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說趙弘潤心狠,而是這種風氣不可助漲。
要知道,宮內有宮女、太監、侍衛共計數千人,今日你偷一件,明日我也學你偷一件,這還得了?搞不好皇宮都要被搬空了。
要不然怎么會有句話說,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呢?
因此,宮內一旦抓到偷竊之事,向來是嚴懲不貸的。
也正是這個原因,沈淑妃本想為這名婢女求求情,這會兒也不好再張口了,畢竟確實是這名宮女犯了宮規。
而就在這時,那名犯了宮規的宮女忽然開口哭求道:“淑妃娘娘,肅王殿下,奴婢沒有偷竊淑嬡娘娘的東西,奴婢是冤枉的……”
聽聞此言,陳淑嬡臉上閃過陣陣慍怒,氣憤地罵道:“賤婢,你還敢狡賴?那枚玉佩,分明是我幽芷宮的東西!”她指著旁邊那位年長宮女手中那枚玉佩,氣地喘息不定。
“奴婢沒有、奴婢沒有……”那名犯了宮規的年輕宮女跪在地上哭泣道。
見她哭得傷心,沈淑妃一時心軟,遂對陳淑嬡說道:“妹妹消消氣,或許是其中果真有什么誤會呢?”
要是換做旁人,依著陳淑嬡的性格恐怕早就翻臉了,不過面對沈淑妃,她終究是暫時壓下了心中的火氣,畢竟一來她有感于沈淑妃過去一兩年的照看,二來,她越來越怕得罪沈淑妃那如今權勢也越來越大的大兒子。
“姐姐,你莫要被這賤婢所蒙騙,這該死的賤婢偷竊我幽芷宮的東西,人贓并獲,可她還要耍賴狡辯……不信姐姐你問問她,問她究竟從何處得到這枚玉佩。”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名宮女,忽然朝著陳淑嬡身邊那名年長的宮女勾了勾手指。
那名年長的宮女會意,走上前來,將手中的玉佩恭恭敬敬地遞給趙弘潤。
趙弘潤接過玉佩,仔細觀察了一番,見此,沈淑妃與陳淑嬡都沒有再說話,只是轉頭看著趙弘潤,先看他怎么說。
趙弘潤仔細檢查著這枚玉佩,又舉起瞧了瞧,他發現,這枚玉佩上雕刻有一種常見的花,這種花,色白而香,因此又叫白芷,既是作為香料,也可作為藥用。
而最關鍵的是,這種名為白芷的香草,正是幽芷宮的代表草木。
“的確是幽芷宮之物。”見母親沈淑妃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趙弘潤點點頭,老老實實地說道。
聽聞此言,陳淑嬡的氣順了些,畢竟她也有些意外趙弘潤會實話實說,畢竟剛剛,趙弘潤看她時的眼神,可不怎么友善。
只見她瞇了瞇眼睛,呵斥那名婢女道:“賤婢,你還有何話說?!……來啊,掌嘴!打到她說為之。”
聽到這話,那名宮女驚恐萬分,連聲哭求道:“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奴婢沒有偷竊,沒有偷竊……”
沈淑妃瞧得心中愈發不忍,遂哄了陳淑嬡幾句,使她暫時息怒,隨后和顏悅色地對那名宮女說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袖香……”那名年輕的宮女抽泣著,回答道。
“袖香……”沈淑妃點點頭,又問道:“你在幽芷宮幾年了?”
“五年了……”名叫袖香的宮女偷偷看了一眼陳淑嬡,見她滿臉寒霜,嚇得連忙低下了頭。
五年……
沈淑妃忍不住瞧了一眼陳淑嬡。
好似是猜到了沈淑妃的心思,陳淑嬡長吐一口氣,忍著怒氣解釋道:“姐姐,這賤婢的確是跟著妹妹五年了,以往乖巧伶俐,妹妹也喜愛她,可沒想到,她竟敢趁我不在,偷竊我幽芷宮的東西……”
趙弘潤在旁聽了半天,總算是明白陳淑嬡為何勃然大怒了。
道理很簡單,這個女人被貶到平陽宮住了一兩年,心中本來就氣,今日好不容易回到幽芷宮,卻發現自己原本信任的宮女居然趁她不在偷竊幽芷宮的東西,這豈不就是沒把她放在眼里嘛,或者說,干脆就是認為她不會再回來幽芷宮。
如此一來,陳淑嬡不發作才怪嘞。
否則,一個小小的玉佩,一件陳淑嬡以往根本不會在意的小物件,值得她如此動怒么?
說到底,也是這個叫做袖香的宮女命不好,偏偏在陳淑嬡最敏感、最沒有安全感的時候撞到這種事,要不然,五年的相處感情,還抵不過一枚小小的玉佩?
說白了,陳淑嬡也是在發泄近一兩年來在平陽宮里的怨氣,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那枚玉佩,只不過是個導火索罷了。
“妹妹息怒,姐姐瞧袖香這孩子,不像會做出這種事,咱們還是問問清楚吧。”說著,沈淑妃拍了拍陳淑嬡的手,隨即又和顏悅色地對宮女袖香說道:“孩子,你口口聲聲說沒有偷竊幽芷宮的東西,可這枚玉佩,憑著上面的雕紋,這分明就是幽芷宮的飾物,對此你作何解釋呢?”
“我……”袖香低著頭,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
見此,陳淑嬡在旁冷笑連連。
“孩子,偷竊是宮規所定的大罪,你若是冤枉的,還是將真相講出來,只要確定不是你偷的,你家淑嬡不會為難你的。”沈淑妃溫柔地開導道。
可即便如此,袖香還是低著頭不說話。
見此,陳淑嬡在旁冷笑著說道:“姐姐你也瞧見了你,這賤婢分明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動刑懲,是難以令她開口。”
“妹妹息怒,怪水靈的孩子,打壞了多可惜呀……”說到這里,沈淑妃轉頭又對袖香說道:“孩子,若是你始終不肯透露真相,那妾身也幫不了你了……若是你說實話,哪怕這枚玉佩就是你偷的,只要你承認了,妾身幫你向你家淑嬡求求情,也可免了一頓刑法,不過宮里你是不能再呆了,妾身會叫人把你送離宮中。”
不得不說,沈淑妃是極其寬容了,否則按照宮規,但凡發現偷竊,只要人贓并獲,直接杖斃,哪還有送離宮中的說法。
而聽聞此言,袖香亦大為感動,她的臉上露出幾分掙扎之色,隨即抬起頭來,為難地說道:“淑妃娘娘,奴婢沒有偷竊玉佩,這枚玉佩……是……”
說著,她有些為難地瞧了一眼殿內兩旁的人。
沈淑妃會意,笑著對陳淑嬡說道:“妹妹,這孩子面皮薄,要不先讓這些孩子們退下吧?”
可能是看在沈淑妃的面子上,陳淑嬡點了點頭,隨即看著袖香冷笑道:“本宮倒是聽聽你如何再狡辯。”說著這話,她揮揮手,吩咐殿內其余的宮女們退下。
而與此同時,宗衛們亦識趣地離開了,殿內只剩下陳淑嬡、沈淑妃、小桃、趙弘潤以及玉瓏公主。
這時,宮女袖香這才面色漲紅地小聲說道:“在娘娘沒住在幽芷宮的時候,奴婢有幾次被內侍監的人叫去清掃宮中那些空置的宮殿,期間相識一名郎衛大哥……這枚玉佩,是那名郎衛大哥送給奴婢的。”
聽聞此言,殿內眾人都愣了一下,陳淑嬡更是冷笑起來:“好啊,賤婢,你還敢私通郎衛?……是殿外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不是駐守幽芷宮的郎衛……”袖香連連搖頭。
聽了這話,陳淑嬡瞇了瞇眼睛,冷笑說道:“這玉佩,分明就是我幽芷宮的東西,不是你偷的,就是那個郎衛監守自盜,他是誰?”
“不是不是。”袖香連忙搖頭解釋道:“他是駐守在一座廢宮的郎衛……他說是從那座廢宮里找到的……”
“荒謬!”陳淑嬡一拍座椅的扶手,怒聲斥道:“只有我幽芷宮,才會以白芷作為雕紋!”
見此,沈淑妃在旁勸道:“妹妹息怒,姐姐覺得這孩子不至于會拿這種事開玩笑,這罪,可比偷竊重多了……”
聽聞此言,陳淑嬡怒氣稍退,狐疑地盯著袖香,面色陰晴不定。
的確,私通宮內的郎衛,這罪可比偷竊大多了,這名叫做袖香的宮女也算是在宮內呆了五年的老人了,不至于連這種事都不知道。
倘若說偷竊宮內之物尚有一線活命的機會,那么與郎衛私通,那純粹就是死路一條。
非但袖香要死,那個郎衛也要死。
因此,這名叫做袖香的宮女,實在沒有理由會在這種事上撒謊,為了逃避罪責,而編造一個會遭到更大罪責的謊言。
至少沈淑妃已經相信了。
于是她對陳淑嬡說道:“妹妹息怒,只是一件小小的玉佩,不值得妹妹生這么大的氣,只要知道這孩子不曾背叛妹妹你,這不就好了嘛……”說著,她見陳淑嬡臉上仍有余怒,遂試探著說道:“正好姐姐身邊缺一個靈巧聽話的丫頭,要是妹妹實在不喜這孩子,就讓這孩子到凝香宮去吧……”
其實此刻陳淑嬡余怒未消,可聽沈淑妃都這么說了,她也不好再說什么,在偷偷瞧了一眼趙弘潤后,心中便已有了主意。
不得不說,陳淑嬡也是聰明的女人,既然明知已扳不倒沈淑妃——畢竟這個女人有兩個出色的兒子,大兒子肅王趙弘潤、小兒子桓王趙弘宣——何不賣她一個人情,與她處好關系呢?
畢竟說到底,沈淑妃可不是那種喜歡爭權奪利的女人,與她陳淑嬡不存在什么利益矛盾。
想到這里,陳淑嬡臉上堆起笑容,親近地說道:“姐姐都這么說了,妹妹豈敢不從?袖香,你就跟著淑妃娘娘去吧。”
“謝謝娘娘,謝謝娘娘。”袖香連連磕頭謝恩,也不曉得她口中的娘娘,指的是陳淑嬡還是沈淑妃。
片刻之后,沈淑妃一行人告別了陳淑嬡,離開了幽芷宮。
望著面前那個此刻正攙扶著沈淑妃的宮女袖香的背影,走在后頭的趙弘潤揉著手中那枚玉佩,若有所思。
倘若此女沒有撒謊的話,也就是說,宮中還有一座擺設有幽芷宮器物的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