒看懂。”
“對對對。”一拍腦門,何昕賢連忙說道:“客棧住客的那道題,幾位賢兄答的是幾人?我答的是六十五。”
溫崎:“六十五。”
唐沮:“六十五。”
介子鴟:“四十六。”
在一陣死寂之后,何昕賢、溫崎、唐沮三人皆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唐沮,異口同聲地問道:“為何是四十六?不是六十三減去十七再加十九么?”
“不啊。”介子鴟搖搖頭,說道:“題中問的是最初住在客棧里的人,因此是六十三減十七,即四十六,跟那十九名在四月初一離開的客人沒有關系的。”
“怎么會沒有關系?”何昕賢吃驚地反問道:“最后的那六十三人,是在走了客人之后,又入住了一撥客人之后的人數,既然要算最初的入住人數,自然要加上那十九人啊。”
在旁,溫崎與唐沮亦紛紛點頭,表示不能接受介子鴟的這個答案。
于是乎,四個人展開了激烈的辨認。
其實不止何昕賢、溫崎、唐沮、介子鴟四人,事實上其余考子此時也聚攏在一起探討。
因為甲卷沒什么可討論的,無非就是一些換湯不換藥的陳年老題,可某位肅王殿下草擬的這份乙卷卻不得了,不知有多少自詡才學過人的考子想破頭都想不出來,最終為了仕途著想,只能違心地改答甲卷。
但是,在考場上知難而退選擇甲卷答題,卻絲毫不影響那些考子們在場外探討那份乙卷的熱情。
然而可惡的是,某位肅王殿下拒絕公布答案,而擁有答案的禮部,亦遺憾表示不能透露,以至于到最后,就連大梁的臣民都會這份乙卷產生了強烈的好奇。
甚至于,有些官員亦聚起一起探討。
在此期間,亦生了許多好笑的故事。
比如說,刑部尚書唐錚在看到乙卷上云游憎的那題后,驚呼道:那縣令大才,足可以代吾職!
而戶部尚書李粱在看到買賣豬的那題后,亦在目瞪口呆之余,苦笑地表示他就是愚者之一——明明是戶部尚書,卻未曾考慮到利益最大化。
這類例子,比比皆是。
對此,大梁的百姓笑嘻嘻地看待這件事,將這件事作為茶余飯后的談資。
固然,連飽讀詩書的學子與朝廷官員都答不上來的乙卷,百姓們自然也看不懂,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看熱鬧:咱們這些百姓答不上來,可你們這些學子甚至朝廷官員,不也同樣答不上來么?
這說明什么?這說明咱們肅王殿下才是最聰明的那個人啊。
于是乎,肅王趙潤在民間的威望再一次提到,取代趙弘昭、何昕賢等人原先的地位,成為了大梁百姓心目中的旗幟人物。
還別說,洪德十六年、十九年的金榜頭名皆被寇正、黃懷石這兩個外地的學子摘走,這讓大梁百姓顏面大失。
而如今,這些外地學子皆折在某位肅王殿下出的考題手中,大梁百姓別提有多高興了——那位肅王殿下,可是正兒八經的大梁本地人吶!
但是,大梁百姓對此感到高興,那些參加會試的考子就不這么認為了,他們原以為是自己的才智不足才想不出答案,沒想到,在會試后與同伴集思廣益的探討會上,他們仍舊無法得出一個一致的答案,這只能說明一件事——這次會試的乙卷,難度偏高,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偏高!
于是乎,那些堅持答題乙卷的考子們,聯合起來到禮部抗議,讓禮部尚書杜宥哭笑不得。
喜的是,有了某位肅王殿下鬧出來的動靜,這次會試的輿論已吸引了許多國人,蓋過了前段時間渴望對外戰爭的國民情緒;
而憂的是,乙卷的難度明顯比甲卷高那么多,這讓他們禮部如何評定成績呢?8
,歡迎訪問大家讀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