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到大唐元貞三年九月,一場冬雪下來,長安的天氣又冷了幾分。
秋收徹底結束了,各處都在上報著今年的收獲情況,八月間,各地的糧隊紛紛運糧入京,將新收獲的糧食存入到戶部管理的倉房之中,當然以后這些就都是司農寺的事情了。
戰亂其實在去年就已基本結束,今年年初的戰事只不過是隋末戰亂的一點尾聲,竇建德龜縮于河北,終于被一錘子給砸死了。
所以河南,河北,山東的糧獲還不用指望,那里稀稀拉拉的百姓被免去了五年的稅賦,今年的收獲基本上都是各部大軍屯田所產,都留給大軍自用。
照現在的情況來看,還需要從別處挪過些糧食來救濟,借著這個工夫,朝廷在夏秋之際先在這些地方推行了些新政,并推廣新的農具,先看看效果。
其他各處情況都在向好,尤其是晉地,關西,蜀地這幾處平定的時間要早一些,糧產年年攀升,到了今年更是猛漲了一截,因為關西和蜀地免除稅賦一載,今年官府的糧倉終于有了用處。
不過李破也不覺得有什么高興的地方,這純屬于觸底反彈,只是今年不用為糧食擔心了而已。
南邊受創略小,但平定的晚一些,把自己顧好就成,今年也不用太指望那邊有什么值得人高興的好消息。
百廢待興的氣氛在大唐頭頂縈繞不去。
讓李破稍稍松了口氣的是,河北那邊到底沒打起來。
突利汗阿史那多聞對王庭還有所敬畏,在王庭嚴令之下,并未有所動作,盡管離著千山萬水,李破仿佛也能感覺到來自突利汗汗帳的諾大火氣。
至于這火氣對準的是突厥王庭,還是大唐,李破都不很在乎,有本事你就出兵幽州來試試嘛……
九月間,朝中還是很繁忙,但大家的注意力基本上已經轉到了幾件大事上面。
一個就是唐典的修訂,主修的方向其實早已定下,大部分內容還是沿用隋典,在此框架之下進行修整,比如在刑律上,本著為政寬仁的方向,摒除一些嚴刑酷法,比如把人煮了,凌遲什么的。
這無疑都是李破的意思,他覺著抄家滅族,嚴懲主犯也就夠了,沒必要弄的那么殘忍,能嚇唬住誰呢?
后來不是有那么一句話嗎?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不得民心的王朝,最后都要滅亡,嚴刑酷法越多,滅亡的越快。
隨著冬天的到來,李破詔溫彥博,蕭禹等在今年冬天務必修訂完畢,明年他就要把唐典擺在大家面前,大部分事情就都要按照唐典來做,無論是大唐所行諸禮,或者是升衙判事,如此種種,都將在規范之內。
其實就是告訴群臣,先拿出來,不合適了就重新修訂,這個期限將持續十年甚至更久,不用著急。
三年一大修,一年一小修,唐典徹底成型的時候不定是什么玩意呢。
另外就是科舉,到了大唐元貞三年九月間,禮部已經拿出了初步的章程。
李破瞧了瞧,又搜刮了一下記憶,很確定的認為禮部沒有盡心。
這些人把科舉分為了兩部分。
一部分為鄉試,從各地選送人才到郡城去考試,名列前茅者可為秀才,那么這些人就可以到京師來進入第二部分的考試。
禮部稱之為貢舉,和上貢差不多一個意思,或者也可以稱之為省試,由禮部出題,尚書省來組織的一次大考。
李破之所以認為禮部的人沒有用心,是因為這些人好像根本沒考慮到生員的問題,選送去郡城考試,選送的是什么人?如果無人選送又怎么辦?
禮部的章程里面對此提都沒提一下……
而就算是最終參加科考的人都是世族官宦子弟,朝廷大策之上又怎么能留出這么大的空子給人去鉆?
沒幾天他娘的這不成了地方豪族上下其手的一場饕餮盛宴了嗎?稍微有點腦子的人怎么會拿出這樣一個粗糙的東西?
禮部尚書劉善因年紀不小了,為人頗為圓滑,這次算是觸了李破的霉頭,在太極殿中被李破劈頭蓋臉的一陣斥責。
“科舉之議已有半載,紛紛擾擾間但凡你有心都應該知道早做準備,而你現在就拿出這么一份東西來給朕看?糊弄誰呢?
是以為此事會如前隋那般弄的抗聲四起,最終沒了結果嗎?
朕幾次三番說過,朕不是楊廣,你口耳齊全,難道都是擺設?還是聽懂了只裝不懂,只想安心做你的禮部尚書?”
李破的怒火幾乎能把太極殿給點著了,他很少這樣暴怒,可禮部眾人的敷衍簡直躍然紙上,幾乎不加掩飾的那種。
而科舉之制又是他認為必須要做下來的大事之一,怎能容忍這種舉動,他都能想象的到,被叫來太極殿之前,眼前這人都想好了,只要皇帝不滿,他就可以順勢承認自己才干不足,然后拉了別人進來分擔責任。
前隋老臣,許是被當年科舉的動靜給嚇壞了?
李破也是后悔把此事交給禮部,也是其他各部太忙,才讓禮部來全權主持,畢竟開科之后,禮部也將是主管部衙,交給他們來做應該很合適。
可現在嘛,禮部在劉善因主持之下揮手就給了他一巴掌,你說氣不氣人?
到了最后,李破也懶得跟劉善因說什么了,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一樣將臉色青白的劉善因趕出了太極殿。
李破恨恨的看著他的背影,心說這要是在晉陽,一定砍了這廝的腦袋再說,能讓他生出這種想法,而非是之后好好整治一番其人,說明他已經有些氣急敗壞,打算殺人逞兇了。
惱火之下,隨即傳詔,罷劉善因禮部尚書之職,令其即刻出京去嶺南為官,以劉善因那么大的歲數,這一去八成是回不來了,其實和殺人無異。
此事牽連的可不止劉善因一個,劉善因的幕僚,親近友人等等,凡是可能會給劉善因出主意的人,都受到了影響。
這是繼宇文士及去職之后,又一位栽倒在地的朝廷高官,而且幾乎沒有任何的先兆,也未經有司議處,直接丟官罷職被趕出了京師,且牽連者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