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那么蠢。”葉信笑了笑:“清瞳,你在白虎山的時候,替白虎山主除掉了不少對頭吧?你的本命技確實適合暗算、偷襲,不過,你并不算是一個合格的殺手。”
“我的境界與主上比相差懸殊,這個我承認。”清瞳眼中閃過一縷黯然之色,隨后說道:“但要是說我不合格,我可是不服呢。”
“想除掉一個人,有太多太多的辦法,親自操刀上陣,是最粗鄙的。”葉信說道:“過幾個月,當展開韜從太清宗消失的時候,你自然就懂了。”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清瞳說道。
葉信思索片刻,又露出笑意:“剛才我提起白虎山主,你顯得有些黯然,是因為故主難離,還是因為那里給你留下了很多回憶?”
“主上,我與白虎山主已是恩斷義絕了。”清瞳急忙說道。
“你心志堅韌,這也是我最看好的你的地方,當初在姜鎮業的壓力下,白虎山主決定拋棄你,讓你感到很失望,以你的心性,既然已選擇了離開,那就永不會回頭。”葉信說道:“你也不會為了過去而黯然,這么做是故意的,讓我知道你是個很忠義的人,縱使白虎山主那么對你,你依然難忘舊情。”
“主上……我……”清瞳似乎顯得有些慌亂了。
“不用解釋。”葉信擺了擺手:“用一些小手段,讓我更加相信你,重視你,這反而是你聰明的地方,我并不在意,其實……我以前的部將中也有人經常這么做,我心里看得明白,眼里卻裝著糊涂,只要目地是好的,用些技巧真的無妨。”
清瞳不由露出苦笑,她這時才發現背后透出寒意,因為冷汗已經把她的后背打濕了。
“知道我為什么對你就不裝糊涂了么?”葉信說道。
“不知道。”清瞳小心的回道。
“我在提醒你,我可以看破很多事情。”葉信說道:“你可以做錯事,那沒什么,我會幫你一起彌補,但是,不要犯原則性的錯誤,至于什么是原則,你心里應該明白。”
“是。”清瞳低聲回道。
“只要你有足夠的運道,這條修行路,我們會一起走下去的。”葉信說道:“以后你接觸的秘密將越來越多,要學習的東西也越來越多,不管我們一起走了多久,我希望你不要忘記今天我說的話。”
清瞳用略帶著驚恐的目光看著葉信,雖然葉信沒有把話說得太明白,但她只感覺自己好似已變得赤身裸體,坦呈在葉信的視線下,她的任何變化都瞞不過葉信的洞察。
葉信的視線從清瞳身上移開,輕輕嘆了一口氣。
一直以來,清瞳都在悄悄的觀察他,觀察與揣摩是兩碼事,墨衍、謝恩等人暗中揣摩他,是為了獲得更多的信任與重視,而觀察代表著若即若離,清瞳并沒有徹底下定決心跟著他葉信一起走,她還在思考他葉信值不值得效忠。
葉信開始的時候還不急,謹慎并不是缺點,從清瞳的角度說,她已經跟錯了一次人,自然不想再錯第二次,但現在不一樣了,他要開始布局,針對天行者狄戰,用最大的耐心、用所有的精力,編織出一張天羅地網,同時,他要抹去自己的所有弱點,沒有下定決心的清瞳,很有可能成為破綻。
“來,清瞳,替我修一修胡子。”葉信說道。
“修胡子?我不會。”清瞳說道。
“我剛才說了,你要學的事情有很多,就從修胡子開始吧。”葉信說道,他準備留胡子了,想一直不與天行者狄戰以及狄戰的隨從碰面,幾乎是不可能的,最簡單的易容術,就是胡子,以前他的相貌年輕俊朗,胡須會讓他的外觀發生很大變化。
“我去找方管事要一把剃刀。”清瞳直起身。
“不用,你手里不是有刀么?”葉信搖頭道。
清瞳遲疑了片刻,右手輕輕一抖,手中出現了一柄短匕,接著她走近葉信:“主上,我應該怎么修?”
葉信用手指在嘴唇上方劃了個‘八’字,隨后又在下巴處抓了一把。
清瞳握著短匕,在葉信的臉頰上輕輕滑動起來,她的短匕極為鋒利,刀尖所過之處,胡須被刮得干干凈凈,另一邊的月不由提起心,緊張的盯著清瞳的一舉一動。
月知道清瞳是蛇妖,法寶是用自己的毒牙淬煉而成的,如果清瞳與葉信正面發生戰斗,估計連葉信的衣角都沾不到,就會被殺掉,而現在清瞳的手指只要顫一下,便有可能給葉信造成致命傷害。
葉信仰躺在靠椅上,吐氣越來越輕,似乎已經睡著了,而清瞳卻處在平生中最緊張的時刻,呼吸已經停頓了,她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手指,生怕出現意外,把葉信的臉頰劃破。
大多數人不愿意去相信對方,不是為了算計什么、奪取什么,只是擔心自己信錯了人,擔心對方辜負自己的信任,而當看到對方無條件的相信自己時,心中會滋生出莫名的感動,這是天性,而對方的實力越強、地位越高,這份感動也會越沉重。
士為知己者死,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清瞳的手很穩定,可腦袋卻一片混亂,她忍不住又想起了白虎山主,她在白虎山修行了幾十年,也為白虎山主效力了幾十年,立下無數功勞,可白虎山主敢這么安靜的躺在她的刀下么?不敢的……白虎山主絕對不敢!!
葉信為什么這么信任她?當初她要走,還讓玄妖殿的殿主山炮出面,極力挽留她……莫非是看上了她的姿色?不可能!葉信看向她的目光非常清澈,憑女人的直覺,她知道葉信絕對沒有其他念頭,可到底是為什么?!
隨著時間的流逝,葉信的胡須逐漸被修理整齊了,看著葉信安靜得如同嬰兒般的睡姿,清瞳雜亂的腦海中突然爆起了亮光,她一下子悟了,一顆心也變得清澈透明。
葉信對她的信任是不是真的?既然是真的,還想那么多干嘛?為什么一定要搞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她為白虎山付出了無數心血,可結果如何?白虎山主不會這么信任她,同伴們更為懼她如蛇蝎,當然了,她也確實是蛇妖入道。
而在她的生命中,有誰象葉信這樣對待過她?沒有了……
清瞳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了嬌媚的笑意,隨后輕聲道:“主上,已經修好了。”
葉信的眼皮動了動,隨后張開雙眼:“好了么?小月,去給我取個鏡子來。”
月應了一聲,反身走進屋內,片刻,拿著一面圓鏡走了出來,葉信接過圓鏡,左右擺頭,仔細觀察著,隨后說道:“以后下面的胡須給我留寬一些,現在太窄,留長了就成了山羊胡,會很難看的。”
“人家是第一次么……以后就明白怎么修了。”清瞳說道:“要不然明天再試一試?”
月露出錯愕之色,人家?這種充滿少女嬌媚的詞,居然能從清瞳的嘴里說出來?
“胡子不能天天刮,臉皮會越刮越厚的。”葉信笑道:“好了,你們先去休息吧,明天早點起來,還有要緊的事情去做。”
“好的。”清瞳站起身,向葉信略施了一禮,隨后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月還在用不解的目光盯著清瞳的背影,雖然她的城府不深,但也能看得出來,給葉信刮胡子之前的清瞳與刮完胡子后的清瞳,那種笑容、說話的語氣等等,都變得截然不同,完全是兩個人。
葉信還在看著鏡中的自己,等月離開后,他發出輕輕的嘆息聲:“人說曹孟德雄才偉略,可他煮酒論英雄,終究沒能降得住劉玄德,哥哥我不過是刮了一次胡子,就能收服一個桀驁不羈的妖修,嘖嘖嘖……”
第二天清晨,葉信早早就起來了,清瞳和月起得更早,看到葉信走出來,清瞳巧笑盈盈的說道:“主上起來了。”
月的表情和昨天同樣茫然,她與清瞳一起呆了不少日子了,但那些日子清瞳笑的次數加一起都沒有今天一個早晨多,讓她充滿了懷疑,這個妖女是不是瘋掉了?!
“嗯,你們收拾打扮一下,我們要出門了。”葉信說道。
“我們都收拾過了,就等你呢。”清瞳說道。
一直在院外走動的幾個修士看到葉信的身影,匆匆離開,時間不大,方守逸大步從外走進來,向著葉信施了一禮:“護法起這么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我準備去一趟思鄉城。”葉信說道:“守逸,你來得正好,能不能安排我們下去?”
“下去?”方守逸愣了愣,馬上明白了葉信的意思:“護法,我們可以坐證道飛舟過去的。”
“寶蓮?這只是我的私事,動用寶蓮是不是不太好?”葉信說道。
太清宗的寶蓮內有數以百計的修士,他只是外門的護法,又沒有正經大事,動用寶蓮肯定是逾越了。
“護法,船塢里還有十幾艘證道飛舟呢,不是寶蓮,證道飛舟正好都歸我們外門管,送你過去只是小事一樁。”方守逸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