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蘇乞年一般無二,戰魂血肉分明,此時一只拳頭緩緩抬起,捏成拳印,神庭之外,蘇乞年真身與之呼應,同樣捏拳成印,對準了前方。
下一刻,蘇乞年動了,這一動,古舊石屋前,一切都陷入了凝滯中,宛如一幅滄桑流溢的畫卷,所有的人和物,都成了一筆墨色點綴,只剩下一襲粗布白袍的身影,在畫卷中行走,渲染出新的色彩。
這是光陰路,蘇乞年甫一出手,就沒有半點保留,動用了巔峰極速,甚至凝固了所在的這片虛空的時間。
有咆哮聲響起,伴著龍吟,那是戰魂在嘶吼,一方如白金琉璃鑄成的小世界雛形,在蘇乞年背后浮現,緩緩轉動,先天氣息如海,時光雨肆虐,幾條粗大的石質鎖鏈纏繞在小世界雛形壁壘之上,宏大的先天光陰小世界雛形之力被勾動,蘇乞年拳頭發光,熾盛如神日,又有鎖鏈拉動的聲響,這是光陰不滅拳,蘇乞年一身道與法齊動,他光明心熊熊燃燒,欲追溯命運軌跡,窺見一絲未來變化。
不遠處,畫卷內,本來靜止不動的戰王祁清與河老三相視一眼,微微頷首,他們看出來,那拳鋒指掌間纏繞的三十萬道符,以及一枚晶瑩剔透,流溢絢爛光雨的滄桑道符,這一拳在這個年齡段的修行者來說,足以稱得上是驚艷,同境難逢抗手,就算是尋常圣者,若未能小成,也難攖其鋒,要被擊斃在拳下。
只可惜……
兩人心中剛剛浮現出念頭,古舊石屋前,那一身青袍的滄桑身影終于動了。
他輕輕轉身,看上去沒有半點異樣,甚至有些隨意,但卻如同注定了一般,從蘇乞年的拳鋒前到達了其身后,這種緩慢的動作,每一絲軌跡都清晰可見,但蘇乞年卻心中駭然,他雖然看得清,卻連轉身都來不及,在祁清三人眼中,一只手掌輕輕抬起,又輕輕落下,似松軟無力,斬在了蘇乞年后頸之上。
宛如被一頭太古龍獸狠狠撞在身上,蘇乞年狠狠砸落在地,如流星墜空,入地三寸有余。
剎那間眼冒金星,一身筋骨氣力都幾乎被震散了,戰血激蕩,神庭世界中戰魂亦跌坐在地,通體劇震,直到數息之后,方才勉強收束意志,掌控肉身,重新站立起身。
眼中透出幾分難以置信,蘇乞年看前方那道平靜的身影,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這么輕易就中招了,甚至沒能生出半點反抗之力,這真的是屬于辟地境第一步該有的戰力嗎?蘇乞年琢磨不透,那看似尋常的一擊,碾壓了他這些年來所有引以為傲的東西。
隨即,有銀芒如流水,古拙而充斥著無窮戰意,自蘇乞年的眉心浮現,這是兩個白銀古篆字,滄桑氣息流轉,甫一浮現,蘇乞年一身精氣神暴漲。
白金血氣如流溢寶玉,幾乎透體而出,蘇乞年整個人都幾乎燃燒起來,似一輪永恒的神日,無窮戰意升騰,祁清三人相視一眼,皆有異色浮現在臉上,倒不是因為蘇乞年一身戰力暴漲,而是因為那兩個白銀古篆字,屬于人族的無上戰名。
誅神!
雖然早已經有所了解,但這兩個白銀古篆字,依然令三人的心緒生出一些波動,不過想到他們那位活過了漫長歲月的師父,曾經的戰名似乎更加不客氣,劫數又能如何?有時候三人也會思索,眼下他們這一脈的境況,是否與此有關,或許漫長歲月以來,一直在劫數之中,又或者不是……
蘇乞年再次出手了。
勾動白銀戰名,他一身戰力暴漲兩倍,精氣神達到一個驚人的境地,拳光簡直可以貫穿天地,對于諸道的感應和把握也大幅度提升,他邁步向前,時光雨甚至有了向后倒轉的跡象,這就足夠驚人,對手永遠處于倒退的時間之中,如何能夠擋得住前行不止的殺伐之力。
出乎預料的,白發微漾,輕輕側身,蘇乞年的拳頭,就擦肩而過,又是一只手掌,不帶半點煙火氣,落在了他的脖頸上。
又一次狠狠砸落在地,蘇乞年渾身生疼,尤其是脖頸處,整個人都要散架了一般,一身戰血被強行震散,戰魂踉蹌倒退,拔刀拄地,亦生出了幾分沉淪混沌的跡象。
擋不住!
這一次再起身,就比之前足足慢了十息有余,蘇乞年勉強收束一身戰血,臉色有些難看,他相信,面前這一位絕不會動用超出辟地境第一步的修為,亦不會動用超出他眼下的道境之力,如此一來,兩者之間的差距依然如此懸殊,這可以說是自其踏上修行路以來,遭遇過的最大的挫敗。
再次深吸一口氣,蘇乞年整個人,都彌漫出一股恐怖的鋒芒刀勢,他身影漸漸模糊,直至原地只剩下了一口能有四尺九寸長,如白金琉璃鑄成的長刀,而后,這長刀一分為二,第三口,第四口,直至足足三十六口長刀浮現,將那一身青袍的滄桑身影困鎖于內。
化身為刀,光陰化身!
這就是蘇乞年而今的極境之力,他化身為刀,再以光陰路截斷時間點,化出足足三十五口光陰不滅刀,連同現世真身在內,足足三十六口光陰不滅刀,等同于三十六道真身同時出手,這亦是他黃泉路上走過一遭,再經歷大墓前一戰,勾動過去身,近日方才把握刀境,與時間禁忌契合,掌握的極境殺伐術。
這一下,就是祁清與河老三,也不禁挑眉,眼前一亮,這一刀倒是出乎他們的預料,浩瀚星空中,有時候境界并不能彰顯戰力,只是一種生命層次的體現,很多驚采絕艷者,都在低境界不斷打破界限,提升戰力,乃至實現生命層次的部分躍遷。
毫無疑問,他們這位新晉的小師弟,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短短不到四個月,提升之大,在兩人看來,除了那些同為年輕至強者,乃至身擁無上體質的存在,恐怕尋常大成圣者之下,沒有一些壓箱底的手段,都有很大的可能要飲恨,擋不住這一刀的鋒芒刀勢。
下一個瞬息,時光雨飛舞,刀光交錯,在古舊石屋前不過十丈方圓之地,似構筑了一方刀域。
一身青袍如有微風輕拂,青年平靜而普通的面容平視前方,白發輕揚,任憑刀光交織,化成絕域,也巋然不動,但無論是快到令時光開始倒轉的刀光,還是循著命運軌跡追溯的刀光,抑或是帶著幾分窺見未來,欲斬斷前路的刀光,都在其身邊錯過,差之毫厘,不能加身。
萬法不侵!
這就是祁清三人此刻的感受,尤其是冷風,這位四弟子自剛剛蘇乞年化身為刀之后,冷峻目光就愈發銳利,如同有槍芒在閃爍。
而后,刀光絕域之中,一只修長的手掌抬起,一根食指有三節,指尖溫潤,朝前輕輕一點。
光陰似乎在這一刻定格,之前凝滯的畫卷又再次活了過來,皮猴子狡黠的眼珠子滴溜溜轉動,露出幾分疑惑之色,看石屋前靜立的祖爺爺,以及似有挪動,卻久久不動的蘇乞年,這位小叔叔怎么還不動手?
面色微白,蘇乞年嘴角溢血,這是精氣神消耗過大,筋骨受到了些許震蕩,倒不是什么過重的傷勢,他開口,輕吸一口氣,語氣有一些沉重,道:“我輸了。”
青年看他一眼,轉身走進石屋,只有幾個字在耳邊響起,不是很高,卻仿佛可以刻入靈魂深處。
“沒有什么,是注定的。”
沒有什么,是注定的!
蘇乞年露出沉吟之色,隱隱把握到了一些什么,卻又似乎隔著一層薄紗,明白自己的底蘊根基還不夠深厚,不過對于時間禁忌,乃至自己這一身修為及道悟,卻是有更多的靈思迸濺而出,冥冥之中,他隱約窺見了更深層次的東西。
轉眼間,又是三個月過去。
神月如盤,高懸于九天之上,這亦是當初人界的那輪神月,隨著百界崩碎,最大的一塊碎片,依舊滯留在了人界星空,在這里,日月分明,太陰光生,并不倚靠神日之輝。
鎖天一脈祖地,山墻后。
不過數十丈高的后山上,懸崖前,一塊生滿了青苔的磐石上,蘇乞年盤膝而坐,有刀橫于膝前。
等到月上中天,月華如水,傾瀉在身上,蘇乞年緩緩睜開雙眼,不知不覺,已經一年多了,這一年多,他經歷了許多,以至于時間顯得尤其漫長,仿佛已經過去了十年那么久。
這過去的三個月,對于蘇乞年而言,是難得的寧靜,而自三個月前慘敗之后,他靈思迸濺,雖然至今還未曾真正明悟那八個字,但一身道境,卻是又有了長足的進境,尤其是時間禁忌,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已經衍生了逾萬道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