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黃,了不起,了不起。”
第二天,水木講師辦公室內,之前沒有出席的培進拿著報紙向黃一凡豎起了大拇指。
“厲害,實在是厲害,楚辭竟然被你找到了一條新的研究方向。”
培進也是中文系的講師,自然知道在楚辭失傳的年代里要去研究楚辭該當有多么的困難。因為,這每一次的研究你都需要查找無數的春秋戰國時期的資料文獻。這不僅挑戰的是個人對于這一些文獻的理解能力,同時還挑戰你花費的無數時間。而有的哪怕就是花10年時間去研究楚辭,也不見得能不能入門。這也是為什么楚辭學協會是華國文學最高的兩大協會之一。
“運氣,運氣而已。”
黃一凡謙虛的說道。
“哪里是什么運氣,別太謙虛了,太謙虛就是驕傲,懂不。”
“呵呵,老培,你越來越有趣了。”
黃一凡打著哈哈:“改天再聊,我準備去講課了。”
黃一凡的講座一共有三節,昨天第一節,今天便繼續第二節。
“我靠,怎么這么多人。”
剛到大階梯教室,黃一凡嚇了一跳。
只看見黑壓壓的,從里到外,無數人都將階梯教室圍住。
不會吧,怎么會這么多人。
這只是一個學術交流講座而已,而且講的又是比較小眾的楚辭,哪有這么多人?
雖然黃一凡也算是小有名氣,但從第一天開講座來看,來得人也并不多。
可是,第二天卻是不知道為什么,竟然直接暴走,整個教室一片爆滿。
“黃老師,你來了?”
看到黃一凡來到,中文系的刑藝走了過來。
“嗯,刑主任,怎么這么多人?”
“我也很想知道,不過,估計昨天你的講座太精彩了,所以才來了這么多人?”
“那現在怎么辦?”
“能怎么辦,人都來了,還能趕走他們呀,你先開始吧,我派人封住進口,不讓人再來了。”
“行。”
黃一凡點點頭,進走教室。
此時,整個教室所有的位置都已經坐滿。
里面有一些學子黃一凡認識,但大都不認識。
還好,燕大的幾位教授仍不死心,仍然出現在現場。
稍稍打量了一下來到教室的觀眾,黃一凡接過昨天的講座,說道:“昨天講到漢賦的發展離不開楚辭,要想尋找楚辭的格律,可以從漢賦當中尋找。”
黃一凡稍微回顧了一下昨天的內容,便開始了正題。只是黃一凡剛講幾句,程禮卻是站起來說道:“黃一凡老師,這些不重要的就不要講了,我相信接下來你肯定會引出兮體詩了。是的,沒錯,漢賦里面的確有一些作品采用了兮體的格詩。但是,這種兮體的作品其實并不多。而且從漢賦來看,幾乎沒有一首采用過兮體格律的漢賦比較知名。”
“沒想到程禮教授對于漢賦這么了解,沒錯,漢賦雖然有一些作品采用過兮體的格律,但這一些作品并不出名。”
“不但不出名。同時,這也并不能說明漢賦里面采用了兮體,楚辭就一定采用兮體。更不能說明黃一凡老師采用的兮體詩,他就可以稱之為楚辭。”
程禮繼續補充,也略帶提醒的說道。
“當然,單從這一點來看也的確不能說明。”
黃一凡不被程禮提醒嚇道,而是順著他的話點頭:“不過,雖然這一些采用過兮體格式的漢賦并沒有哪幾部作品出名,但是,不知道程禮教授有沒有注意到,幾乎漢朝所有的漢賦大家都有寫過兮體格式的作品。”
“有嗎?”
程禮不太確定,他可沒有往這方面去研究。
“當然。”
黃一凡打開ppt:“各位,請看大屏幕。漢朝有記載的漢賦一共有3000多首,其中采用過兮體格式的有100多首,而這100多首所對應的作者,都是知名的名家。這就有些奇怪了,雖然兮體格式的漢賦并沒有什么知名的作品問世,可為什么這一些名家偏偏對兮體格式漢賦這么感興趣呢?這里面難道沒有別的原因,比如,是受到楚辭的影響。因為楚辭里面采用了兮體,所以,受此影響漢賦也采用兮體……”
說到這里,黃一凡看到程禮似乎又要說話,黃一凡便又說道:“程禮教授,我知道,這是推斷,這不是證據,這仍不能說明楚辭也采用了兮體的格式。至于為何我這么說,我只是想告訴大家,這里面比較奇怪罷了。既然奇怪,那么,我們肯定會問,為什么會這么奇怪?”
經過第一堂的講座,第二堂的講座黃一凡已經完全的放松:“其實在以前,一般楚辭學專家研究到這里,估計已經沒什么戲了。因為我們都知道楚辭失傳,哪怕漢賦完全是照搬楚辭的格式,但因為沒有實物論證,我們仍不能說楚辭就是一種采用了兮體的一種全新文體。不過,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此前我已經說過,雖然楚辭已然失傳,但楚辭仍以某種表現形勢傳承了下來。這種傳承體,便是楚國的山歌。我相信程禮教授一定對楚國的山歌有所了解。”
黃一凡看著程禮教授,微笑的問道。
“楚國的確有大量的山歌,而且很多經典的山歌就是楚辭。就像黃一凡老師你之前所說的徐人歌,他其實也算得上是一種楚辭。只是,因為年代已久,包括徐人歌在內的其他楚國山歌都已經沒有文字留傳下來,所以我們也不知道這一些山歌寫的是什么。”
程禮侃侃而談,發表自己對于楚國山歌的見解。
“那可不一定。”
黃一凡搖了搖頭:“程禮先生,沒文字并不代表不知道這一些山歌寫的內容,沒有文字并不代表我們不能研究這一些山歌。其實這一些山歌,在楚國,也就是現在的北湖這一帶,仍有很多人會唱,但他們唱的并不是普通話,而是楚國方言,他們用楚國方言傳承了這一些山歌。”
嗆浪的水很清呀,他可以洗我的槍。
嗆浪的水很濁呀,他可以洗我的足。
正在講解之時,黃一凡突然唱起了一首歌曲。
這首歌曲大多人聽不懂,曲調與現在的流行樂完全不一樣,而且,聽起來還是用方言唱的。
唱完之后,黃一凡看向了程禮:“程禮教授,據說您是北湖人,北湖也就是古代的楚國了,對于楚國方言想必你是知道的。這首山歌,想必程禮教授您也非常熟悉吧。”
“當然熟悉,這首山歌叫做滄浪歌,我自小就會唱,怎么,這首山歌有什么問題嗎?”
“沒問題,一點也沒問題。我只是想問,這首山歌是不是楚辭?”
“當然是。”
程禮點頭確定說道:“滄浪歌與徐人歌,采薇歌,楚狂接輿歌,還有“越人歌”并稱為楚辭五歌,楚辭從某種角度來說,他是一種歌賦,滄浪歌當然也是楚辭。不過,這一些山歌目前已經沒有文字記載,只有這一些方言。雖然我們曾經試著去將這一些方言翻譯出來,但翻譯出來的意境卻是失去了楚辭的味道。當然,原因還是我們并沒有掌握楚辭的真正格律,所以翻譯出來便失去了精髓。就像剛才你說的嗆浪的水很清呀,他可以洗我的槍。雖然翻譯的也很好,但是,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在這一首山歌里面,他的味道比之你剛才翻譯的強了很多倍。”
程禮對于《滄浪歌》非常了解也非常有研究,加之自小生活在楚地,自然更是內心體會。
他之所以認為黃一凡翻譯的不好倒不是為了攻擊黃一凡,倒是確確實實,他認為翻譯的不好。
楚國方言雖然不能用文字記載,但同樣可以表達意思。
而在楚國方言里面唱的這一首滄浪歌,又怎會是剛才黃一凡隨便翻譯出來的意思呢?
哪怕就是意思翻譯對了,味道也不對。
只是,就在這時,黃一凡卻是突然說道:“如果我換一種翻譯呢。”
說罷,黃一凡又接著唱了起來。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
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
這一次大家都聽懂了,因為黃一凡用的是普通話唱的這一首歌。
與此同時,在黃一凡唱完這一首歌之后,大屏幕上已經顯示出了滄浪歌的歌詞。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如果說剛才黃一凡翻譯的《嗆浪歌》并沒有太多的意境的話。那么,現在翻譯出來的詩句,卻是意境深遠,讓人回味無窮。哪怕這會兒程禮看到黃一凡翻譯出來的這一首滄浪歌,也是下意識的喊出一句好來。只是說完之后卻是看到邊上其他一些學子大笑的看向自己,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
“程禮教授,我翻譯的這首滄浪歌怎么樣?”
“還行嗎。”
雖然程禮對黃一凡并沒有好感,但是,當看到一首如此好的詩句時,也不好睜眼說瞎話。
“我自己也覺得很不錯。”
黃一凡微笑的點頭:“更為不錯的是,程禮教授,不知道你發現了沒有,我這一首詩里面加入了一個特別的字。”
“什么字?”
程禮沒有反應過來,待細看這一首詩之后,程禮差一點跌倒。
“兮。”
是的,沒錯,正是兮字。
可能剛才有人看清了這一首詩里面加入了“兮”字,但對于大多數人來說,他們在開始的時候并沒有看清。或者他們此前看到過“兮”字,但卻并沒有想到這個兮字有什么作用。直到現在,當黃一凡特別提醒的時候,一眾人士卻是徹底的醒來。
原來不管怎么翻譯,你翻譯出來的雖然也翻譯出了意思,但卻沒將意境翻譯出來。但是,一但在翻譯里面加入了兮字,整個山歌的意境便在這一個兮字當中完美的體現了出來。
天吶,這不正是黃一凡強調的楚辭格式嗎?
而且,看起來黃一凡似乎用兮體格律證明成功了。
不,這已經是第二次證明了。
第一次的徐人歌,黃一凡已經用過“兮體”的格式寫了一首。但徐人歌寫的一般般,大家也沒有什么映像。可是,第二首滄浪歌,哪怕僅僅只是一句,眾人便感受到了這一首詩的經典。
閉上眼睛,一眾看客學子又是再讀了一遍。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
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
雖然這一首詩寫得簡單,一看就懂,但是,透過詩中的意境,現場看客卻發現這一首詩中簡直蘊含著無數的味道。他給予人們一種力量,說的是不管時事變遷,你都應該用豁達的心態去面對這個世界。就像滄浪的水一樣,不管他清還是濁。清的時候,我可以用他來洗我的槍,濁的時候,我就用他來洗我的腳,這是一種積極面對世界的人生觀。
如此的簡單。
如此的有意境。
如此的完美。
這樣的詩,他已經完全超過了唐詩宋詞元曲樂府詩漢賦。
他甚至可以和詩經一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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