铚縣,是趙弘潤強渡澮河的最終目標,但相城,這才是他所率領的魏軍首先要攻克的戰略地點。
注:铚(zhi),即今安徽省濉溪縣臨渙。相城,即淮北的古稱。在此解釋一下主要是使書友了解伐楚的戰場究竟發生在哪個位置,好有個參照,但請勿與現實掛鉤。
相城,在十幾年前時仍是宋國的邊戍,后來南宮垚投靠魏國,宋國覆滅,當時負責治理宋郡的南宮垚與宋云所率的叛軍打地不可開交,這一帶便被楚國趁機所奪。
此后,楚國便在相城一帶部署重兵,側應符離塞。
兩日后,趙弘潤趕在七月的盡頭,率軍來到了相城東北方大概二十里的位置,吩咐鄢陵軍、商水軍、汾陘軍三支魏軍就地砍伐林木,建造軍營。
而同時,在百余名肅王衛的保護下,趙弘潤帶著衛驕等五名宗衛,另有汾陘軍的大將軍徐殷、鄢陵軍的屈塍與晏墨,以及商水軍的伍忌,一行人悄然向南,窺探相城一帶的地貌。
從趙弘昭所給的地圖顯示,相城雖然談不上是四面環山,但不可否認它的西北、東面、東南皆有不矮的丘陵圍繞,依次是孟山、龍脊山以及烈山。
而對于此刻身處于相城東北方的魏軍來說,想要攻克相城,就必須想辦法拔除孟山與烈山上所駐扎的楚軍。
至于龍脊山,趙弘潤覺得暫時沒有必要去動它,因為據地圖上的方位顯示,龍脊山位處相城的正東、符離塞的正北偏西,與兩地的距離都很接近,因此再怎么想,龍脊山都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畢竟假若趙弘潤是楚國的一方的人,他勢必會在龍脊山部署重兵,側應相城與符離塞。
因此,除非日后恰逢合適的時機,否則,趙弘潤不準備去啃龍脊山這塊硬骨頭,索性就叫齊王呂僖去解決吧,反正龍脊山并不在他趙弘潤所率領的西路偏師的進兵路線上。
不過話雖如此,眼瞅著地圖上龍脊山的坐落,趙弘潤亦感到有些危機感。
龍脊山,顧名思義,儼然是一片連綿的丘陵群所組成的山脈,意味著魏軍一旦靠近相城,龍脊山這個天然的屏障,會將魏軍這支聯軍的西路軍,與齊王呂僖所率領的齊魯聯軍的主力軍隔開,形成兩個不同的戰場。
這就意味著趙弘潤無法支援齊王呂僖,而齊王呂僖,也無法支援魏軍,除非迂回繞過這片山脈。
在對照著地圖觀望了一陣實地后,趙弘潤決定將他們魏軍第一仗的重心,放在檀山。
原因很簡單,只因為攻打檀山的難度最低——那只是一座很普通的丘陵,且只有一個山頭。
在一般情況下,對于這類只有一到兩個山頭的丘陵,即是所謂的高地,籠統的解釋就是地勢高的地方,不過最正確的解釋,則是地勢高且能夠俯視四周、方便控制四周視野的地點。
之所以選擇這種只有一到兩個山頭的丘陵,那是因為這類地形的空間相對狹隘,這就意味著少數兵力就能搶占高地,對于兵少但是精銳的魏軍而言是非常有利的。
而似龍脊山那種連綿的山丘,就談不上是合適的戰略要地了,倘若趙弘潤貿貿然去攻打,很有可能會讓麾下的魏軍陷進去,開始漫長的與楚軍爭奪龍脊山的戰斗。
所謂戰場上的制勝訣竅,就是在敵軍尚未擊穿你的防線前,先擊穿敵軍的防線。
這聽上去仿佛是一句廢話,但仔細品味,其實很有道理。
而如何搶先擊穿敵軍的防線呢?
就是要將有限的兵力集中到一個點,利用各種陰謀、陽謀,來達到戰略上的目的。
“楚軍的數量,真不是說笑的啊……”
在趙弘潤的左側,汾陘軍大將軍徐殷目視著遠處檀山山頭的楚軍營寨,喃喃說道:“這么小一座山丘,居然設立了那么廣的營寨……”
也難怪徐殷心中驚訝,畢竟檀山據目測,山底僅兩里方圓,這在見慣了十幾二十幾地山底的魏人看來,純粹就是個小土坡罷了。
對于這種“小土坡”,你意思意思安置個千余兵力差不多了吧?
可是對面的楚軍倒好,居然從半山腰開始圍建營寨,硬生生將檀山改造成了一座軍營堡壘。
初步估計,檀山上的楚軍最起碼有五千以上。
人多就是好啊……
趙弘潤在聽了徐殷的喃喃低語后,心中暗自感慨道。
別看比較下來,檀山的楚軍僅有魏軍的十分之一左右,問題在于,檀山只是相城附近一個很普通的據點,按照比例算下來,相城大概有三到五萬楚軍。
暫且不計算龍脊山與符離塞的楚軍,單單相城一帶,就有差不多四萬到七萬的楚軍駐扎。
更要命的是,相城僅僅只是趙弘潤授命強渡澮河路線上的第一個必須攻克的楚國城池。
照這樣算下來,魏軍前往澮河的途中,沿途何止駐扎有二三十萬的楚軍?
這個數量,已經可以與整個齊魯魏三國聯軍的兵力持平了,更別說強渡澮河之后,還有楚國的第二道天然河險——渦河。
看來日后還得想辦法從各國拐人,否則,碰到像楚國這樣國家,我大魏好比是先天不足……
趙弘潤暗自嘆了口氣。
走神了片刻,他將目光投向屈塍、晏墨、伍忌等一干鄢陵軍、商水軍將領,微笑著問他們道:“有壓力么?”
率先開口的是屈塍,只見他笑容親和地說道:“于公,我軍此番是為解放楚東受熊氏一族壓迫的楚民而來,于私……肅王您恐怕難以想象我屈氏對熊氏的怨恨,那可是就連末將這個庶出的屈氏子弟,都會感到憤怒的……”
而在旁,鄢陵軍的副將晏墨亦附和著說道:“殿下,楚東的熊氏貴族,比您能想象到的還要腐朽,就算是作為一名楚軍,哼哼……”
他冷笑著沒有說下去,但從他的表情不難猜測,他對楚東的熊氏貴族,儼然也是抱持著濃濃的反感甚至是厭惡的。
這不奇怪,因為作為同樣是階級地位森嚴的國家,魏國尚能約束國內的貴族勢力,使后者不敢明目張膽地榨取平民的利益,說得難聽點,好歹還是披著一層遮羞布的;但是在楚國,貴族對平民完全就只剩下赤裸裸的壓榨。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楚國境內叛亂四起。鎮壓下去、又冒出來,鎮壓下去、又冒出來,剿之不盡,以至于強盛的楚國,明明擁有著問鼎中原霸主地位的楚國,始終被齊、魯、宋三國所制裁。
眾人又觀望了一陣,原本趙弘潤還打算再靠地近些,仔細瞅瞅檀山楚營的大概。
但很可惜,檀山上的的楚營發現了他們這隊騎士,派出了大概五百名士卒,下山前來驅趕。
因此,趙弘潤只好原路返回,返回他們仍在建造中的魏營。
回到魏營帥帳之后,趙弘潤便要分派任務了,畢竟他所率的魏軍雖然只是西路的偏師,但好歹也有五萬五千人,況且麾下還有好幾位能夠獨當一面的將領,將這些驍勇將領拴在身邊,這儼然是一種浪費。
而見此,鄢陵的屈塍與晏墨,商水軍的伍忌,以及汾陘軍的大將軍徐殷,這幾人的興致都頗為高昂。
畢竟這是他們魏軍的第一仗,意義重大,只要勝地漂亮,那絕對是可以揚名的。
這不,功利性頗重的屈塍,第一時間就向趙弘潤請纓,甚至于,他對此甘愿立下軍令狀。
“殿下,我魏軍的第一仗,務必請交給我鄢陵軍。……如若不能勝,請斬屈某首級。”
聽聞此言,慢了一步的徐殷與伍忌都有些無語地看著屈塍。
要知道,鄢陵軍足足有兩萬兵,而檀山的楚軍充其量也就是五六千,這都不能取勝,鄢陵軍還有存在的必要?
可奈何屈塍搶在前頭,這怎么辦呢?
伍忌想了想,邁前一步說道:“殿下,還是請交給我商水軍吧,我商水軍只需出動五千人,便足以為殿下攻克檀山!”
話音剛落,那邊鄢陵軍的副將晏墨有些不悅地說道:“伍忌將軍,上回三川之戰,你商水軍就已拔地頭籌,難道還不知足么?”說罷,他朝著趙弘潤拱了拱手,正色說道:“殿下,我鄢陵軍只需四千人!”
“晏將軍這話言重了,伍某沒有搶功的意思,只是伍某覺得,首仗當贏得漂亮,重創敵軍士氣……因此伍某以為,首戰最好是交給精銳之士。”
“伍忌,你這話什么意思?……你是說,我鄢陵軍不如你商水軍咯?”
“晏將軍誤會了,伍某只是覺得,我商水軍的將士,皆是在三川磨礪過的悍勇之士……在應付人數較為的敵軍方面,稍有經驗。”伍忌笑呵呵地說道。
晏墨瞇了瞇眼睛,想要反駁卻無從說起,畢竟商水軍的確是經受住了羯角部落二十余萬大軍的攻擊,但這并不表示他會就此退縮。
只見他轉頭望向趙弘潤,面色嚴肅地抱拳說道:“三千人,晏某為殿下攻下檀山!如若不勝,請斬我頭!”
伍忌皺皺眉,亦向趙弘潤說道:“殿下,我商水軍只需兩千人!”
“我鄢陵軍只需一千人……”
“我商水只需五百人……”
眼瞅著二人的話越來越沒譜,趙弘潤雖心中好笑,臉卻板了起來,故作不悅地呵斥道:“夠了!再說下去,就只剩下你們兩人單槍匹馬了!”
說著,他不理睬面色怏怏的晏墨、伍忌二人,轉頭望了一眼徐殷,見后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遂不容反駁地說道:“首仗,就交給汾陘軍!”
聽聞此言,汾陘軍大將軍徐殷面色一正。
“末將遵令!……多謝肅王殿下!”
他徐殷,太需要一個讓人信服的戰功,來挽回國內魏人因為那則謠言而對他產生的偏見與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