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當日,相較于西卡和金鐘銘這兩個人以一種難得的心態這么冷清的過了一回年,有的人卻已經對這一天的冷清感到習慣了。
恩靜從出道后就沒見過父親,一面都沒有,有些東西雖然理解,但是卻真的由不得她多想。其實吧,去年這時候她就因為這個跟自己媽媽吵了一次,但是沒轍,什么都改變不了。今年恩靜其實不想多話的,她準備睡上一整天后再睡上一整天,純當休息好了……可是,當她看到網絡上金鐘銘推著西卡在超市里買東西的照片時卻忍不住又和自己媽媽吵了一架。
倒不是說吃醋或者怎么樣,只不過這個東西再次勾起了恩靜壓抑在心里的那個老話題,她想見見父親,一年到頭也就是除夕這天父親和自己都可以休息。但是母親比去年表現的更堅決,原因很簡單,韓國人除夕的核心依然是要回家祭祖的,所以想見到人沒問題,但是她只能去江陵那邊的老家去找父親……可說回來,吵完之后又怎么樣?難道真的要扔下母親一個人跑到江陵去嗎?那母親又該怎么辦?
總之,恩靜的心情比去年過年時還要差,尤其是她趴在床上的時候還總是忍不住拿手機翻看著金鐘銘和西卡的那些照片。說實話,她很想坐在里面的是自己,哪怕真要她這么一準不敢。
但是,想想還不行嗎?就像自己總是忍不住想象著父親和母親能夠像自己小時候那樣……
可實際上,連想的空間和時間都不夠,手里的手機毫無預兆的就震動了起來,是電話。恩靜看都沒看就無力的翻了個身,順便摁開了通話鍵,她只當是孝敏或誰的新年問候罷了。
但是剛一接通,剛剛聽到那邊的氣息聲,恩靜就明白過來是誰了。
“為什么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
“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那……先說假話吧。”
“想你了。”
“靜靜?”
“實話呢?”恩靜的語氣非但沒有不善,反而顯得有些蕭索了。
“西卡建議我問問你的情況。”
“她不提醒你你想不起來嗎?”恩靜心里又好氣又難受。
“那倒不是。”金鐘銘依舊坦誠到了異常的情形。“只是我沒想那么深罷了,我只是簡單的覺得你可能因為父母的事情心情不好或者尷尬,所以不好打不應景的電話……”
“我……跟你說過家里的事情嗎?”恩靜忽的坐了起來。
“去年夏天拍戲的時候,我家里。”
“怎么了?”
“沒什么。”
“那不管怎么樣,我該不該打這個電話?”
“我不想只是聽你的聲音,我想見見你。”恩靜終于是忍不住哭出聲來了。
“要不我帶著西卡去你家拜訪一下?”金鐘銘掀開鍋蓋看了一眼,鍋里的排骨湯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好,西卡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睡醒。
“我爸爸不在。”恩靜心里更難受了。“你來的話我媽媽會很尷尬的。”
“那你來我家?我這里現在就剩西卡一個人了。”金鐘銘繼續提議道,但馬上他自己就否決了這個提案。“這樣也不好,無論如何你到晚上都還得陪著你媽媽。”
“嗯。”
“所以……”金鐘銘想了一下。“我開車去接你,趁著首爾各處都沒人,我們出去溜達一下,或者是來我這里坐坐,或者是在外面逛一逛,總之,晚上之前再送你回去。”
“好。”
“靜靜。”金鐘銘大概是感覺到恩靜想要掛上電話,所以突然急促的叫住了對方。
“什么?”
“別哭了,等見到我以后才許哭!”
“好。”恩靜果然收起了眼淚。
金鐘銘放下電話,猶豫了一下,但最終沒有叫醒西卡,他只是冷靜的往排骨湯里兌了很多水,同時把煲湯鍋改成保溫狀態,然后就直接出門去了。
另一方面,聽說恩靜聲稱要去找孝敏玩一會,反正晚上之前會回來,知道女兒心里不痛快的含媽媽也沒多說什么。
昨天的雪不大,今天太陽一出來就直接化了一大半,只有部分背陰處的樹枝上和墻角處還殘存這一些積雪,搞得整個大街上都濕漉漉的。說實話,這種環境很討人厭,但是此刻的恩靜卻根本不顧得去注意這些東西,她在空無一人的小區門口轉悠了一圈又一圈,從父母的事情想到組合的事情,又想到了少女時代此時的遙不可及。最后,她竟然兜兜轉轉的又聯想到了金鐘銘和自己。
從圣誕節那件事情之后,兩人的關系就都有些互相勉力支撐的意思這里面,雖然在知情的那些人面前一如既往的親熱,雖然還是相互履行著男女朋友在聯絡方面的基本責任,但是雙方那種勉強和堅持的意味可不要太明顯。不過,這種堅持在今天之前自己還會覺得是一種善意,是一種對雙方都有好處的處理方式,因為這樣看起來會讓雙方都給對方預留下一些翻轉的空間,就好像刺猬互相扎了一下后本能的相互遠離了一步一樣。但是經過了今天的事情以后再仔細想想,自己的父母會不會也是這樣一路發展過來的呢?因為自己兩地分居,但是為了自己的演藝道路互相勉力支撐著,可是慢慢的終究還是冷淡了下來,最后也沒經過什么爭吵也沒經過什么大的矛盾就落到了今天這個境地。
一想到這一點,恩靜就有些不寒而栗,說到底,她還是不舍得金鐘銘。
一個鄰居從小區里走出來,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是要去干嗎,恩靜趕緊笑面相迎跟對方打了聲招呼,但等對方一走,她就立即焦急的跺了跺腳,然后用一種夾雜著惶恐的希冀眼神望向了路口。說白了,她現在不是想笑而是想哭,她想自己的父親,擔心自己的愛情,而對方剛剛許諾過她的,可以讓自己在他面前哭。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不久,金鐘銘那輛已經顯得有些半舊的現代車就出現在了路口處。
“這車已經有……五年了吧?”面對著表情從容的金鐘銘,恩靜上車后竟然控制住了情緒。
“嗯。”金鐘銘淡淡的答道。“五年整,但是好在我步行和乘坐保姆車的時間也夠長,所以保養的很好。”
“我們去哪兒?”看到對方那個樣子恩靜也咬著牙扣上了安全帶。
“還是去我家吧。”金鐘銘調轉了車頭。“我煮了一鍋排骨湯。”
恩靜低頭不語。
“不樂意?”金鐘銘扭頭問道。“是不是因為西卡在那里?”
恩靜還是不說話。
金鐘銘也不言語,只是繼續開車,但是當車子走到兩家中間的漢陽大學時,他卻隨手一拐,把車子停到了漢江上隨處可見的一座大橋的橋墩下面。
恩靜忽的抬起頭看向了面色如常的金鐘銘,這座橋她很熟悉。
漢江橫穿了整個首爾,所謂漢江奇跡這個詞完全可以說明它位置的特殊性,沿著首爾的核心地帶溯江而行你可以看到很多大橋,多到沒朋友的那種。
其中,最出名的應該是麻浦大橋,那里是全韓國最發達的一小塊地區汝矣島和青年人聚集的弘大地區的連接點,也是光華門主軸線上的大橋,更是全韓國都著名的自殺圣地。
當然了,對于韓流粉絲而言可能金鐘銘家附近的東湖大橋知名度更高一些,因為很久之前就有一個叫安正勛的人喊出了‘欲捕軟軟哪家強,一架大橋飛漢江’這樣的名言。沒錯,金泰妍那丫頭最喜歡跑過去抽風的大橋就是東湖大橋,因為那座橋正對著狎鷗亭,也自然是離S.M公司以及少女時代宿舍最近的一座大橋。
不過,對于金鐘銘和恩靜而言,面前的這座漢陽大橋才是意義非凡的那座橋。往北就是漢陽大學那個區域,金鐘銘和恩靜兩人一起相處過的漢陽大學附屬初中就在那里,一起失態的咖啡廳也在那里,一起單獨拍攝雨中哭戲的地方也在那里。往南走呢,則是蠶室和清潭洞的交匯線,金鐘銘的CUBE公司,恩靜的CCM公司其實都在大橋往南的延長線上。不過,最重要的是,兩人在那個萬圣節于CCM公司相逢后,又一起吃飯后,就是在這里趴著欄桿聊了很長時間的廢話。
那是一個,毫無負擔卻又顯得完美的重逢。
大年三十,得益于韓國人對傳統的堅持,橋上面除了金鐘銘和恩靜外一個人也沒有。江風不緊不慢的吹著,雖然溫度不高,但因為頭頂上陽光的作用,倒也不至于讓人感覺到所謂凜冽的那種意味,反而讓人體會到了一點秋日的瑟瑟感。
恩靜背靠著欄桿,金鐘銘則面對面的捧住了她的臉:“你還要硬忍到多久?明明電話里一下子就哭出來了,為什么見到我了反而還要死撐著?”
恩靜還是沒說話。
“是不是看到我這么冷靜,所以不想在我面前露怯?”金鐘銘稍微歪了下腦袋。“你就這么好強?如果你連在我面前都要把事情藏得那么深,你又能對誰說呢?最起碼在你父母本身的事情上面你已經不能和他們直接進行交流了吧?”
恩靜的整個腦袋都被對方捧著,只能硬生生的對上對方的目光,而幾秒鐘之后她終于沒能再忍下去,先是嘴角微微一撇,然后在眼淚滾下來之前她就伸手抱住了對方的腰,最后竟然像是個孩子一樣哭訴了起來:“我……不是,我就是……鐘銘,我爸爸和媽媽真的已經……他們說他們為了我的形象不會離婚的……但是……我心里好難受……我總覺得他們是因為我才走到今天的……我心里又心疼他們又有些生氣……還有些后悔跟自責……要不是因為我從小當了童星,然后想演戲,又想當idol……他們也不至于分開那么長時間……也就不至于有今天……”
金鐘銘面色恍惚,饒是他已經猜測到了類似的情形,但依然沒有想到恩靜的家庭狀況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我該怎么辦?”一會功夫,恩靜的眼淚就已經把金鐘銘的雙手全給打濕了,那雙平素里金鐘銘最喜歡看的眼睛也被江風刺的腫了起來。“我明天就要恢復活動了,到時候連想這件事情的時間都沒有了……我又能怎么辦,鐘銘?”
“是啊,能怎么辦呢?”金鐘銘嘆了口氣。“這時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認真的把你的事業做得更好一點……我其實從我自己的立場是不該這么說的,但是你能做得似乎也只有如此了,不然他們付出的代價豈不是就白捱了?”
恩靜努力的咬著牙點了點頭,似乎還想借此忍住淚水,但還是不住的有大顆的淚珠從腫了的眼皮那里滴下來。
金鐘銘有些心疼了,而忽然間,他低頭做了一個讓對方始料未及的動作——他吻住了對方紅腫的眼窩,把對方落到這里的淚水給吮吸掉了。
這招起了奇效,恩靜立即嘟著嘴停止了掉眼淚,并伸手推開了他的腦袋,然后兩人開始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互相注視了起來。
“多漂亮!”金鐘銘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用一種哄小孩子一樣的語氣攬著對方的腦袋笑道。“干嗎要哭成這樣?”
“不是你讓我哭的嗎?”說著,恩靜又掉了幾滴眼淚。
“是啊。”金鐘銘有些無奈。“你沒哭的時候我想讓你哭出來,因為這樣才能讓我感覺我們靠的更近一點,但是等你真哭出來我又舍不得了。”
“那到底是哭還是不哭?”恩靜不滿的捅了對方一拳。
“這樣就好。”金鐘銘伸出手指小心的擦了擦對方紅腫的眼窩。“真漂亮,紅紅的,像是一朵梅花一樣。”
“你是變態嗎?”恩靜感覺自己今天徹底跟不上對方的思維了。
“不是。”金鐘銘搖了下腦袋,然后低首把自己的額頭跟對方的額頭貼在了一起。“只是想到一首詩而已。”
“什么?”經過發泄和這么一場奇特的安慰后,恩靜的情緒明顯好了很多。“哪首詩?”
“梅蕊臘前破,梅花年后多。絕知春意好,最奈客愁何?雪樹元同色,江風亦自波。故園不可見,巫岫郁嵯峨。”金鐘銘仰起頭吟誦了一遍。“怎么樣?很應景吧?杜甫的《江梅》。”
恩靜默然不語。
“嗯?”
恩靜嘴角一撇,竟然又像個小孩子一樣哭了出來。
“又怎么了?”
“我聽不懂……這是漢詩……對不對?你故意的對不對?”
金鐘銘微微一笑,松開捧著對方臉蛋的雙手,并轉而抱緊了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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