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藩面不改色,那只邪惡的獨眼眨了眨:“大汗,義氣是對朋友的,可是趙全這種人能算是朋友嗎?他只不過是想借你們蒙古兵,實現自己的皇帝夢罷了,連自己的國家和祖宗都拋棄的人,您覺得他對蒙古又能忠誠到哪里去?現在表現得恭順是因為需要你們蒙古兵的扶持,只等他羽翼一豐滿,一定會自立的。”
“想我們大明的太祖洪武皇帝朱元璋,以前起兵之初,實力不足的時候,不也是接受過大元的封號,名義上臣服于大元嗎?等他一統南方后,便興師北伐,把你們大元趕出中原,就是這樣還沒有放過,繼續派出徐達,藍玉這樣的大將領兵出塞,橫掃大漠,一直把北元的勢力徹底打垮,把北元皇帝的玉璽都奪到手,這才罷休,前事不遠,您可別忘了,趙全的白蓮教當年正是扶朱元璋起事的主力。”
俺答汗的眉毛動了動,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沉聲道:“小閣老,你在本汗這里這樣說你們的開國皇帝,就不怕誅九族?”
嚴世藩哈哈一笑:“在下眼里,沒有什么太祖,只有當今的皇上和大汗,為人君者,哪有什么義氣可言,趙全靠著一幫裝神弄鬼的邪教徒就以為可以君臨天下,那是作夢,我嚴世藩也不可能聽命于這樣的鼠輩,可是大汗卻是草原上的雄鷹,為大汗效力,世藩樂意之至。”
“大汗,為了不讓您落得個出賣手下的罵名。世藩有個辦法,您要是覺得還可行,就可以參考一下。那趙全經過這次起事。白蓮教已經完全暴露,您這次是要退回大漠的,他們留在我們大明也不可能以后再為大汗做什么事了。不如這次退兵的時候把白蓮教徒們都帶回大漠,找個地方安置下來,如何?”
俺答汗沒有說話,而赫連霸卻沉聲道:“小閣老,你的算盤打得不錯啊。一邊讓我們公然接納這些明朝的叛賊,一邊又說要重開邊貿,最后如果你們皇帝不答應。你也可以拿這個當借口,即使你現在知道無法追回趙全,向你主子交差,以后也留了個口子。逼我們交出趙全以重開邊貿。你真當我家大汗想不到嗎?”
天狼心中暗嘆,這赫連霸果然是心思縝密,嚴世藩的那點小九九一下子就給他撞破了,這次蒙古入侵,白蓮教出力甚巨,事后追查起來,皇帝一定會嚴令嚴嵩父子破獲白蓮教,而這樣一來。仇鸞暗中扶持白蓮教,勾結俺答汗的行為一定會人贓并獲。仇鸞一倒,舉薦他的嚴嵩自然也脫不了干系,嚴世藩不敢找蒙古人的麻煩,但對趙全和白蓮教卻是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
當務之急,先是借著蒙古退兵,哄騙俺答汗把白蓮教徒們都帶回大漠,躲過眼前這一劫,以后再以此為由,拒開邊市,蒙古人這回搶夠了,三五年內只怕再也沒有動力重新調集這樣規模的大軍入侵,以后想要開邊市,主動權就到了嚴嵩這里,到時候到此為條件要挾俺答汗交出趙全等白蓮教徒,即使要不來趙全,交出一些底層教眾,給對上對下也算有了個交待。
俺答汗的聲音冷冷地響起:“小閣老,我們家赫連將軍所言,你有何高見呢?”
嚴世藩平靜地說道:“剛才我們就說過了嘛,要互利互惠,這才是長久合作之道,即不能我們只為你們作嫁衣,也不能你們只顧自己,如果我們嚴家倒了,換上象徐階這樣的人把持大明的朝政,我想你們以后過得不可能這么舒服吧。”
“這次的事情,我們事后必須也得向皇上有個交代,你說你要保趙全的命,這個我沒意見,但到時候總要留點小魚小蝦給我,讓我好向皇上交差,要不然皇上事后追查,仇鸞第一個脫不了干系,到了那個時候,我們今天談的事情,無論是開邊市還是走私,都不可能實現了,大明的人口超過你們蒙古百倍,若是有一二名將在邊關整軍備戰,只怕你們蒙古人的日子也不好過,不是嗎?”
俺答汗厲聲道:“這件事不用多說,趙全也好,白蓮教眾也罷,跟我這次回關外的,本汗一個也不會交出來。你們嚴家要是連這點小事也沒法解決,那也不用混了,抓些你們自己的百姓,說是白蓮教徒不就行了嗎?難道連這種事都要本汗教你?”
嚴世藩嘆了口氣:“大汗,如果不是這次的事情鬧得太大,您的大軍兵臨北京城下,抓幾個百姓去頂缸自然容易,就是以前宣大一帶慘敗,總兵戰死,那也只是大軍敗于野,可是現在是在皇上的眼皮底下,一切都無法再隱瞞,事后他肯定要讓錦衣衛也參與白蓮教一案的查處。陸炳可不是那么好瞞的,他上次在山西好象已經查到了些什么,這次雖然沒有明說仇鸞,但也向我暗示過最好和仇鸞劃清界線,可能戰事結束后,他就會徹查白蓮教之事了。”
赫連霸冷笑道:“我聽說你跟陸炳是兒女親家,政治盟友,聯手害死了夏言,這回他想動仇鸞也跟你先打了招呼,怎么,難道小閣老連陸炳都擺不平?”
嚴世藩搖了搖頭:“陸炳其人,只會忠于皇上,跟我們父子上次聯手扳倒夏言之后,合作已經近乎中止,他這次去山西查仇鸞和白蓮教,事先都沒跟我們打過招呼,早已經不是同心了,如果事后有借題發揮的機會,他不是沒有扳倒我們嚴家的可能。”
赫連霸眉頭一皺:“扳倒自己的親家?不太可能吧。你小閣老不是娶了他的女兒嗎?難不成他忍心自己的女兒跟著你們受牽連?”
嚴世藩的眼中兇光一現:“別提那賤人,我早就把她打發回陸家了,娘的,陸炳想借她女兒來刺探我們嚴府的虛實,連她的女兒都是錦衣衛。我們兩家的翻臉,也是從那時候就開始的。”
赫連霸嘆了口氣:“想不到你們漢人之間勾心斗角,連這種機會都不放過,實在可怕。”
嚴世藩冷笑一聲:“草原上還不是一樣?就是大汗,不也是要靠娶親,嫁女來結好其他的部落嗎?這次你們可汗部落的五萬大軍,兩萬是可敦部落的,只有三萬是純粹的俺答部戰士,大汗剛才一直擔心的戰利品,只怕也是不好向可敦的娘家部落交代吧。”
俺答汗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好了好了,都是大男人,這種家事就不要多說了,趙全和他的手下我不會交出來,你還有什么好辦法?”
嚴世藩低頭想了想:“大汗,要不這樣吧,趙全他們出關之后,讓他派一些人潛回關內,這些人反正多數都是山西人,在本地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然后再招一些百姓逃亡關外,到時候你把消息透露給我,我去把這些想投奔關外的百姓當成白蓮教余黨抓起來就是,這樣總算不到是你出賣了趙全吧。”
俺答汗微微一愣,轉而豎起了大姆指:“小閣老,這個辦法你都能想得到,實在是太厲害了。只是這樣一來,以后在山西就不會有百姓投向白蓮教和我們,長遠來看,還是我們吃虧啊。”
嚴世藩擺了擺手:“不,這對大汗來說吃不得什么虧,跑的抓緊的都是大明的百姓,那些本就不是你的子民,再說我也不會全抓的,最多跑十次抓個兩三次,給我們家皇上一個交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