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慢慢地踱起步來,塵封百年的舊事隨著他緩慢而略帶沉痛的語調,展現在了天狼的面前:“因為時間緊促,二人各記了半部蓮花寶典,祖峰記的是上半部的心法,林子奇記的下半部的招式,記完之后,兩人把袈裟付之一炬,第二天匆匆離寺。”
“祖峰和林子奇回到華山之后,把二人各自記得的心法和招式默下了下來,加以映證,由于祖峰本身的內功修為較高,而林子奇以劍術見長,所以寫下各自記得的招式后,互相一比,總覺得自己這些才是真本,而對方是故意默寫了假心法招式,來糊弄自己,于是本來親如兄弟的二人也開始生出嫌隙。”
“另一方面,南少林的色空大師在彌留之際,又想起了自己的那個蓮花寶典,于是命自己的弟子了塵和尚去藏經閣把袈裟取了回來,卻發現袈裟已經被人盜走,他一下子意識到這是祖峰和林子奇所為,便遺命色空去華山,向祖峰和林子奇二人要回這蓮花寶典。”
“祖林二人這時候已經為了蓮花寶典的事勢成水火,由于兩人都不知道欲練此功,必先自宮的秘密,祖峰練內功毫無進展,反而有走火入魔的趨勢,而林子奇沒有內功的支持,只靠招式,根本發揮不出蓮花寶典速度驚人的優勢,威力還不如普通的華山劍法,于是二人都以為對方是故意藏私,反目成仇,連二人各自的弟子也都分成了兩派。這便是我們華山派百多年來劍宗和氣宗分裂的開始。”
天狼早就聽說華山派因為劍氣二宗分家,而在百多年來幾乎一蹶不振。人丁凋零,嘆了口氣:“想不到華山派幾百年的名門,竟然為了一部武功鬧成這樣。”
楚天舒沉痛地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這時候了塵和尚來到了華山,祖峰和林子奇兩位祖師便一起與其探討起這蓮花寶典的武功來,由于原本的袈裟已經被二人燒毀,所以了塵和尚裝著知道全文,聽著二人口述武功。竟然強行把這武功給記了下來,然后隨便敷衍了兩人幾句,便匆匆離開,甚至也沒提要二人還還武功之事。”
“這了塵和尚下山之后,沒有回南少林,而是把這蓮花寶典給默寫了下來,他號稱南少林幾百年來武學第一奇才。有過目不忘之能,看到此頂尖武功后,更是愛不釋手,幾番猶豫之后,終于還是擋不住誘惑,揮刀自宮了。”
“從此了塵和尚改名展霸圖。還了俗,在老家福建開起了一座福遠鏢局,靠著他一手出神入化的劍法武功,幾乎打遍天下無敵手,而中原各地的綠林高手。傷在他劍下的不知凡幾,二十年不到。福遠鏢局的名號就傳遍了整個江湖,仇人無數,朋友卻幾乎是一個都沒有。”
天狼微微一愣:“此人既然有如此高絕的武功,又怎么會沒有朋友呢?”
楚天舒搖了搖頭:“展霸圖自宮之后,性情大變,可能他也自慚形穢,不愿意與人深交,性情變得乖戾偏激,對于劫他鏢局的綠林山寨,下手狠辣,幾乎從不留活口,二十年下來結怨黑道高手無數,只是懾于他的蓋世武功,無人敢在他活著的時候報仇。”
“另一方面,白道的青年劍士們也不斷地有人向展霸圖挑戰,畢竟他闖出了天下第一劍客的名頭,擊敗了他,哪怕是在他手下多走幾個回合,都可以名揚天下。所以展霸圖后來每天做的最多的事,不是押鏢,而是應付一撥撥劍客們上門的挑戰,由于他的武功不傳弟子,所以這種事情都是親歷親為。”
“青城派的木天道人,號稱青城派立派數百年來的第一劍術高手,不到三十歲的時候就名震西川,被譽為川中第一劍客,其人年少輕狂,目空一切,不甘心自己只是川中第一劍客,而在其劍法大成之后,選擇了向展霸圖挑戰。”
“結果木天道人在展霸圖狂風暴雨般的蓮花寶典下,根本無還手之力,苦撐百招之后,被一劍削去了道髻,由于其在挑戰時志在必得,天下有上千名成名劍客目睹了此戰,木天道人也因此顏面盡失,回青城派后不到三年,竟然把自己給活活氣死了,臨死前留下遺命,要青城派的徒子徒孫們想辦法能取得展霸圖的劍譜,加以練習和破解,最后把青城派的劍法發揚光大。”
天狼不屑地歪了歪嘴:“比劍落敗,應該想辦法苦練武功以后找對方的后人贏回來,這才是武者光明正大的復仇之舉,哪能輸給人家劍法后,就想著偷人劍譜呢?這木天道人如此心胸,難怪會給活活氣死。”
楚天舒點了點頭:“青城派門風一向如此,所以即使是正道門派,也往往對其敬而遠之,有時候要故意留給人家一點面子,明明能贏,卻要保個平手,以免讓他們折了面子記恨自己,因為我們白道門派行事,不象黑道綠林那樣出手狠毒,趕盡殺絕,沒有門派可以永遠強大,所以寧可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啊。”
天狼哈哈一笑:“前輩這話精髓了,想必后來福遠鏢局被青城派滅門之事,也是因為這個吧。那展霸圖既然已經自宮,又哪來的后人呢?”
楚天舒說道:“展霸圖為了掩蓋自己自宮的事實,貼了假胡須,又娶了妻子,還收養了一個孤兒作為自己的兒子,當然,對外只說是自己正妻所生,這個秘密一直保持到了幾年前,由于展霸圖武功蓋世,又把自己的蓮花寶典改名為天蠶劍法,名揚于世,即使是他死后幾十年,黑白兩道的仇家都不敢向其后人尋仇,福遠鏢局只靠著展霸圖的旗號,就吃了幾十年的老本。”
天狼長嘆一聲:“可是到了展慕白這一代時,還是給戳穿了,自己也是慘遭滅門之禍。前輩,華山派分為劍氣二宗,甚至后來因此而火并,也是因為這天蠶劍法而起的吧。”
楚天舒的眼神變得黯淡下來,他的嘴角抽了抽,聲音變得低沉:“是的,祖峰和林子奇二位沒有從展霸圖那里得到什么啟示,十年之后,展霸圖在江湖上聲名鵲起之后,他們也曾秘密向展霸圖挑戰過,但合二人之力,仍然無法勝過展霸圖,他們明明知道展霸圖所用的招式就是蓮花寶典,但就是無法跟上對手的速度,若非二人功力高絕,又難得地使出了華山派的兩儀刀法合作了一次,只怕也會象木天道人一樣,落敗而回了。”
“勉強打了一個平手后,兩人回到華山后又大吵一場,懷疑是對方故意藏私,一氣之下干脆各自分宗立派,這也是我華山派分裂的開始。雙方都自認只有自己才是華山武學的正宗,視對方為異端邪說,直到三十多年前,劍氣兩宗大戰一場,氣宗幾乎把劍宗的弟子趕盡殺絕,才算真的分出了勝負,而我華山派也從此元氣大傷,人丁單薄,即使經過了我多年的苦心經營,也未能恢復元氣。”
天狼搖了搖頭:“真的是太可惜了,那本蓮花寶典真的是害人之物,非但沒有把華山派發揚光大,反而害了華山百余年。楚前輩,你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楚天舒苦笑道:“最大的問題不在于此,而在于劍氣分宗之時,我華山派得罪了一個絕對不能得罪的人,此人也成了我華山派永遠的惡夢,落月峽一戰,我華山派幾乎盡數滅亡,就是拜此人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