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預料的那般,有了川北騎兵這些異族士兵充當惡人,商水軍內部的關系迅速融洽起來。
這場由趙弘潤一手推動的戲,使得那些新降楚兵對商水軍的歸屬感大增,再加上一期、二期老卒時不時的引導與開導,使得這些新降士卒們逐漸認可了商水軍那為致力于解放楚國受苦受難民眾而進攻楚國的思想,隱隱有種棄暗投明的感覺。
事實上,由于那場戲有著諸多的漏洞,比如明明是出身三川的異族騎兵,卻能懂楚國方言,再比如川北騎兵明明已正在建造他們的軍營,卻仍有一幫人突兀地出現在魏軍北山軍營,等等等等。
但那些看穿此事的軍官們,無論是原商水軍老卒還是新降的士卒,皆默認了這樁事,兩廂情愿配合著行動,總得來說,趙弘潤這招矛盾轉嫁結果還是頗為成功的。
不過也因此,使得川北騎兵與商水軍的關系降到了冰點——盡管兩軍高層的將軍以及軍官都清楚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誰叫絕大多數的士卒被蒙在鼓里呢。
這邊趙弘潤忙碌于整頓商水軍,使其能真正意義上吸納那些新降的楚國正軍士卒,而其余幾方勢力,也已得知了魏軍于三十里戰場大捷這樁事。
最快得知這個消息的,自然是齊王呂僖,因為在博西勒親自求見趙弘潤之后,趙弘潤便將此戰的簡略戰況寫成書信,送到了壽郢北郊的齊魯聯軍。
記得在收到這份捷報之后,齊王呂僖喜不勝喜,因為此時無論是他北郊戰場,還是田耽的東郊戰場,皆遭到了楚軍強有力的抵抗,以至于至今為止都未有太大的突破。
畢竟楚軍也并非傻子,既然明知道齊軍擁有著似魯國機關弩匣這種恐怖的殺戮戰爭兵器,又豈會再傻傻地沖過來與齊軍正面交鋒?
尤其是新上任的壽郢北郊主將、楚國上將軍歸海叔,此人在上任之后,便叫麾下十幾萬農民兵日夜不眠,在北郊那平坦的地形上挖了許多一道道的壕溝。
這些壕溝大多一丈寬、兩丈深,其中還有許多泥土塑造的堡壘,目的就是要讓齊魯聯軍無法輕易地前進。
說白了,若齊王呂僖想要進攻楚國王都壽郢,他就勢必得先攻克這些溝壑。
要命的是,齊魯聯軍中的種種戰爭利器,比如魯國機關機關弩匣,它們在這種彎彎曲曲的壕溝內的作用,幾乎是微乎其微。
倘若是魏兵,當然不會在乎這種壕溝,畢竟魏國步兵的單兵能力堪稱冠絕中原各國,若楚軍企圖與魏兵在這種溝壑里廝殺,那可真的是叫自取滅亡。
畢竟楚軍對付魏軍唯一的招數,就是采取人海戰術,傷敵一千、自損兩千的這種不惜傷亡的戰術來削弱魏軍的戰斗力。
然而,齊國的士兵卻不具備魏國步兵那種強悍的單兵能力,以至于齊王呂僖對那些壕溝發動了數次進攻,都未能將楚軍驅逐出去。
跨,跨不過去;打,又打不過。
明明手中攥著許許多多戰爭兵器,卻在幾條小小的壕溝面前束手無策,不可否認齊王呂僖最近幾日著實有點郁悶。
而就在他借酒澆愁的時候,他的西路軍副將,卻給他送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即魏軍于三十里戰場大捷!
在親眼看到趙弘潤的戰報時,齊王呂僖簡直有些難以相信。
要知道在前一陣子,西路魏軍雖說在第一階段取得了巨大的進展,論戰功與田耽的東路軍不相上下,但隨著楚國三天柱之一、壽陵君景舍抵達了巨陽,魏軍那勢如破竹的勢頭,當即被遏制住了。
對此,對姬昭、姬潤兄弟二人懷恨在心的齊國右相田広,還指桑罵槐般地出言奚落,說什么所謂的魏公子潤,也就是欺負欺負楚國那些不懂帶兵的三流將領而已,一旦碰到像楚壽陵君那樣的強敵,立馬就毫無動靜了。
齊王呂僖當然不可能會將這種話當真,更不會因此責怪姬潤,或者對女婿姬昭產生什么別的想法,畢竟壽陵君景舍那是什么人物?與此人打個平手很丟臉么?
毫不夸張地說,縱使是長久呆在齊國王公,齊王呂僖也清楚楚國三天柱的威名。
在他看來,魏公子姬潤那位年紀輕輕的魏軍統帥,能與久享盛名的壽陵君景舍斗地難分勝負,這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
更何況,那位魏公子姬潤非但只是拖住了一個壽陵君景舍,他還拖住了上將軍項末與新陽君項培。
此三人,哪個不是文武兼備的楚國賢士?
若沒有魏軍的存在,此刻齊王呂僖非但要進攻壽郢北郊,還要提防著來自西邊的這三位楚國名仕的威脅,相比之下,縱使魏軍之后再沒有絲毫進展,只要姬潤能繼續拖住那三人,齊王呂僖也已經足夠滿意。
可萬萬沒有想到,就當齊王呂僖逐漸已熄了對魏軍的期待時,那位年紀輕輕的魏公子,卻給他如此一份大禮。
——壽郢西郊戰場,楚軍率先潰敗!
前一陣子進展最慢的魏軍,此刻卻是最先擊潰阻礙,這可真是讓人大感意外。
懷著大喜所望的心情,齊王呂僖當即喚來了女婿姬昭,以及心腹愛將田諱,向二人出示那封書信。
還別說,縱使是姬昭,在看到那封書信后亦是吃了一驚,畢竟齊王呂僖這幾日進攻壽郢北郊的戰事,他也都看在眼里,當然清楚對面的楚軍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態在抗拒他們的進攻。
而在楚軍眾志成城、堪稱背水一戰的情況下,魏軍仍能取得如此重大的大捷,這讓姬昭這位出身魏國的原皇子殿下,倍有余榮。
帶著喜悅之色,姬昭對他岳丈笑著說道:“大王,小婿前幾日怎么說來著?我那八弟,可不會就這么沉寂下去。”
“哈哈哈,說的是啊。”齊王呂僖連連點頭,對于姬潤,他是越看越喜歡,只可惜他膝下已沒有合適的女兒,再者,魏國天子趙偲也絕對不會容忍自己第二個兒子再被拐走。
相比較翁婿兒子的談笑,田諱卻是立即提出了中肯的建議。
“大王,既然潤公子已制勝于壽郢西郊,不妨派一位將軍,將我軍軍中的攻城兵器運一部分到潤公子手中,方便他攻打城池。……這即能助漲魏軍的軍勢,對我軍亦有助益。”
翁婿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想想也是,雖說齊王呂僖麾下軍中有許多攻城兵器,可他們連北郊的那些壕溝都越不過去,縱使有再多的攻城兵器,又有什么用?
而如今,魏軍既然已制勝于西郊戰場,能夠對楚國王都壽郢展開直接進攻,那么,押運一部分攻城兵器過去,既能幫助魏軍攻打城池,又能吸引壽郢城內楚軍的注意力,使后者將防守重心轉移到西郊的魏軍身上去。
如此一來,齊王呂僖的齊魯聯軍,以及田耽麾下的東路齊軍,就更有可能突破壽郢城外的防守軍隊。
“只是如此一來,小家伙那邊的壓力可就大了……”
齊王呂僖頗有些憂心地說道。
聽聞此言,姬昭笑著說道:“大王放心,我弟弘潤不會在意的,大王送予他諸多攻城兵器,恐怕他高興還來不及呢。……我那位八弟,保準還惦記著將田耽將軍的將旗弄到手呢!”
齊王呂僖愣了愣,隨即頓時明白過來,畢竟姬潤與田耽的賭約,在各軍中也不是什么太過于保密的事。
摸了摸下巴處的胡須,齊王呂僖壞笑道:“田諱,派人將這份書信送到田耽手中去。……告訴他,他可是被人家給比下去了。再這么下去,他那面用了多年的戰旗,可要落到別人手中了。”
大王真是……
田諱苦笑著搖了搖頭,拱手說道:“遵命。”
當日,趙弘潤的這份捷報,便在齊王呂僖的授意下,送到了東路齊軍的田耽手中。
就跟前一陣子趙弘潤在受到東路齊軍的捷報時一樣,田耽在看到那封書信后頓時面色發沉。
他可不會被似田広等人的說辭所蒙蔽:雖說他田耽的四鄰,有楚國三天柱之一的邸陽君熊商,有東郊戰場上的新任楚國上將軍申屠方,可難道魏軍那邊就沒有似這般的強敵么?
相比之下,即便是同為楚國三天柱,可壽陵君景舍的名氣,卻還要在邸陽君熊商之上呢!
需想個法子,追上那姬潤才行……
走到帳內的桌案旁,田耽死死注視著平鋪在桌上的行軍圖,苦苦思索著破敵的妙計。
總的來說,齊軍方面對于魏軍的大捷,幾乎都抱持著歡喜的態度,哪怕是某些對趙弘潤心懷恨意的人。
而此時楚國一方,卻因為這場戰事,弄得軍心動蕩、人心惶惶。
相比較三十萬大軍戰敗,剛剛上任的上將軍公孫珀戰死于亂軍之中,這對楚軍的震撼尤其顯著。
不夸張地說,楚國近幾十年乃至上百年來,幾乎已沒有發生過上將軍級別的將軍戰死于戰場的這種事。
待此時傳遍壽郢全城,一些貪生怕死的大貴族們,私下偷偷將家產轉移到南方。
待此事傳到楚王熊胥耳中,熊胥大為震怒。
因為在前些日子,當熊胥希望王城內那些貴族拿出些財物,用于犒賞激勵軍隊時,那些貴族們顧左右而言他,不情不愿地拿出了一些,還假稱什么半數家財已在此,可眼下這幫人偷偷摸摸運出城,企圖運往南方的那一輛輛裝滿金銀財寶的馬車,比當初這些人貢獻出來的財富何止多過十倍?!
“都該殺!”
在屏退左右后,楚王熊胥在空無一人的殿閣內憤怒地咆哮著。
發泄過后,他不由地想起了那過逝多年的弟弟……
汝南君熊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