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海岸邊。
五條時空戰船上,洪荒戰師的老人等一干人間至上臉色都十分沉凝,這一次攻打禁區,他們收獲斐然,但兇險也前所未有,因為一開始就驚動了禁區深海蟄伏的準究極體。
若非是那位年輕的封皇之主,他們很難脫離禁區,而那位也因此一人獨斷后路,一頭準究極體層次的破滅生靈有多可怕,足以超出他們想象的界限。
“洪老前輩。”承光仙帝欲言又止。
洪荒戰師的老人剛想開口,倏爾感受到了什么,他眼前一亮,霍地轉身,就看到身后那片清濛濛的時空海無聲間裂開一道口子,一襲白袍緩緩升起。
“大人!”
哪怕活過了很多紀元,這位五方戰師的老人也不禁深吸一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不少人間至上面面相覷,而后皆無比振奮,這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而蘇乞年感受著五方戰師蓬勃而熾盛的戰意,亦心中頷首,攻打禁區,這只是開端,這大半個月,他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歸返,更多的則是巡游在那片禁區海域之外,仔細觀摩這片坐落于人世間之下的時空海域,以及裸露在外的屬于兩條時空枝蔓的根須。
其間,隨著道行的增長,對于腐朽與破滅根源的汲取與消化,也曾多次嘗試與劉清蟬母女血脈共鳴,追溯兩人所在的秘徑,可惜因為破滅母巢籠罩生成的禁區海域,時空與命運時刻都處于扭曲與混亂中,大半個月下來,即便有一些零星的感知,也稍縱即逝,很難把握。
接下來的十天,是五方戰師的休整期,因為此番攻打禁區傷亡極少,所以更多的是對于封鎮戰陣的梳理與打熬,通過與破滅生靈的交手,來彌補締結戰陣時的疏漏與破綻,尤其是基于封鎮戰陣而開辟的合道經文,此番攻打禁區,真正以封鎮戰陣綻放出合道之力的戰兵很少。
演練戰陣,與禁區海域內交手,無疑存在著很大的差異,這些統戰御兵之道,蘇乞年并不擅長,他也沒有直接插手的意思,畢竟相比于他,五方戰師的執掌者們,與數十萬人族戰兵朝夕相處,漫長歲月以來早已形成了無言的默契。
身為封皇之主,他要做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不斷壯大己身,提升道行,抵住禁區深海中可能復蘇的準究極體。
尤其在洞悉究極進化路上的五道路障之后,五次破障,在蘇乞年看來,不只是一種革故鼎新,也不是一種單純的蛻變,更像是一種新生,比涅槃更加徹底。
肉身障!神障!道障!時空障!命運障!
在與那頭打破了肉身障的準究極體破滅生靈交手后,蘇乞年對于肉身障也有了一些體悟,但永恒戰血中孕生的靈性,經由原始道意的澆灌,似乎又與那頭準究極體有所不同,開辟永恒戰體的他,所走的,亦非是正統的究極進化之路,前人的破障之路,僅能作為參考,并不能真正化成他的底蘊。
十天過去,時空海岸邊,蒼茫的人間號角聲再次響起,五條時空戰船下沉,正式開啟第二次攻打禁區的征途。
此刻,在距離禁區海域數萬里外,幾條時空戰船靜靜蟄伏在交織如蛛網的隱秘海溝中,已經一年過去了,他們沒有等來采擷究極造化歸來的諸至上與道場弟子,反而見證了人世間五方戰師時隔三萬多年,再次打入那片破滅母巢籠罩的禁區海域中。
只是后來,隨著禁區中準究極領域的恐怖氣機復蘇,他們也只能竭力蟄伏,才不至于被波及,但五方戰師從容退走,卻是親眼所見,他們很好奇,到底是人世間哪位究極進化路上的大人物親征,那禁區海域中交手的恐怖波動,即便相隔很遠,也差點令他們的時空戰船解體。
又一天,有蒼茫的號角聲自遠方傳來,幾條時空戰船上駐足的身影不禁一怔,人世間五方戰師剛退走幾天,又要打入那片禁區海域了?
等等!
有人眸光威凜,三萬多年過去,難道是曾經的那個人又回來了?
落下了破滅母巢的禁區,就算是真皇也無法輕動,除非要毀掉整條時空枝蔓,但那個人不同,封鎮之力堪稱時空主藤上無盡歲月以來,針對腐朽與破滅根源,擁有最強的凈化與磨蝕之力,若是那個人歸來了,人世間攻打禁區海域,也就不足為奇,畢竟這條一體雙生的時空枝蔓,一條分枝已經瀕臨枯寂,甚至已經無法挽回,若是另一條分枝也淪為破滅母巢的養分,那么人族的根基,也將徹底被撼動,所在的命運河道,也將徹底阻塞,乃至斷流。
“不好!”
一念及此,有人低呼一聲,若真是那位歸來了,禁區海域中,他們各大道場的至上人物與門人弟子,雖有究極進化路上的大人物留下的時空斂息法,但在那位的封鎮之力下,恐怕也很難遮掩形跡,極可能曝露。
若是平時也就算了,但這一次他們各大道場費盡心力,潛入禁區海域,為的就是采擷究極造化,因為有真皇懷疑,人世間所在的這條一體雙生的時空枝蔓,一條分枝枯敗后,所有的養分與造化,都被另一條分枝承繼,或許除了究極造化之外,還可能孕生出一些逆命之物。
拋開這些不提,以破滅種族針對人族落下的破滅母巢,人世間幾乎失去對這條時空枝蔓的掌控,對于他們各大世外道場的羽化至上人物而言,采擷那條時空枝蔓孕生的究極造化,不說探囊取物,也相差無幾。
唯一可能存在的變數,就是映道門、落魂天、時光洞的那三位,若是執意鑄就更強的究極道基,其他道場的羽化至上人物未必攔得住,流血事件怕是不可避免。
“動身!”
很快,有羽化至上人物做出決斷,不能再蟄伏下去,需要主動接引,時空戰船上有幾位究極進化路上的大人物銘刻的時空斂息與藏命道痕,雖說在真正的準究極生靈面前依然容易曝露,但只要不是針鋒相對,短時間內足以庇護他們。
如墨的禁區海域寂靜。
當屬于人世間的五條時空戰船再次沉入其中,并未迎來預料中如海的破滅生靈的圍獵,也沒有感知到任何一頭成熟體的破滅生靈隱匿,這種異樣的寧靜,反而令洪荒戰師的老人第一時間蹙眉,這不禁令他想到了三萬多年前,那位遠走之前,他們五方戰師所在的禁區海域,同樣如眼前這般,甚至連腐朽與破滅的氣息,都淡薄了許多。
不只是洪荒戰師的老人,五方戰師的執掌者,除了承光仙帝這位新晉至上,都凝住了目光,他們親歷了三萬多年前的禁區之戰,但直到現在,那位遠走的真相,他們依然無法徹底洞悉,就算是紅塵之主幾位,也都語焉不詳,似乎冥冥之中,存在著未知的迷障。
三萬多年前的那一幕,又要再次上演嗎?
一干人間至上的眸光即刻皆變得無比冷冽,他們看向那如深淵一般的破滅母巢所在,而后目光又重新落在他們這位新任的封皇之主身上。
蘇乞年朝著他們輕輕頷首,既然時光不能徹底揭開真相,那么唯一的辦法,就是再次涉足其中,雖然這意味著未知的兇險與變數,但涉足生命進化這么多年,蘇乞年早就明白,哪有那么多的運籌帷幄,進化路上,與未知的命運抗爭,同樣是一場盛大的修行。
五條時空戰船下錨,落在一根黢黑枯敗的根須上,說是根須,實則比天柱還要巍峨,那干裂的褶皺,可以清晰感知到命運長河蜿蜒而過的軌跡,但眼下皆已遠去,唯余腐朽與破敗的氣機虬結不散,深入每一寸肌理。
即便如此,眾人依然可以感受到那股蒼茫與古遠的氣韻,令他們戰血沸騰,髓海躁動,那是人族血脈最初的源頭所在,就在他們腳下這一體雙生的時空枝蔓上。
“凈化!”
隨著洪荒戰師的老人一聲沉喝,五方戰師數十萬人族戰兵締結封鎮戰陣,各色斑斕的道韻,隨著封鎮戰陣成形,自無盡混沌與時空中匯聚而至,落入大大小小的戰陣中,被封鎮道意汲取,齊齊注入他們腳下這條枯敗的偉岸根須中。
像是冰水落入了滾油中,大片的黑煙騰起,擠開如墨的時空海水,化作無數不規則的黑色氣泡,肉眼可見的,五方戰師腳下,腐朽與破敗的氣息退散,那黢黑的肌理復歸晶瑩,有純凈的生機如螢火點點,自虛無中再現,但相比于眾人所在的這條根須的龐大體量,依然不過是滄海一粟。
蘇乞年看得很清楚,僅憑數十萬人族戰師,哪怕有封鎮戰陣,想要徹底凈化,磨滅他們腳下這條根須虬結的腐朽與破滅氣息,所要消耗的光陰至少也要以百年計,而像這樣的根須,一條分枝上何止千百條,就算沒有破滅種族的干涉,怕也要近一個紀元,才能徹底凈化。
而在這一個紀元里,破滅母巢會長眠不醒嗎?
且隨著數十萬人族戰師對于腳下這條根須的凈化,蘇乞年能夠感到,這零星復蘇的生機即便很純凈,也十分有限,就算徹底凈化整條時空枝蔓,想要盡復舊觀,多半也沒幾分可能。
倏爾,蘇乞年挑眉,來自永恒不滅的根莖,那扎根無盡混沌與時空,及至一切虛無空寂之地的無數微光根須,似乎有所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