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少南咬了咬牙,說道:“這事我會親自跟她說,你只說答不答應就行。”
陸炳勾了勾嘴角,說道:“好吧,這點我可以答應你,不取鳳舞的性命,還有第三個請求是什么?前兩件對我可沒什么好處,事不過三,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我陸炳可沒有興趣做。”
耿少南閉上了眼睛,緩緩地說道:“前兩件都和第三件有關,這第三件事,是對你真正有好處的,那就是請你找來太子,我要當面和他談。”
陸炳睜大了眼睛,奇道:“你不是昏了頭吧,你覺得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有什么能跟太子談的?你不過是一個謀反不成的階下囚,連皇子的身份也沒有,他又何必來見你?”
耿少南幽幽地說道:“因為,我仍然有自己的舊部,有自己的死士,他就算登上皇位,也會面臨我的手下的復仇,如果他來跟我談條件,我可以放棄復仇,慨然赴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想,沖著這點,他不會不談的。而且,我在奪位的過程中,掌握了不少朝中大臣的機密之事,也掌握了大明的九邊巡防,山川河流,如果他這樣輕易殺了我,我的手下們就算刺殺不成,也會把這些機要之事,告訴番邦外國,引外敵入侵,到時候他的江山不穩,沒什么好日子過。”
陸炳的眉頭深鎖:“想不到,你居然還留了這樣的后手,怎么我從來不知道?”
耿少南冷冷地說道:“這是我師父多年來的布置,陸炳,你要知道,我師父對你從來沒有完全信任過,一直是防了一手,所以這些東西,只有我師父手下的死士才清楚,我可以控制他們,也只有我可以控制他們。如果我死于非命,他們一定會按我剛才說的那樣,先行刺,不成之后再逃往異國,引番兵報仇的。大明的武備差成什么樣,你最清楚,有了這些山川地形,各地布防兵馬的圖,無論是蒙古人還是倭賊,都可以長驅直入,輕者擄掠,重則改朝換代,都不是不可能。”
陸炳咬了咬牙:“你不是一直自詡正人君子嗎,不是愛國嗎,怎么會做這個?”
耿少南哈哈一笑:“如果我可以登基為帝,天下皆是我有,我當然要愛我的國,愛我的子民,現在,我敗局已定,登上皇位的會是我的死敵,這個國家我又有什么好可惜的?得不到的,就毀了它,才是我耿少南的性格!”
陸炳嘆了口氣:“算你狠,好吧,這個意見我會向太子轉達,只是答不答應見你,我實在沒有把握,而且,這對我又有什么好處?”
耿少南冷冷地說道:“陸炳,你先是助瑞王奪位,又是覬覦太祖錦囊,然后還助我繼續奪位,早成了太子的眼中釘,肉中刺,無論你怎么討好他,怎么立功,都不可能逃過他的報復,就算他當太子時不跟你算賬,登上皇位后,你也必死無疑,你以為把我拿去就可以平安了嗎?只怕你自己也不信吧。”
陸炳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厲聲道:“至少,我可以爭取時間,從太子現在到登基,還有幾年甚至幾十年,我還可以繼續籌劃,控制朝政,大不了再拼死一搏,總比現在就沒命了好。”
耿少南嘆了口氣:“陸炳,不必如此,我跟太子提的條件,就把赦免你,作為交換條件,不管怎么說,你也是助我一路走來的人,盡管你有自己的算盤和私心,但你至少全心全意地輔佐過我,我也想保你一命,這算是我離開這個世界前,最后的一點行善吧,至于嚴世藩一黨,禍國殃民,罪大惡極,我是絕不會放過他們的,也希望你能在我之后,為了大明,把他們給鏟除。”
陸炳點了點頭:“看來你還是心系大明,不會真的讓你的手下做出危害大明和天下蒼生的事,耿少南,你這話只能騙騙太子,可騙不了我啊。”
耿少南閉上了眼睛:“這世上恐怕只有你是最了解我的,是的,我做不出那種事,但我只有這樣說,太子才會跟我見面,你可以讓徐林宗一起來,我也有些后事,要跟他交代。”
陸炳勾了勾嘴角,說道:“好吧,此事確實對我有利,我會去找太子的。現在,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呢,如果沒別的事,我給你找筆墨吧。”
耿少南閉上了眼睛,幽幽地說道:“你去拿筆墨吧,這個休書如何寫,我現在要好好地考慮一下,對了,請你現在把我師妹帶過來,我想,我最后要給她演一出戲,讓她徹底死了心。”
何娥華的滿眼都是淚痕,幾天以來,她一直不吃不喝,滿心滿腦都是那個讓她愛恨交加的男人,直到現在,她才突然第一次意識到,自己這回的任性和沖動,會有多么嚴重的后果,可能那次的相會,就是與自己的大師兄,與自己的丈夫的永別,因為,從耿少南最后離去時的眼神,她只讀到了空洞與死亡的味道,那是一種徹底的,冰冷的絕望,對人世再無任何依戀,耿少南的武功是如此之高,即使是那么猛烈的毒刃,也未必能取他的性命,可是如果心死了,人還會活嗎?
一陣腳步聲從外面傳來,這是幾天來,第一次有人來這里,何娥華抬起了頭,眼中盡是期盼,她這輩子從沒有一次這樣渴望過耿少南的到來,她希望這個男人能象在武當一樣,端著自己最喜歡吃的蓮子銀耳羹,來敲自己的房門。
當陸炳的身形出現在門口時,剛剛直起身子的何娥華,一下子又軟回了床上,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失望,她扭過了頭,幽幽地說道:“你來做什么?”
陸炳的臉上帶著壞笑,走到了床前,看著床邊小幾上那一盤早已經冷卻的飯菜,笑道:“何姑娘,你這樣不吃不喝,可不是個辦法啊,就算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多少也應該吃點才是。”
何娥華突然抬起頭,厲聲道:“我丈夫在哪里?我不見到他,不會吃飯的。”
陸炳嘆了口氣,拿出了一張墨跡未干的紙:“他已經不再是你的丈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