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之后的黑夜寂靜無聲,比宇宙星空還要冰冷。
純陰之氣至純至冷,凍徹神魂,即便是諸帝也承受不住,不過有休命刀勾動天碑符文之力以鎮之,諸帝,乃至玄黃諸天命可以嘗試抽絲剝繭,接引下來足以承受的純陰之氣,以嘗試熬煉純陽之氣,滋養長生物質。
相比于玄黃諸天命,人間諸帝雖然缺乏純陽之氣,但是最近大半年來,沐浴在天界清氣中,生命本質蛻變,體內同樣積蓄了汪洋一般的陽和清氣,只是相比于玄黃諸天命一步一步對于純陽之氣的孕育與錘煉,畢竟缺少了幾分積淀與體悟,在熬煉純陽,滋養長生物質的推演中,隱隱落后一分。
這其中,進境最快的,是三瘋道人。
他在動靜之機,衍化陰陽太極,畫圓開合,將純陽、純陰之氣化成陰陽二魚,首尾相接,不斷轉動,而他自身則成為劃分陰陽的一道界關,為陰陽極點。
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在三瘋道人衍化的太極陰陽圖中,純陰之魚在陰陽輪轉之間愈發黯淡,而純陽之魚則愈發絢爛,透出蓬勃的生機,但可惜在第二十天的時候,三瘋道人悶哼一聲,太極陰陽圖崩潰,身為劃分陰陽的極點與界關的他,也遭到了反噬,一口灼燙卻又透著極陰寒氣的鮮血吐出,氣息也萎靡了三分。
“老道大意了,”三瘋道人搖搖頭,并不氣餒,而是在體悟得失,道,“看來長生不是陰陽輪轉,孤陽不生,孤陰不長是不錯,但想要長生久視,需要找尋的不是兩者間的平衡,而是如何以一方成就另一方,是融合,卻又不是融合,走陰陽相濟,接濟神明,陰極陽生的路,是不通的。”
頓了頓,三瘋道人復又道:“純陽與純陰,恐怕以陰陽之道,無法詮釋了。”
人間諸帝中,不乏精通陰陽之道者,但對于三瘋道人所言,也露出鄭重之色,尤其是河洛大帝,身為人皇風家的陣道宗師,將要躋身大宗師領域的存在,陣道分陰陽,衍八卦,洞悉諸天變化,撬動諸道,在陰陽大道的參悟上,河洛大帝放眼人間諸帝,也足以位列三甲。
“請三瘋道友明言。”河洛大帝正色道。
三瘋道人也沒有客氣,他看上去邋遢不修邊幅,但是悟道參法,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如天陽煌煌,連人間諸帝也不能輕視,他看向河洛大帝,認真道:“老道以為,這純陽與純陰,不在陰陽之內。”
不在陰陽之內!
不只是河洛大帝,人間諸帝,乃至蘇乞年、青衣少年,每一個人都眸光一震,三瘋道人此言,可謂是石破天驚。
“不在陰陽之內,難道是道外之力,”第一刑天沉吟道,“這世間諸法,就算是參悟時光,最多也就是駐留下巔峰歲月,時間法不能加諸己身,遑論靜止歲月,與世長存。”
眾人皆沉默不語,的確沒有聽說,哪位參悟諸道,得以長生,都是伴隨著生命層次的躍遷,諸道衍化,或為法則,或為秩序,沒有聽說哪位參悟道之極境,滋生長生物質,依靠己身,獲得比所立生命層次更長的壽元者。
或許長生,在道外!
“這世間道外之力屈指可數,殘缺的道外之力倒是有一些,若純陽與純陰不在陰陽之道內,自然也無法以陰陽之道駕馭,若是道外之力,自然也需道外之法方能駕馭。”河洛大帝蹙眉道,“就算是修神法,也需從頭再來,我等后世中人,自然不能摒棄一切,遵循古法,或許,這就是新路的艱難,需要開辟出的,是契合后世修行,又可駕馭道外之力的新法。”
這可不是一般的艱難,簡直是神話一般的困難。
哪怕是蘇乞年,也感到了一種強烈的窒息感,不過卻也符合預期,畢竟是遠古之后斷絕的長生之路,若是新路這么好開辟,歷代諸皇早就永生不死,與諸神比肩了,畢竟縱觀世間在生命進化路上走得很遠的歷代強者,哪一個不想與天地同壽,不只是為了生命絕巔的絢爛,也為了所在的族群能夠千秋萬代,不朽不滅。
當然,眼下時月尚短,所謂陰陽之外,道外之法,也都只是眾人這一個月內的推演,并不能蓋棺定論。
但冥冥之中,蘇乞年卻有一種感應,或許三瘋祖師的驚人推論,極可能接近真實,就像他們這一脈的封鎮法,為什么只有他們這一脈才能夠參悟,自然是因為傳承,就像當年在玄黃大地,他也是從鎮龍樁開始,一步一步,方才得以入門,若是沒有師父留下的種種法門,就算是以他眼下的修為與眼界,也絕不可能依靠感應諸天道海,就參悟、執掌得了封鎮之力。
道外之力,自然要以道外之法執掌與駕馭,這沒有毛病。
遠古年間,有修神法門,而天界諸神,也有天功,很顯然,這都是針對長生路上的道外之力而開創的,前人創衍修神法,后人則在此基礎上不斷推演,推陳出新,尤其是諸神,他們端坐于神座之上,把握諸神權柄,開創出一部又一部驚世的天功,而現在,他們沒有半分參照,需要從頭開始。
轉眼間,又十天過去了。
這十天里,眾人繼續接引純陰之氣,以各種法門駕馭,嘗試熬煉純陽,滋養長生物質,都沒有什么實質的進展,甚至停滯不前,除了對于陰陽變化領悟更深之外,沒有其他任何收獲。
而第十天到來,休命刀隔斷的黑夜里,開始有微光浮盈,身為休命刀主,蘇乞年分明感到,那被隔斷的純陰之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驚人速度消退,伴著那濃稠的黑暗,像是潮水一般退去。
消失的天界清氣,在愈發明亮的黑夜里,開始煥發出陽和的生機,重新呈現在天地之間,不過蘇乞年的心神,卻全都凝聚在那消退的純陰之氣上,想要追溯其歸途,尋到其根源所在。
很可惜,即便是以他眼下的修為與意志,也沒能鎖定一縷純陰之氣,隨著黃昏之后的黑夜消退,那如天海汪洋一般的純陰之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除了他們每人接引,截留下來的那一縷外,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天亮了。
天陽再現,神圣的天界凈土重新映入眼簾,除了生靈絕滅,只剩下殘垣斷壁之外,這里不失為生命進化的圣土,的確值得遠古凡俗眾生追求與渴望。
再試試!
蘇乞年與青衣少年相視一眼,他們想要看看,不勾動三分之一時光之心共振,僅憑他們此前的記憶,能否走出這黃昏禁地,來到真正的天界圣土。
這一次,劉清蟬等人與人間諸帝與他們一同上路,這一次,劉清蟬立在蘇乞年身側,看青衣少年的眸光很冷,尤其是感應到其與蘇乞年以三分之一時光之心共振后,自兩人歸來,劉清蟬看向青衣少年的目光就像是刀子般,哪怕是以青衣少年的心境,也忍不住避過目光,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自言自語什么。
只可惜,沒有出乎蘇乞年二人的意料,即便沿著原路而行,足足數日之后,他們也沒能走出這黃昏禁地,很顯然,這不是路途遙遠,而是想要脫離這黃昏禁地,一般的力量根本做不到,哪怕是以復蘇的人皇兵器,也不能辟出前路。
難道,他們三人分別執掌三分之一的,真的是遠古天界四大禁忌之一的時空之心……
蘇乞年心中一沉,很顯然,能夠令他們有剖開黃昏禁地之力,絕非是尋常時空之力,而是他難以洞悉與把握的,源自那時空之心的禁忌之力。
而無論是人間諸帝,還是大師兄洛生等人,都沒有開口問詢,他們很清楚,這其中一定蘊藏著什么隱秘,但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著自己的故事,與不為人知的隱秘,他們更相信,而今身為族群上位者的蘇乞年,擁有足夠的心境,做出其認為最正確的選擇。
沒能尋到走出黃昏禁地的路,蘇乞年若有所思,但也沒有與青衣少年再聯手,他們折返而歸,與來時的沿途探索不同,回到彼岸,只花費了約莫一個月的時間,至此,估摸著,他們從踏上方舟,到達彼岸,在這黃昏禁地的天界禁區內,已經逗留了近乎一整年了。
出人意料的,在他們回到彼岸之后,那殘破的天碑上,竟彌漫出瑞氣神霞,無數古老的神文交織,在殘碑上浮現,隱隱化成了一篇同樣殘破的經文。
這是……
蘇乞年挑眉,古老的神文,眾人并不認識,但是入眼的一瞬間,卻能洞悉其意,像是直接映照進入心靈深處,根本無需在意其形,這是一篇經文,或者說,是一部修行法,但殘缺不全,這里只有一小段,但闡述的,卻是……
“純陽原始篇!”
第四刑天一字一頓道,眼中浮現一抹異色,這純陽二字,當真早已存世。(求訂閱,感謝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