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與暘城君熊拓有些來往,是早準備在楚國的內亂中插一手么?”
冷不丁地,魯國國主問道。┡
他這番話,非但引起了羋姜的注意,亦讓趙弘潤大感驚愕:“國主是怎么知道的?”
魯國國主笑而不語。
見此,趙弘潤也就識趣地不再追問下去,他在略微一猶豫后,說道:“不錯,正如國主所言,小王的確是在籌劃此事。”
聽了這話,魯國國主一臉感慨地看著趙弘潤,喃喃說道:“你的眼光,比我等這輩人更遠啊……”說到這里,他眼中閃過幾絲異色,低語道:“潤公子,若他日你登基為魏王,我大魯愿臣服于貴國,奉貴國為盟主,永世相好,可好?”
“……”趙弘潤與羋姜皆吃驚地看著魯國國主。
羋姜的吃驚,在于眼前這位魯國國主居然如此看重她身邊這個出愿意臣服的這種話來。
而趙弘潤的吃驚,則在于魯國世代臣服于齊國,如今齊王呂僖剛剛過世,魯國國主便有了別的心思,這份薄情寡義,讓他有些不喜。
可能是猜到了趙弘潤的心思,魯國國主苦笑地說道:“寡人并非是背棄齊國,奈何……唉,齊王陛下的那幾個兒子,果真是沒一個成器的,寡人的幾個兒子,亦是中人之姿。……潤公子亦是明眼人,你我都知道,一旦楚國結束內亂,齊魯兩國勢必遭殃……到時候,還望潤公子多多幫襯啊。”
“……”趙弘潤看了一眼魯國國主,逐漸意識到,就像齊王呂僖亡故前一樣,眼前魯國國主,恐怕也是在尋求后路了。
這不奇怪,畢竟以往若沒有齊國的支持,單憑魯國一己之力,根本不足以與楚國相抗衡。
而如今,齊王呂僖亡故,這對于齊魯兩國的邦交是一個巨大的影響,天曉得齊國的新王對待魯國是什么態度?
雖說齊王呂僖也留下了后招——魏國的王子姬昭,但話說回來,姬昭作為齊王呂僖的女婿,自然是頭一個考慮齊魏兩國,更何況,眼下齊國的局勢,姬昭未見得能夠掌握整個齊國。
相比之下,另外一位魏公子姬潤,就成了更好的盟友人選。
論眼界,姬潤早在幾年前就預測到楚國會生內亂,結交了楚公子暘城君熊拓;論本事,姬潤兩次出兵征討楚國皆大勝而歸;更要緊的是,姬潤這位魏公子才十七歲,他還有大半輩子的時間。
敲擊著酒樽,趙弘潤并沒有急著給予答復。
一來,是這種話空口無憑,不值得信任;二來,倘若日后他魏國強大了,有沒有這層契約,魯國依然會來投靠,畢竟只要趙弘潤的六王兄姬昭在齊國一日,齊魏聯盟就堅不可摧。魯國夾在齊魏當中,不奉日后逐漸強大魏國為盟主,難不成投靠韓國或楚國?
那可真的是找死了!
畢竟魯國的疆土,有大半與齊國與魏國(宋地)接壤。
見趙弘潤不說話,魯國國主眼中閃過幾絲訝色,隨即岔開話題說道:“對了,寡人有件事想與潤公子相商,是一樁于貴國于我大魯皆有利益的事,不知潤公子可有興趣?”
趙弘潤有些好笑于魯國國主那極為勉強突兀的轉化話題,微笑著說道:“愿聞其詳。”
“是這樣的。”
魯國國主喚來宮廷侍衛長孔父翎,從后者手中接過一張地圖,平鋪在花園里的石桌上,隨即指著地圖上說道:“寡人希望與貴國聯手開辟一條河渠,西起貴國王都大梁,東至我大魯……梁魯渠。”注:差不多是今日的古汴渠。
“唔?”趙弘潤微微一愣,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不得不說,他對于魯國國主所說的這條溝渠,還是頗有興趣的。
說實話,魏、魯兩國本來就有一條天然水運,即大河(今黃河),可問題就在于,大河的北方即是韓國的疆土,一旦開戰,河運必然受到限制。
比如當下,為何趙弘潤在運載那百余萬楚國平民時,不選擇走大河這條水運,反而選擇了渦河、渙水這兩條吃水淺的河道呢?
原因就在于韓國對大河水運的威脅極大,雖說韓國并沒有什么強大的水軍或戰船,但不可否認,韓國想要擊毀大河內來來往往的船只,那是不成問題的。
因此,明明有著大河這條水運,但對于魏魯兩國而言,等同于沒有。
而倘若魏魯兩國合力開辟了這條梁魯渠,那么,魏魯兩國就可以避免來自韓國的威脅,展開貿易,甚至于,這條河渠還可以挖到齊國的臨淄,使齊國也加入到這條貿易線當中來。
這怎么看,都是一件對齊魯魏三方而言極為有利的事。
問題在于魯國國主提議修筑這條水渠的目的,畢竟水渠不單單可以行使裝滿貨物的商船,也可以行使載滿魏國士卒的戰船……
看了一眼魯國國主,趙弘潤似笑非笑地說道:“國主高瞻遠矚,小王佩服。”
魯國國主哈哈一笑,亦不在意,畢竟他提議興修這條水渠的目的,其一是為了與魏國展開貿易,畢竟魏國如今有了資源豐富的三川郡,有許多東西是魯國所需要的;其二嘛,有這條水渠在,他日楚國若是興兵攻打齊魯兩國,魏國就能以最快的度趕來援助。
當然,前提是魯國能否說服魏國派兵支援。
不過仔細想想,倘若日后齊魯魏三國果真因為這條水渠展開了緊密的貿易,那么,魏國自然不會坐視齊魯兩國被楚國所覆滅。
顯然,這就是魯國國主提出這條建議的根本原因:先將這條水渠修好,其余事,日后再慢慢商量。
正因為如此,趙弘潤才會夸贊這位國主高瞻遠矚,畢竟這世上多的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像魯國國主這般眼界的人,說實話的確不多。
“潤公子以下如何?”魯國國主笑瞇瞇地問道。
趙弘潤望著那份地圖,幾番欲言又止,可最終,他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苦笑說道:“小王無法否決。”
是的,哪怕很清楚魯國國主此舉是“不安好心”,趙弘潤亦無法反駁,因為這條水渠的興修,對于他魏國的幫助極大,可以說是真正意義上地使齊魯魏三國緊密地團結在一起。
這一點,十分關鍵。
唯一的問題就在于,這條水渠會經過宋地與衛國。
衛國好說,他是魏國的小弟,更何況這條水渠的興修對衛國也有好處,不怕衛國國主不答應。
關鍵在于宋地。
宋地的兩大勢力——睢陽軍大將軍南宮奎與宋地叛軍宋云——未見得會允許這件事。
畢竟一旦梁魯渠修成,魏國出兵宋地或許只要短短幾日,南宮奎與宋云會默許此事?
或許他們表面上不會與魏國作對,但私底下勢必會派人破壞。
當然了,既然趙弘潤主意已決,區區南宮奎與宋云的威脅,又豈能左右這位肅王殿下的主意?
此后,趙弘潤便與魯國國主開始商議修筑這條梁曲渠的具體事項。
比如,如何充分利用兩國境內原有的河渠,盡可能地避免直接掘土開挖河渠;再比如,指定那幾座重要城池作為梁魯渠的樞紐,等等等等。
最終,總得得出了路線:大梁、濟陽、定陶、方與,北接泗水至魯國王都曲阜,南接微山湖,分流一支到彭城、一支到邳縣,兩地皆是在抗拒楚國入侵方面具有戰略意義的重城堡壘。
可如此一來,微山湖就成了梁魯渠勢必會路徑的一個重要樞紐,尷尬的是,微山湖如今卻是宋地叛軍的據地。
于是,趙弘潤與魯國國主約定各自先準備起來,畢竟在這個年代,一項工程的準備籌劃就得好一陣子,趙弘潤有的是時間慢慢處理微山湖的事。
之后又歇了兩日,趙弘潤便向魯國國主告辭,啟程返回魏國。
回國的路線,趙弘潤選擇徑直往西,畢竟魯國王都曲阜徑直往西,便是衛國的領土。
魏衛兩國的關系不亞于齊魯,因此,橫穿衛國并不會出現什么安全問題。
當然了,前提是別碰上韓國的軍隊,畢竟自韓魏兩國開戰后,衛國作為魏國的附屬國,亦早已對韓國宣戰,只不過,韓國不太看得起衛國,并沒有將太多的精力放在這邊罷了。
待等到六月末,趙弘潤一行人趕在月末的尾巴,終于回到了魏國的王都大梁。
在此之前,趙弘潤頗有些擔心魏國與韓國的戰爭,不過回到大梁一瞧,大梁依舊是大梁,城內的軍民并沒有因為北疆的戰事而產生什么負面的影響。
這讓趙弘潤暗自松了口氣,同時亦對東宮太子弘禮稍稍有些改觀,畢竟據打探到的消息,那位以往養尊處優的東宮殿下,目前仍在艱苦的北疆與韓軍交戰。
打羋姜與其余幾名肅王衛先回肅王府,趙弘潤僅帶著宗衛長衛驕,暢通無阻地來到皇宮。
一路上,沿途瞧見這位肅王殿下的禁衛、郎衛們,紛紛叩地行禮,用敬仰憧憬的目光看著他。
畢竟聯軍征討楚國大捷、迫使楚國求和的消息,早已傳回了大梁。
縱使是垂拱殿外的那些郎衛,亦不敢阻攔這位肅王殿下。
在眾人敬仰的目光下,趙弘潤邁步走入垂拱殿,見他父皇魏天子正聚精會神地批閱奏章,忽然哈哈一笑,驚地魏天子渾身一顫,險些沒抓住手中的毛筆。
“哈哈哈!……本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