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巨陽縣的現狀,壽陵君景舍真的很失望。ΩΔ
巨陽君熊鯉視財如命、貪生怕死;固陵君熊吾好大喜功、輕敵自負;而公羊韞與公羊瓚二人,不懂軍事竟妄圖用刺客來扭轉當前的不利局面,更是讓景舍心中大為不快。
至于暘城君熊拓,盡管這位公子掩飾再三,但景舍還是能夠看出,這位公子對巨陽縣毫不上心。
似這幾人湊在一起,如何能擊退那位魏公子姬潤?
景舍暗暗搖頭。
因為在他看來,魏軍的游擊騷擾戰術并不難針對:魏軍不是不立營寨么?那好,放火燒卻巨陽縣境內一概山林,看他們如何應付越來越寒冷的天氣。
可是呢,屋內在座的幾人,卻仿佛沒有一人想到這一層,而駐軍在外的鄣陽君熊整麾下大將周征與彭蠡君熊益麾下大將徐暨,也是一個比一個迂腐,拘泥于所謂的兵法,絲毫也不懂得變通。
不過在聽說了魏軍的具體戰術后,壽陵君景舍這才意識到,魏軍要比他常年對付的西越叛軍更加滑溜:楚軍進、魏軍退,楚軍駐、魏軍擾,楚軍退、魏軍追,以至于楚國乃至整個中原都在沿用的正統作戰方式,居然是被魏軍克制地死死的。
而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并非是魏軍這套戰術無懈可擊,而是因為巨陽縣這一帶,楚民的民心居然不向著楚軍。
吳越(東越)玩得轉游擊戰術,那是因為吳越之地的百姓皆是吳越之民,西越叛軍玩得轉游擊戰術,那是因為南陽那一帶的越人在那塊土地上經過了上百年的繁衍生息。
可巨陽縣一帶,有哪怕一個魏國的子民么?
從來沒有聽說過,一支軍隊竟然能在敵國的本土運用這種游擊戰術!
由此不難看出,楚民對國家的忠心,已低到了什么樣的地步。
而這一切,皆是拜那以楚東熊氏一族為的國內眾多氏族所賜!
默默地嘆了口氣,壽陵君景舍環視屋內五人,沉聲說道:“若是諸位沒有意見的話,由景舍越俎代庖,代為主持這邊的戰事,可否?”
聽聞此言,巨陽君熊鯉大為驚喜。
壽陵君景舍那是什么人物?那可是楚國三天柱,名傳楚西楚東的英雄,由他代為主持巨陽縣這邊的戰事,區區魏公子姬潤,何足掛齒?
而另外一邊,公羊韞與公羊瓚亦是如釋重負。
事實上,就算景舍不主動開口,他們也會懇請景舍來指揮這邊的戰事。
至于固陵君熊吾與暘城君熊拓,前者面色有些怏怏,而后者,則是不動聲色地微微皺了皺眉。
對于熊吾的表情,壽陵君景舍倒是不難猜測,無非就是這位公子遺憾未能成為巨陽縣這邊的督帥,卻又不敢妄自尊大與他景舍爭搶這個名額;而暘城君熊拓的漠然態度,就有些值得細思了。
“兩位公子可有什么異議?”景舍問道。
固陵君熊吾雖然自負驕傲,但卻不敢與景舍相提并論,連忙說道:“景舍大人出任督帥,本公子萬分贊同。……只是那姬潤害本公子損兵折將,希望景舍大人允許本公子討回這筆賬!”
“唔。”景舍簡單地應了一聲,算是同意了熊吾的要求,畢竟熊吾有不少季連氏一族的子弟,亦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隨后,他將目光望向了熊拓。
可惜……
面對著景舍詢問的目光,暘城君熊拓暗道可惜,畢竟他就算再看好與他關系復雜的那位魏公子姬潤,也很難相信后者能在這位景舍大人手中占到什么便宜。
而如此一來,熊拓打算借魏軍之手鏟除巨陽君熊鯉的意圖,也就沒辦法實行了。
想了想,熊拓壓下了心中的思緒,鄭重說道:“若是景舍大人,熊拓并無異議。”
“很好。”壽陵君景舍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沉聲說道:“既然諸位皆無異議,景舍希望諸位以我的將令為尊,不得違背,否則,景舍只好依軍規論處。”
“那是自然。”屋內諸人連聲說道。
當日,壽陵君景舍又派人送了兩份書信給鄣陽軍的大將周征與彭蠡軍大將徐暨二人。
沒過數個時辰,周征與徐暨二將便各自派親衛來送回信,他們二人在信中表示,愿意聽從固陵君景舍的調遣。
至此,前一陣子一盤散沙的巨陽縣境內數路楚軍,總算是整合起來了。
而在掌握了這幾支軍隊之后,壽陵君景舍所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派人燒毀巨陽縣境內一概山林。
隨后,他又派人從其他城池調運糧草,準備將這些糧草分批運往房鐘的項末那邊。
沒過幾日,這兩樁事便傳到了铚縣的趙弘潤耳中。
待聽到這兩則消息后,趙弘潤皺皺眉,默然不語,反倒是他那幾位宗衛,喋喋不休地議論起來。
比如呂牧與穆青二人。
“楚軍這是吃飽了撐著?他們沒事燒林子干嘛?”
“可能是覺得這么做就能將鄢陵軍與商水軍逼出來吧?”
“哈!屈塍、晏墨、伍忌、南門遲又不是傻子……”
“可能楚軍這樣認為吧。”
二人閑著無聊聊了幾句,而此時,宗衛長衛驕卻注意到趙弘潤眉頭緊皺,遂疑惑地問道:“殿下,難道楚軍燒林子,有什么深意么?”
趙弘潤聞言閉著眼睛揉了揉眉骨,半響之后,這才幽幽說道:“壽陵君景舍……多半到巨陽縣了。”
說罷,他瞇了瞇眼睛,喃喃說道:“真狠吶……不愧是屢次鎮壓了西越叛亂的兩位名將之一。”
諸宗衛聽得面面相覷,聽得一頭霧水,哪怕是心智頗高的周樸,也不明白自家殿下為何會說這樣的話。
于是,周樸忍不住問道:“殿下,楚軍燒幾片林子,這有什么關系么?”
“關系大了。”趙弘潤皺著眉頭解釋道:“楚軍燒林子只是表象,其真正目的,是要鄢陵軍與商水軍沒有木料搭建營寨。……我魏軍雖說暫時不立營寨,可并不代表,我魏軍就不建營寨了。別忘了,眼下已是十月中旬,冬雪將至,若沒有個可遮風擋雪的營寨,澮河以南十幾萬我軍將士,豈不是會在那冰天雪地里凍成冰棍?”
聽聞此言,周樸渾身一震,面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而衛驕、呂牧、穆青三人,更是面色大變。
而此時,就聽趙弘潤幽幽地分析道:“有這等妙計卻到至今才用,要么是巨陽縣令有高人在算計我軍,要么,就是壽陵君景舍到了。……我偏向后一個猜測。若巨陽縣果真有告人在,固陵君熊吾就不至于因貪功冒進而被我設計。”
說到這里,趙弘潤抬起頭來,目光深邃地望著對過,仿佛目光能穿透墻壁看到很遠處似的。
“真不簡單,剛到巨陽,就想出了如此令人頭疼的狠計……哼!”
聽聞此言,周樸皺眉說道:“殿下,即便猜到楚軍的毒計,可眼下想要阻止,怕是也晚了……要不下令使鄢陵軍、商水軍,以及南門陽將軍的軍隊先行后撤?”
趙弘潤聞言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倘若此刻后撤,豈不是助漲了壽陵君景舍的威名?……須知我軍一旦撤軍,軍勢威風必定受損,說不準那些降兵降將,會起別樣的心思。……不能退!”
宗衛們面面相覷,頓時苦惱起來。
要知道,此前魏軍之所以很順利地收編了大量的楚隊,那是因為魏軍這一路上高奏凱歌、勢如破竹,使得那些楚國兵將都失去了抵抗的信心,這才投降魏軍。
而如今魏軍若是輕易撤退,豈不是變相地示弱?如此一來,那些投降的楚國兵將,難保不會生出別的心思。
這種時候,就只能迎難而上,與壽陵君景舍正面剛!
就算那壽陵君景舍乃是楚國的三天柱,也要使魏軍維持睥睨天下的氣勢,以此穩定軍心。
“殿下,可這樣一來……”
“無妨。”擺擺斷了周樸的勸說,趙弘潤正色說道:“壽陵君景舍以為燒了巨陽縣一帶的山林,我魏軍就建不成營寨,哼,本王心中另有一招,可化解他這條計策。相比之下……”說到這里,他頓了頓,語氣凝重地說道:“巨陽縣向南方縣城調用糧草,這不得不防啊。”
眾宗衛聽得心中奇怪,其中,呂牧不解地問道:“巨陽縣缺糧才會從其他縣調糧,這有什么奇怪的?”
“呵。”趙弘潤輕哼一聲,徐徐說道:“巨陽君熊鯉,視財如命、貪生怕死,從一開始就打算死守巨陽,你們覺得這樣一個人,豈會不事先在城內囤積足夠的糧草?”
“呃……”諸宗衛無言以對。
“明明巨陽縣囤積著大量的糧草,可仍舊要向南方的縣城征調糧草,這意圖也就不難猜測了。……巨陽縣,準備向房鐘運糧,解項末之圍!”
聽聞此言,諸宗衛一方面驚駭于楚軍的意圖,一方面又驚喜于他們家殿下竟然如此輕易就看穿了楚軍的企圖。
而就在這個時候,書房外有一名肅王衛走入,手捧一只用來裝信的竹管,恭敬稟道:“殿下,田耽派人送來此信。”
“田耽?”
趙弘潤面露狐疑之色,皺眉說道:“拿來。”
聽聞此言,衛驕便上前取過竹管,遞給趙弘潤。
只見趙弘潤打開竹管,取出其中的竹冊,僅僅只是掃了兩眼,他臉上便露出了錯愕之色。
見此,周樸好奇地問道:“殿下,怎么了?”
只見趙弘潤眼眸中閃過幾絲驚色,隨即沉聲說道:“田耽……已攻破向城,向本王示威來了。”
“怎么會?!”
“這么快?”
幾名宗衛面露震驚之色。
要知道據他們所知,田耽所率領的東路齊軍,此番所面對的阻礙亦不亞于他們西路魏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