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從小屋子里出來,陳益林把李愚送到大堂,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小李,像你這樣有激情的年輕人,現在真是不多見了。我們這代人都已經老了,如果歸鴻門能夠在你的手上重新發揚光大,我們會很高興的。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歸鴻門畢竟是一個地下門派,是不合法的。如果你只是想讓大家互相有個幫襯,倒也無妨。但如果要恢復到100年前那個狀態,只怕政府是不會允許的。”
李愚向陳益林拱拱手,道:“陳老,您就放心吧,我會相機行事的,斷不會給大家惹麻煩的。”
陳益林頷道道:“嗯嗯,那就好,那就好,我真怕你一時沖動,做得過火了。你去吧,見了我那些老兄弟,別忘了替我給他們帶句好。”
李愚道:“陳老,如果一切順利,我會請您的那些老兄弟一塊到渝海去聚聚的,到時候我安排人來接您。”
“那好,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陳益林說道。
兩個人互相點了點頭,算是作別。李愚揣好陳益林給他的地址,轉身向外走,剛走到門口,正有人推門進來,差點和李愚撞了個滿懷。
“抱歉。”李愚連忙側身讓開。
“怎么走路的,沒長眼睛啊!”對面那人卻有些囂張,一邊嘟囔著,一邊還向李愚狠狠地瞪了一眼。
其實要說起來,兩個人差點撞上,并非是李愚一方的責任,對方進門太急,沒有看路,責任或許還更多一些。李愚道歉,只是出于禮貌,誰料想對方非但不領情,還反過來責備李愚。李愚正待說什么,目光在對方臉上掃了一下,不由得心中一凜:
難道是他?
只見眼前這人,中等身材,略微有點鷹鉤鼻子,眼睛是倒三角形的,看起來有幾分怪異。李愚從未見過這個人,但他見過一幅畫像,上面的人與眼前這人有七八分神似。這幅畫像,正是周子珺畫的那張圖,而這個鷹鉤鼻子,則是那圖上的神秘路人。
這一刻,李愚暗暗感慨于周子珺捕捉人物形象的才能,她只不過是看了此人一眼,便能夠在寥寥幾筆之間把此人最重要的一些特征都勾勒了出來,讓人無論在什么地方見到此人都能夠迅速地識別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李愚收回了原本想回敬對方的狠話,臉上帶著笑意,向對方連連點頭,像是真的怕了對方一般。
“哼!”那人見李愚低了頭,也不便再說什么,只是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便徑直向樓梯走去了。他沒有注意,在自己與李愚擦身而過的那一剎那,李愚的手似乎不經意地在他身上輕輕抹了一下。
“陳老,這是你們的員工?”
看到那人上了樓,李愚轉過頭來,像是隨意地向陳益林問道。
“不是,就是個住店的客人罷了。”陳益林說道,隨后又補充了一句:“是個新加坡人,脾氣比較大,小李,你別往心里去。”
“哦?還是個外國人?”李愚道,“他怎么會住在你這種酒店里呢?”
陳益林知道李愚是說他這家快捷酒店檔次太低,一個新加坡人愿意住在這里,的確有些奇怪。像這種經濟型酒店,國內那些收入稍微高一點的白領都不會選擇了,一個新加坡人怎么可能會愿意住在這里呢?陳益林面有尷尬之色,訥訥地解釋道:“我這家酒店,的確是比較……簡陋了一點,不過好處就是相對自由一點……,那些星級酒店,住店都要登記各種證件,有些客人怕麻煩,所以寧可住在我這種酒店里。”
“是這樣?”李愚點點頭,又裝作委屈的樣子,嘟囔道:“脾氣真大,要不是看在陳老的面上,我……”
“呵呵,我們已經習慣了,客人嘛,各種脾氣的都有,小李,你別計較。”陳益林安撫著李愚,把他送出了大門。
“爸,這人是干嘛的?”
剛才還在柜臺里打盹的那名服務員走了過來,她正是陳益林的小女兒,名叫陳莉,見父親對李愚的態度有幾分古怪,不由得好奇地問道。
“他是歸鴻門的人。”陳益林低聲道。
“歸鴻門?原來真的有歸鴻門嗎?”陳莉詫異道。
陳益林道:“當然是真的,我還以為沒有人會記得這個歸鴻門了,誰知道今天居然碰上一個活的,而且還這么年輕。”
“他來干什么?”陳莉又道。
陳益林把李愚與自己交談的情況簡單說了一遍,陳莉撅著嘴道:“爸,你怎么能答應幫他呢?歸鴻門不就是個黑團伙嗎,他如果真的把歸鴻門搞起來了,政府肯定會打擊的,到時候咱們也會受連累。”
陳益林道:“我才沒幫他呢。如果政府來問,我就說我和歸鴻門一點關系都沒有,是這個李愚自己愿意折騰,關我什么事?”
“可是你給他地址干什么?”
“丫頭,你也不想想,萬一他搞成了呢?萬一政府不管這事呢?我告訴你,我聽你外公說過,歸鴻門的勢力大得很,里面各種江湖奇人都有,保不準就有一些在政府高層的,還有在軍隊高層的,如果這些人愿意承認歸鴻門,咱們可就有靠山了。”陳益林得意地說道。
“我才不信呢。”陳莉小聲說道。
就在這時,只聽得樓梯上一陣腳步聲響,剛才上樓去的那名新加坡人急匆匆地跑了下來,一到大堂,便瞪著眼睛向陳家父女問道:“你們看見一個手機沒有?”
“沒有。”陳莉搖頭道。
“剛才有誰來過?”那人又問。
“沒誰啊……你不是剛上樓嗎?”陳莉道。
“怎么,鄭先生,你的手機掉了?”陳益林問道,此人住店的時候,是在他手里辦的手續,用的是一張中國大陸的,上面寫的名字叫鄭庸勤,所以陳益林便這樣稱呼他了。
鄭庸勤沒好氣地說道:“可不是嗎?我進這條小巷的時候還用過電話,就是進門這一會,手機就沒了。對了,剛才跟我差點撞上的那個小子,是你們的什么人?我懷疑就是他偷了我的手機。”
陳益林和陳莉飛速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陳益林搖了搖頭,說道:“我不認識他呀,……他是來推銷酒店用品的,我嫌他的東西價錢太高,就把他打發走了。”
“肯定是這小子!”鄭庸勤怒道,“他是來推銷的,有沒有說自己是哪家公司的,叫什么名字?”
“沒有。”陳益林斬釘截鐵地說道。
“鄭先生,你的手機如果丟了,可以撥一下試試,萬一是在外面掉了,別人撿著了也好知道該還給誰啊。”陳莉建議道。
“嗯,也好。”鄭庸勤走到柜臺邊,照著陳莉的指導,接通外線,撥打了自己的手機號碼。
“嘟……嘟……”
手機居然是通著的,這讓鄭庸勤覺得有些意外。如果是小偷偷了他的手機,第一時間肯定是要關機,再扔掉電話卡,把手機里的一切都清空。現在手機還是通的,莫非真的是自己不小心掉了,被路人撿著了?
“喂?你是誰?”
聽到對方接起了電話,鄭庸勤謹慎地問道。
“這個手機是你的嗎?”對方回答得倒是頗為干脆,那聲音帶著幾分淇化方言的口音,與此前鄭庸勤與李愚沖撞時李愚的發音有此不同。
“是我的手機,你是從哪弄到的?”鄭庸勤道。
“500塊錢,三田巷,想要手機就一個人來。”對方簡捷地說道,沒等鄭庸勤反應過來,電話就已經掛斷了。
“尼瑪!”鄭庸勤啪地一下把聽筒砸回到了電話座上,那聲音是如此之大,讓陳家父女都嚇了一跳,同時肉痛不已。這一下拍下去,電話就算不壞,估計使用壽命也得短上七八年了……
“三田巷在什么地方?”鄭庸勤瞪著陳益林父女問道,他心里在問候著陳家以及李愚家祖宗八輩的女性。他堅信,這家店絕對是黑店,陳家父女與那個莽撞的年輕人肯定是唱雙簧的,一起偷了自己的手機,又借機敲詐。他現在一時還顧不上收拾陳家父女,而是急著要把手機討回來。他的手機上秘密太多,萬一落到警察的手上,那可就有麻煩了。
陳益林心中暗暗叫苦,他雖然沒有看到李愚是如何從鄭庸勤身上偷走手機的,但也有七八分相信這事肯定是李愚干的。這個年輕人剛才還說得如此正義,想不到居然是個小偷。萬一鄭庸勤報了警,把李愚抓了,誰知道他會不會亂攀亂咬,說自己是同謀。
三田巷就在離友誼路不遠的另一條街上,巷子挺深,倒的確是做見不得人的交易的地方。陳益林向鄭庸勤說了地方,鄭庸勤轉身就往外走。陳益林趕緊勸道:
“鄭先生,你可千萬別和他們發生沖突,這些小混混,一般都有好幾個人一道的。”
“老板,你放心吧,我不會和他們沖突的。出門在外,破財免災這個道理我還是知道的,不就是500塊錢嗎,我給他們就是了。”鄭庸勤獰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