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這樣……又怎么可能與魔族對抗?”葉信露出了苦笑。
“你不遠萬里而來,甚至不惜甘冒奇險,渡過惡海,果真是為了魔族?”那老者說道。
“是。”葉信點了點頭。
“你現在知道了天下的情勢,還想去對付魔族么?”那老者又問道。
葉信認真的想了想,再次點了點頭。
“為什么?”那老者露出不解之色。
“不知道前輩是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葉信笑道。
“這……”那老者一愣:“你先說說假話吧。”
“自然是為了天下蒼生、為了人道正統,我不得不戰。”葉信說道。
“真話呢?”那老者上下打量著葉信。
葉信顯得有些遲疑,欲言又止。
“你也能看得出來,我最多只能支撐片刻了。”那老者緩緩說道:“然后就要撒手人寰,不管你的秘密是什么,總會跟著我一起埋葬,呵呵……如果有人愿意埋葬我的話。”
“我是主星。”葉信說道。
“我看得出來。”那老者說道:“為天下蒼生、為人道正統,不得不戰,多么讓人熱血沸騰的豪言,卻被你當成假話……以你的這種城府,你不是主星,誰又有資格做主星?”
“我身邊有很多修士,以后會更多。”葉信說道:“為了能讓他們團結一致,我必須要給他們找到一個又一個目標,讓他們完成一個又一個理想,不能閑下來,閑下來人心就會散,這就像一個漩渦,只要轉動得夠快、夠堅決,就能把更多的水卷進來,漩渦也會逐漸擴大,可一旦停止了轉動,漩渦就會消失。”
“這是你的馭人之道?”那老者露出笑意。
“算是吧。”葉信說道:“而且這種沖突對我最大的誘惑,是可以合情合理的劫掠,所以,只要給我一個大義的名分,我可以對任何宗門開戰,并不止限于魔族。”
“有意思……”那老者長長嘆了一口氣:“東來的風兒要吹皺這一潭死水,可不管是春風還是秋風,都與我無關了,不過,我有幾句話要告訴你,魔族此來我藏心宗,為的就是奪我宗門法器,而且,還有很多宗門的法器被掠走,看起來,魔族是要在這里立地生根了,我竊聽過他們的交談,他們要用各宗的法器之力,強行突破天規,在浮塵世建一座接引大陣,讓更多的魔族進來。“
葉信回頭看了看院中的大坑,若有所思的想著什么。
“你想到了什么?”那老者說道。
“魔族雖然氣勢洶洶,但他們的人數很有限。”葉信說道:“殺死一個,他們就永遠少了一個,只要能毀掉他們的接引大陣,那些魔族就會成為棋盤上的死子。”
“不錯,但你的機會并不大。”那老者說道:“道友如果有時間,不妨到陌塵山走一趟。”
“去哪里做什么?”葉信問道。
“天下還是人才濟濟的,魔族的所作所為,又怎么能瞞得過眾生之眼?”那老者說道:“有人會選擇妥協綏靖,也有人會選擇背水一戰,陌塵山就是他們的中心,有很多修士正在向陌塵山聚集,商討對抗魔族之策,發起人是靜花掌教與北山列夢,道友拿著這個過去,肯定會受到他們的禮遇,這種大事,憑道友一個人是根本做不來的,還要依靠眾志成城的力量。”說完,那老者摘下腰間的一只雙魚佩,扔給了葉信。
葉信接過雙魚佩,沉吟片刻,突然笑了笑:“前輩莫非對晚生抱有敵意么?”
“道友此話從何說起?”那老者非常吃驚。
“去陌塵山,是取死之道啊。”葉信淡淡說道:“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本土宗門雖多,但現在是萬馬齊喑的格局,居然有人跳出來要商討對抗魔族的大策,這根本就是在告訴魔族,快來吧,來了陌塵山,就能畢其功于一役了。”
那老者死死的盯著葉信,良久良久,突然展顏一笑:“太遺憾了……如果老朽的生機沒有斷絕,能與道友并肩攪起這片死水,當是一大幸事,可惜……”
葉信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那個老者。
“雖然你看出了此間的玄機,陌塵山也是要走一趟的。”那老者說道:“靜花掌教應該已依附了魔族,北山列夢被她蒙蔽了,他確實有些蠢,但這個人你無論如何也要救出來!”
“為什么要救他?”葉信問道。
“如果道友想在天下大展身手,這個人是不能少的。”那老者說道:“我很了解北山列夢,他有些傲氣,可人不壞,有古之俠義之風,以道友的手段,不需要多長時間,就能把此人收服,之后道友會明白他能給你帶來多少好處了。”
葉信輕輕吁出一口氣,接著掂了掂手中的雙魚佩:“前輩剛才為什么要把晚生往死路上引?”
“給你一個大義的名分,你會向任何宗門開戰,并不止限于魔族,這句話嚇到我了。”那老者悠悠說道:“如果讓你得勢,為禍之大,應該會遠遠超過魔族。”
“可現在前輩又為什么提點我?”葉信又問道。
“老朽一生都在順天而為。”那老者說道:“道友能在瞬息之間勘破此間的玄機,或許你就該得勢,這天下也就該為你所禍。”
葉信沉默了,剛才他并沒有從那老者的情緒變化中看出破綻,做為一個無數次出生入死的軍事統帥,他只憑直覺,便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的地方,各個宗門都在試圖自保,讓其他宗門去消耗魔族的戰力,如此才能在戰亂結束之后獲取更大的好處,就連神之帝國和承法帝國也保持靜觀,在這種時候跳出來大張旗鼓的召集天下修士,共商對抗魔族之策,根本就是自己找死。
“除了北山列夢,本土再無人可用了么?”葉信說道。
“我知道的,都差不多,將朽之木而已,至于各個宗門的晚輩,我就不太了解了。”那老者說道:“道友想多找些幫手,還要看你自己的運道了。”
“承法帝國和神之帝國呢?”葉信說道:“他們真的會一直眼睜睜看著魔族肆虐?”
“他們?”那老者冷笑道:“承法帝國的歸元大帝在五十年前就已走到了證道境巔峰,卻遲遲不去生死劫,你知不知道為了什么?”
“我跨海而來,對這里的事情當然不了解了。”
“因為他怕。”那老者露出輕蔑之色:“寧為雞首不為牛后,這就是他的選擇!歸元大帝在這里可以為所欲為,到了證道境,他又算得了什么?呵呵呵……他早已失去了從頭再來的勇氣!這樣的人,怎么可能與魔族決一死戰?除非,魔族先動了他的東西,否則就不要指望他了。”
“明白了。”葉信輕嘆一口氣。
“我畢生的修為,都在這里,道友拿去吧。”那老者摘下腰間的山河袋,遞給了葉信,接著一道華光閃過,山河袋隨之釋放出一陣元力波動,但馬上就平息了:“如果道友以后能走上生死劫,這些東西對道友會大有幫助的。”
葉信接過山河袋,他要的就是這個,隨后微笑道:“多謝軒轅前輩。”
“你……你認得我?”那老者突然瞪大了眼睛:“你不是從蠻荒之地過來的?!”
“軒轅前輩多心了。”葉信微笑如故:“我身邊有幾個修士,是從本土過去的,他們久聞前輩大名,對前輩也多有推崇。”
“你還知道什么?”那老者眼神閃爍不定。
“前輩修煉三十三年,便已勘破了證道境,決然去闖生死劫。”葉信緩緩說道:“所謂生死劫,不是生、就是死,渡劫失敗,卻能生返,本土只前輩一人而已!這還不算什么,前輩在二十余年又一次去闖生死劫,這才是最讓我欽佩的,如果換成我,估計一次失敗就會讓我氣餒了。”
“還有呢?”那老者冷冷的說道。
“藏心宗之所以聞名,也只賴前輩一人。”葉信說道:“很多修士都來藏心宗向前輩請教,兩次渡劫失敗,單單是這份經驗,便價值連城了,而且前輩被譽為鬼才,歸元大帝和封圣大帝屢屢相邀,想請前輩出山為他們效力,卻都被前輩拒絕了。”
“你……在算計我?”那老者露出痛苦之色。
“我琢磨過前輩的心性,說實話,前輩的心理有些偏于陰暗,如果認為所托非人,前輩十有八九會把山河袋毀掉。”葉信說道:“所以我只能選擇語不驚人誓不休,剛才我說為天下蒼生、為人道正統,不得不戰,其實那才是我的心里話,前輩已將駕鶴歸西,現在我沒必要再說謊。”
那老者臉上的痛苦之色逐漸淡去,眼中再次射出精光。
“我兩世為人,前一世只為追逐銅臭,做了不少昧良心的事,待到死前,才發現自己活得毫無意義。”葉信淡淡說道:“上天又給了我一次機會,那么,我就做一些不會后悔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