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魏公子姬潤!……好膽魄、好心計、好城府!
約莫半個時辰后,駐守天門關的伐魏諸軍總帥暴鳶,率領著三萬輕騎奔離天門關,火速前往泫氏縣。
在火速趕往泫氏縣的期間,韓將暴鳶只感覺胸腔有一股惡氣郁結,讓他感覺好生抑郁。
此時,副將李邯駕馭著戰馬靠近過來,疑惑地問道:“將軍為何突然出兵攻打魏公子姬潤?莫不是那座魏營快建成了?”
“建成個屁!”暴鳶破口罵道:“別說四五日,就算是四五十日,魏軍亦建不成那座軍營!……魏軍,根本沒打算在泫氏縣西南三十里的位置建造營寨!”
副將李邯聽得滿臉愕然,在細細一琢磨后驚聲說道:“將軍的意思是,難道魏軍……”
“啊!”暴鳶應了一聲,怒極反笑般說道:“魏公子姬潤,從一開始就決定在發鴆山、羊頭山建造軍營,泫氏縣西南的那座魏營,只不過是個幌子!……倘若我所料不差的話,魏軍此刻已然在發鴆山與羊頭山秘密建造了軍營!”
說著這話時,他死死攥緊了韁繩,心中一片懊悔:若早知如此,哪怕拼著會被魏軍強行突圍的可能,也要搶在魏軍建成那兩座營寨之前,出兵攻打。
明明是十拿九穩的勝仗,卻因為自己的貪心,希望使那十萬魏軍全軍覆沒,導致錯失了良機,可想而知暴鳶此刻心中的憤怒。
“會不會是魏軍覺得附近那些林子過少,不足以建造軍營,因此索性直奔兩山砍伐林木?”副將李邯似安慰、似解釋地說道。
聽聞此言,暴鳶冷笑不止:“若你口中干渴,而你面前擺著半杯水,你會因為嫌少而直奔幾十里外的河渠飲水么?”
李邯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因為按照常理,那人多半會飲下那半杯水,然后再去幾十里外的河渠飲水。
同理,哪怕魏軍駐扎地附近的林木不足以建造可容納十萬魏兵的軍營,那么按照常理,魏軍也會先就近伐盡附近的林木,然后再直奔發鴆山以及羊頭山。
除非,魏軍是打著伐木的幌子,偷偷在發鴆山與羊頭山秘密建造軍營。
想到這里,副將李邯瞇了瞇眼睛,駭然地問道:“既然魏軍做出這般舉動,換而言之……”
“換而言之,那位魏公子姬潤早已得知了天門外魏軍戰敗的消息!”暴鳶一臉懊惱地替李邯說完了后半句話,隨即喘著粗氣咬牙切齒地補充道:“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話,魏公子姬潤是在大軍抵達泫氏后,才得到我天門外戰事的消息。……這個小子果然奸猾!他若當時撤兵,我必定派兵阻擊,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故意裝模作樣地擺出一副準備攻打泫氏縣的架勢,背地里偷偷在兩山建造軍營,以至于我誤以為他尚不知情,延誤了良機……唉!”
“……”副將李邯聽得心中震撼。
他實在不敢相信,這天底下居然有人在明知中了陷阱后,還能做出如此冷靜的判斷。
當日,暴鳶率領三萬輕騎馬不停蹄地直奔泫氏。
三萬輕騎趕了整整十個時辰的路程,期間幾乎沒有多少歇息時間,終于在次日的凌晨,抵達了魏軍駐扎地所在的那片土地。
此時,初升的朝陽正冉冉從東邊升起,借助著朝陽的光輝 ,暴鳶登上一處土坡遠遠眺望遠方的那座魏營一座至今還有一個方向的營寨柵欄尚未竣工的軍營。
“呵呵呵……果然如此!”
暴鳶不由地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了自嘲與懊悔。
在旁,副將李邯皺眉瞅了幾眼遠處的魏營,疑惑地問道:“將軍,您如何判定魏軍是耍了詭計?”
只見暴鳶頗有些疲倦地抬手指向遠處那座尚未全部竣工的魏營,淡淡說道:“你覺得,這是一座能容納十萬魏軍的營寨么?”
“唔?”副將李邯皺了皺眉,仔細打量著遠處的魏營,半響后才不得不承認:遠處那座魏營的規模,根本無法容納十萬軍隊,撐死了也就是三四萬而已。
那么問題就來了,十萬減去三四萬,剩下的六七萬魏軍去了哪里呢?
“……”李邯環首望向西邊與東邊,隨即召來兩名百人將,叫他們各自率領一支百人騎軍,前往西側的發鴆山與東側的羊頭山打探虛實,看看這兩座山丘上,是否存在著魏軍的秘密營寨。
半日后,這兩支百人隊的騎兵帶回來一個讓李邯心涼的消息:在發鴆山與羊頭山上,魏軍果真建造了幾座營寨。
而這個消息,也打滅了暴鳶心中最后一絲僥幸。
“看來靳黈說得沒有錯,那魏公子姬潤……果真是不簡單。”暴鳶長嘆一口氣,喃喃說道。
不可否認,他有些佩服那位魏公子姬潤。
在明知道己方已經中計的情況下,居然有這樣的魄力,故意擺出一副隨時都能讓韓軍偷襲得手的姿態,以安暴鳶、靳黈兩位韓將的心,這是何等膽魄過人的豪杰才敢用的瞞天過海之計。
至少暴鳶自認為,若他當時身處于那位魏公子姬潤的位置,十有會猶豫,無法做到果斷地將空門擺在敵軍面前。
這種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計略,非膽魄驚人的豪杰不敢輕用。
“將軍,魏軍注意到咱們了……”
副將李邯朝著遠處努了努嘴,低聲提醒道。
其實不用李邯提醒,暴鳶也早已注意到了遠處那座魏營的異常。
沒有警訊、沒有吵鬧,他們淡然地窺視著遠處的魏營,而遠處那座魏營內的魏兵們,亦淡然地遠視著他們。
魏軍又不是瞎子,三萬韓國輕騎接天連地,怎么可能瞧不見?
“嗖”
一支矢,從魏營內高射而出,射向了暴鳶以及他三萬輕騎這邊。
魏的射程非常遠,但由于暴鳶軍與魏營相隔有兩里地,因此,這支從魏營內射出來的矢,還未等射到暴鳶軍這邊,便無力地從半空中角落下來,插在這片松軟肥沃的土地上。
這是挑釁!
來自這座魏營的無聲挑釁!
暴鳶瞇了瞇眼睛,讀懂了遠方魏軍那無聲的訊息:喲,來了啊?敢來進攻么?
暴鳶的呼吸一下子變得粗重,眼眸中殺意盎然。
一支身陷重圍、并無退路的敵軍,居然如此猖狂?!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
暴鳶哈哈大笑起來。
在足足笑了好一陣后,他深深望了一眼魏營,果斷地下令全軍后撤:“傳令下去,后撤二十里駐扎。”
副將李邯點了點頭。
此時此刻,其實他心中亦是異常憤怒,但是理智卻告訴他,眼前的這座魏營固然還有一側的營柵尚未竣工,但是他們三萬輕騎,馬不停蹄從天門關趕到泫氏縣,也早已是馬疲人倦,并非是攻打魏軍的好時機。
魏公子姬潤……真是位世間罕見的少年英豪,居然將我暴鳶耍地團團轉……只不過,就算你魏軍如今擁有了立足之點,可糧食又該如何解決呢?
冷笑著,暴鳶率領著麾下三萬韓軍輕騎,緩緩往南撤退。
而與此同時,商水軍的大將軍伍忌、游馬重騎的將軍馬游等幾位將軍神色淡然地注視著這一幕,同時在心中暗暗佩服肅王趙弘潤的妙計。
在當時那種情況下,誆騙過暴鳶與靳黈兩位北原十豪級別的韓軍將領,這可不是常人能夠辦到的。
“你等在此地戒備,謹防韓軍去而復返。”
在吩咐了附近的將領后,伍忌與馬游來到了帳內深處的帥帳,向肅王趙弘潤稟告方才的一幕。
“殿下,有一支韓軍從南面而來,估摸有兩三萬人,俱是騎兵,若沒有猜錯的話,必然就是韓將暴鳶麾下的軍隊……”
此時,趙弘潤正在帳內親筆繪制這一帶的地圖,聞言手中的毛筆一頓,抬起頭來驚訝地說道:“比本王預計的要早啊……奇怪了,他怎么知道的?”
不得不說,正如門客溫崎對趙弘潤這位肅王殿下的評價:大事精明、小事糊涂。
倘若溫崎此刻就在這里,他必定能替趙弘潤解惑:按照魏軍想盡快建成營寨的正常心理,在尚未伐盡周圍附近的林子便直奔發鴆山與羊頭山,這不合常理,因此才會引起韓將暴鳶的懷疑。
不過話說回來,在經過仔細思忖后,趙弘潤還是想明白了這一點,心有余悸地喃喃說道:“失策了,險些壞了大計……”
伍忌與馬游起初不明白,直到趙弘潤解釋了一遍后,他們這才恍然大悟。
“這個暴鳶,果真是不可小覷,些許紕漏,就讓他察覺到破綻……幸虧我軍的行動速度,否則,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伍忌神色凝重地說道。
“總算是有驚無險。”馬游接過了話茬,隨即問道:“殿下,接下來您打算怎么辦?我軍雖有了立足之地,可糧草問題……迫在眉睫啊。”
“無妨。”
趙弘潤擺了擺手,正色說道:“靳黈鎮守的泫氏雖防守森嚴,但并非不可攻克。……既然暴鳶的騎兵隊也到了,擇日不如撞日,就在明日,攻打泫氏。”
聽聞此言,馬游不由地神色變得肅穆起來,舔了舔嘴唇,喃喃說道:“也就是說……輪到我游馬騎出場了?”
“啊。”趙弘潤點點頭,笑著說道:“這片盆地,非常適合騎兵奔襲。……請務必要讓韓國的騎兵,領略我游馬重騎的鐵蹄之威!”
“遵命!”
馬游抱拳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