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小雞仔再次打了個嗝,噴吐出的丹光已是微不可見,葉信眉頭深鎖,心中的殺意逐漸消退,掌中的靈獸有些古怪,以他現在的進境,也未必能承受得住三轉金丹的丹力,這小小的身體,應該被沸騰的丹力焚燒得尸骨無存才對。
片刻,葉信反手把小雞仔放在了口袋中,隨后一一把地上的法寶收回到山河袋內,轉身向法陣外走。
其實葉信已經過了時間,法陣外有兩個金袍客卿已經等待多時了,他們看到葉信出現,急忙躬身施禮:“見過護法。”
葉信面沉似水,他無暇與那兩個修士寒暄,快步向自己的護法府走去。
到了護法府,方守逸正等在前院中,這也是他勤奮努力的地方,只要葉信沒有休息,他便不會回到自己的居所,時時準備葉信招呼,如果只是短時間內保持還好說,在曹玉義執掌護法府的幾十年里,方守逸也一直是這么做的。
“守逸,去那邊找北山列夢,讓凰叔立即趕到我這里來。”葉信說道。
方守逸見葉信這么晚還要去打擾北山列夢,心中有些遲疑,但面上并沒有表露什么,立即應是,隨后向院外走去。
時間不大,凰叔匆匆走進中堂,方守逸在外帶上了房門,凰叔見左右無人,陪笑道:“主上,這么晚了還沒休息呢?”
“你告訴我,這是什么東西?”葉信臉色很陰沉,隨后從口袋中掏出那只小雞仔,扔到了桌子上。
凰叔的視線落在了那只小雞仔上,他的臉孔驟然變得扭曲起來,接著失控了一樣向著小雞仔撲去。
“給我站住!”葉信厲聲喝道:“說,這是什么?!”
凰叔已撲到桌前,他勉強穩住身形,雙手遙遙探出,還差尺許就能抓到小雞仔了,但再不敢寸進,因為葉信的神色頗為不善,甚至隱隱散發出了煞氣。
不過,他的心志被沖擊得厲害,連眼神都有些渙散了,呆呆的看著小雞仔,忘記了回答葉信。
那小雞仔在桌子上翻了幾個跟頭,勉強站起身,又扇動著毛茸茸的小翅膀向著葉信跑去,跑到桌邊停下了,桌子距離葉信有尺許遠的距離,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跳過去,或者說,它有些害怕,只得沿著桌邊跑來跑去,口中發出充滿焦急的清脆叫聲。
“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凰叔喃喃說道。
“難道你還想讓我問第三次?說!”葉信喝道。
凰叔顯得失魂落魄,他呆立片刻,一點點轉過頭,看向葉信,隨后澀聲說道:“這是……禁神天鳳,也叫天魔鳳,位屬十七魔路之一……”
“魔路?”葉信又問道。
“魔路即魔界天路。”凰叔緩緩說道。
“天路?你竟然知道天路?”葉信的眼神閃爍起來:“那我就要問了,你到底是從什么地方來的?”
“主上,有些事我多年前已立下重誓,絕不能向任何人吐露。”凰叔苦笑道:“還望主上能多多擔待。”
“笑話,你這樣誰敢信你?”葉信冷冷的說道:“凰叔,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再毀了你的美人?!”
葉信聽山炮說起過,凰叔有個致命的弱點,就是怕那株花幻化出的人影受到傷害,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只是做做小人了。
如果換成別人這么說,對凰叔的沖擊并不會很大,但葉信在浮塵世就締造出一個又一個奇跡。凰叔也是從上界下來的,見識非凡,有些事連泥生都不懂,而他看得分明。
天下如蟻群般茫茫的修士中,偶爾會出現一些另類,他們步入修行路的契機與眾不同,而這種人往往能做出一些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甚至可以改變天路的格局。
葉信就是其中之一,因為葉信是以刀入道,或者說,是以殺入道。
葉信手中的殺神刀,正是葉信步入修行路的源點。
對這種人,凰叔從來不敢招惹。
在浮塵世,凰叔從頭到尾都沒參與過對抗魔族,他喜歡魔族修士,從出生開始,他就是在魔族的圈子里長大的,前后侍候過的幾個主人,也都是魔族貴胄,人族修士對他而言才是異族,所以他不可能幫著人族去對抗魔族。
此刻,凰叔在皺眉苦思著,眼神波動得厲害,而葉信默默等待著,只是他的情緒很不好,堂中的煞氣越來越濃厚森冷。
良久,凰叔幽幽嘆了口氣,葉信說要殺他,那么肯定會動手,對這點凰叔是深信不疑的,以殺入道的修士,最后總會用殺戮來解決麻煩與矛盾。
“主上,有些事我真的不能說。”凰叔緩緩說道:“我的使命,是帶著這只禁神天鳳逃出天魔路,但沒想到,禁神天鳳被天光所染,魂消魄喪,已變成死物,再無可能破殼而生,如果我知道它還活著,無論如何也不會把它送給主上的。“
葉信神色不動,但心中已掀起驚濤駭浪,這凰叔居然是從天路走出來的?
“魂消魄喪?”葉信說道:“那它怎么解釋?”說完,葉信指了指那只還在桌沿不停往來奔跑的小雞仔。
“不知道,主上,我的的確確不知道。”凰叔看向了那只小雞仔,口中喃喃著:“不可能的……明明是沒有任何生機了……”
“你在天路修行過?”葉信轉移了話題。
“不敢談修行,我只是區區家仆而已。”凰叔說道。
“凰叔……應該不是你的本名吧?”葉信說道。
“不是。”凰叔回道:“我家少主敬我一心為家業操持,總會叫我一聲叔叔,到了浮塵世,我孤苦無依,便起了這個法號。”
“你家少主在哪里?”葉信說道。
“不知道……”提起這個,凰叔臉上的皺紋似乎又變深了:“我被天光毀掉修為,幸有少主的法寶護身,才保住了一條命,最后墮入浮塵世,想找到少主,除非是能重回天魔路,只不過……既然天光已降世,想來少主也是兇多吉少了……”
凰叔臉上死氣沉沉,恍若行尸走肉一般,已失去了一切希望,這種情緒不像是裝出來的。
“你在天路走到了什么境界?”葉信的口氣放得緩和了一些,既然凰叔是從天路下來的,他應該稍微有些尊重,而且,他隱隱猜到了凰叔的經歷,辛苦操持的家業可能都被毀掉了,愿意效忠的主人也已魂歸西去,這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老人,失去了所有的熱情,只保留著一線期望,而殘忍的地方在于,凰叔自己很清楚,那一線期望也只是泡影。
所以,凰叔與封圣帝主、歸元帝主認識了那么久,也沒有成為好朋友,因為不管是誰,不管表達出怎么樣的誠意,也無法打動凰叔了,這個老人雖然還活著,但心已死。
“圓滿境。”凰叔說道。
“這是天魔鳳?你與它是什么關系?”葉信問道。
“我家少主有天魔鳳的血脈。”凰叔說道:“這只天魔鳳么……我也不知道少主是從什么地方得來的,當初他匆匆忙忙把魔蛋交給我,讓我快走,然后……我就再沒見過少主了。”
“你教給山炮的是玄鳳訣?”葉信說道:“是你家少主的傳承?”
“是。”凰叔點頭道:“只可惜我知道的也不多,山炮能走到哪一步,還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你為什么愿意幫山炮?”葉信說道。
“我老了。”凰叔長嘆了一口氣:“而且我已經隱隱感應到自己的元脈開始衰敗,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要步入寂滅境了,我死了沒關系,但少主的傳承不能斷絕!”
“山炮可沒有天魔鳳的血脈。”葉信說道:“他能修得成么?”
“可我到哪里去找有天魔鳳血脈的修士呢?”凰叔無可奈何,再次嘆了口氣:“山炮根骨還是不錯的,而且他有靈猻妖術,或許能另行領悟,甚至創出自己的法門。”
“靈猻妖術?”葉信一愣。
“靈猻有銀瞳,可以看透元脈的運轉。”凰叔說道:“山炮總能看出其他修士的法門,料敵之先、擅長以弱勝強,在我觀察的人里,沒有誰比他的資質更好了。”
“這是山炮的優點,你說說他的缺點吧。”葉信說道。
“他……太笨了!”凰叔咬著牙的說道:“什么都不懂,還需要我事事指點,以他的城府……連給我家少主提鞋都不配!也就是遇到了主上,主上會幫著他、護著他,換成別人,恐怕自己被賣了還幫著數錢呢!”
“你看中了山炮,不也是正因為他會聽你的么?”葉信淡淡說道,他明白山炮對凰叔抱著警惕的緣由了,沒有誰愿意像個木偶般被人操控,凰叔似乎是把最后一線希望放在了山炮身上,試圖把山炮打磨得與他少主一模一樣,如此不產生矛盾才是怪事。
聽到葉信的話,凰叔愣住了,說到資質,葉信身邊比山炮好的并不是沒有,如鬼十三就比山炮強得多,為什么偏偏選擇了山炮,這應該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凰叔,我再問你,天魔鳳值不值得養?它尚未破殼,就吃了我的金丹,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以后還會耗費我許多東西。”葉信說道。
“天路魔種,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想主上以后未必還有機會能收服這樣的魔種了。”凰叔說道。
就在這時,轉了好半天的小雞仔終于忍不住了,奮力扇動著毛茸茸的翅膀,跳起身撲向葉信,它本想跳到葉信肩膀上,但力道差了太多,順著葉信的衣衫向下滑落,最后它猛地用小嘴叼住葉信的衣服,兩只腳不停撓動著,似乎想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