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走出幾十里遠,葉信拋掉了馬車,解開一匹馬兒的牽繩,翻身上馬,換了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想在這片廣袤的濕地中找到一處可以休憩的地方,是很難的,不過葉信已經在周圍游蕩了兩年之久,對地形地貌非常熟悉,一個多小時后,前方出現了一棵倒伏的巨樹。
巨樹的樹干有兩米多高,樹干中心不知道被誰掏空了,形成了一個樹洞,葉信向左右看了看,牽著馬兒緩緩走了進去。
把韁繩栓在洞口的一節樹突上,隨后繼續向里走,樹洞內顯得很溫暖,風雨都被擋在了外面,而且樹洞有通風孔,不但能通風,還可以采光,更重要的是,可以從孔洞觀察外面的情況。
葉信坐了下去,隨后長長松了一口氣,在天緣城中接連釋放封魂刺,已讓他的元力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在元力恢復之前,他不敢太過深入濕地,這里的兇獸和有可能出現的追兵同樣可怕。
葉信開始調整自己的呼吸,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驀然張開雙眼,先是側耳細聽外面的動靜,隨后從通風孔中向外看去。
在七、八百米開外,出現了四條人影,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其次并肩而行的是一個年輕人和一個中年人,最后跟著一個小矮子。
葉信視線如刀,用最快的速度把所能發現的信息匯總,并作出判斷。
走在最前面的壯漢穿得很破爛,不過在身體的一些關鍵地方,都有保護,脖頸間帶著鐵質的環,腳上的大靴子是用石熊的熊皮制成的,可以有效防止蛇蝎的襲擊,當他側過身和后面的人說話時,葉信看到他的后背上居然蒙著一層鐵皮。
那壯漢應該是天緣城的獵人,經驗非常豐富,明白生存之道,前面只穿著普通的皮襖,是因為他有能力在正面的沖突中保護自己,也了解站在前面的兇獸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各種各樣潛伏者。
后面幾個人的神色有些頹喪,最后面的小矮子似乎受了傷,身上殘留著血跡,從他們的裝束上看,肯定是外來者,而且剛來不久,還不了解濕地和古森林的恐怖,在沼澤中行走時居然踮著腳,希望自己少沾上一些泥水,這么喜歡干凈,以前應該是養尊處優的,而那壯漢走得很隨意,因為他清楚在濕地中必須盡可能保留自己的體力,已應對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
居然沒有代步的馬,有些無法理解。
其實很多武士將元力灌注雙腿奔跑的速度都比馬兒快得多,但無法持久,又會大幅消耗元力,所以馬在這里是必需品。
下一刻,葉信在那壯漢的眼睛內發現了一股怨氣,只是他不敢發作,極力忍耐著。
葉信明白了,那壯漢可能是被雇來做向導的,他們遭遇到了危險,而壯漢應該事先提出了警告,而后面那幾個人自恃本領高強,沒有在意,結果吃了大虧,為了保命,不得不放棄馬兒,徒步奔逃。
那么,他們不是追兵,葉信松了口氣,如果費奇提前返回天緣城,他派出的追兵肯定都是天緣城內土生土長的精銳武士。
在前世他就是靠著極強的觀察能力才成為第一流的談判專家,這也是他幾年來求生的最大本錢,如果只靠著實力,他早死上幾百次了。
片刻間,外面四個人先后走進了樹洞,走在前面的壯漢一眼看到葉信的背影,他的身體驀然繃緊,呼吸也停止了,雙手緊緊握住了戰斧的斧柄。
雖然是背對著洞口,但葉信也能感受到那壯漢的緊張,他知道,對方肯定認得黑袍,畢竟大部分武士只會在濕地和古森林外圍歷練,這里已接近了濕地最危險的地帶,敢闖到這里的武士屈指可數,而黑袍的特征非常明顯,對方不難猜得出來。
不過,跟進來的另外三個人表現得很隨意,他們先后越過那壯漢,向樹洞內最干凈的里端走來,看到葉信的背影,那穿著紅色皮甲的年輕人喝道:“小子,這地方我們用了,你滾到外面去。”
那壯漢發出隱約的近乎一般的抽氣聲,雙手在斧柄上用力轉動著。
葉信站起來,慢慢轉過身,隱藏在黑暗中的雙瞳,看到了那四個人所有的變化,巨細無遺。
可能是因為葉信雙手沾染了太多的鮮血,殺氣過重,雖然沒有出聲駁斥,但對面的幾個人多多少少都感覺到了危險,穿著紅色皮甲的年輕人探手摸上自己的劍柄,中年人雙眼中散發出精光,最后面的小矮子不引人注意的抬起手,他的手腕下隱藏著一個鐵管,鐵管的口子已對準了葉信。
葉信邁步緩緩向外走去,雖然不怕,但這種小事不值得讓他冒著風險動手。
當葉信走過他們身邊時,一只紫色的小貂突然從那穿著紅色軟甲的年輕人肩后探出頭,沖著葉信發出尖叫聲。
葉信還沒什么,那年輕人反被嚇了一跳,立即低聲喝止:“閉嘴!”
紫色的小貂很乖巧的閉上了嘴,葉信徑直走過去,走到自己的馬兒身邊,慢慢坐下。
見葉信真的服軟了,那幾個人相對而視,隨后都露出略帶自嘲的笑意,因為剛才的表現顯得太緊張了。
那壯漢背靠著洞壁坐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的巨斧,也不知道在想著什么,另外三個人低聲談笑起來。
片刻,年輕人向葉信這個方向瞥了一眼,隨后靠近自己的同伴,把聲音壓到最低:“那小子身上有成品元晶!”
“你怎么知道?”那中年人不由動容,急聲問道。
“我這紫貂專擅辨別寶氣,絕對不會錯!”年輕人回道。
那中年人沉吟片刻,向壯漢招呼道:“大個,過來!”
“什么事?”那壯漢皺起眉。
“叫你過來你就過來!”那中年人有些不悅了。
壯漢無可奈何的站起身,拎著自己的巨斧走了過去。
“大個,那小子身上有成品元晶,你過去和他商量商量,讓他把成品元晶賣給我們。”中年人壓低嗓音說道。
“我只負責給你們帶路,這種事情不歸我管。”壯漢斷然拒絕。
“你他嗎的……”那年輕人忍不住了,勃然作色。
中年人伸出手,制止了那年輕人的沖動,他深深看了壯漢一眼,隨后起身走向葉信,而年輕人和小矮子交換著眼色,也跟著站起身,分開左右,隨時準備應變。
中年人一直走到葉信身前,沉默片刻,展顏一笑,隨后慢慢蹲下,直視著葉信。
“兄弟,和你說一件事。”中年人自顧自的說道。
第一次看到葉信時,他的本能似乎預感到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讓他有些緊張,等到葉信服了軟,乖乖的讓出了地方,讓他明白剛才不過是錯覺,現在他是自信滿滿的。
“什么?”葉信的口吻顯得有些生硬。
“你身上有成品元晶?這樣,賣給我們吧。”中年人說道:“不瞞你說,我們是大召國正州城陳家的人,這一次運道不佳,出了些事情,回去恐怕沒辦法交代,如果兄弟能把成品元晶賣給我們,可算是幫了我們大忙,以后有機會來正州城,可以到陳家找我,我陳天浩必有重謝。”
葉信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想不通,對方的自信是從何而來的。
天緣城的頂尖傭兵并不多,他們的行事方式和兇獸有些相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彼此間輕易不會發生沖突。
那些恐怖的大型兇獸也一樣,它們在古森林和濕地中劃分出自己的領地,沒有必要的原因,它們不會隨便走出去,如果有其他生命闖進來,它們不會貿然展現自己的恐怖,而是先用咆哮聲恐嚇對手,逼得對手主動退出去。
真正了解戰斗的武士,會把戰斗當做最后的手段。
勝利總會要付出代價的,創傷往往意味著死亡。
葉信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氣氛變得非常安靜,那年輕人和小矮子都在死死盯著葉信,而那壯漢的臉頰激烈的抽搐了兩下,或許只有他清楚將要面對什么樣的危險。
“你說的是這個?”葉信從腰間取出了一只木匣,慢慢打開,里面裝著一顆顆不規則的橢圓形晶塊,每一顆晶塊內都有一團慢慢游動的光芒,恍若是活的生命。
“沒錯。”那中年人的雙眼亮了起來。
“你出什么價?”葉信把元晶傾倒在泥土上,到這個時候,他還在試圖把對方當成一個理性的武士,找他是想進行一場公平的交易。
“一顆成品元晶一百金幣。”那中年人說道。
“呵……”葉信被逗笑了,天緣城成品元晶的收購價格,在一千金幣到一萬金幣之間浮動,對方給出的價格太荒謬,根本就是要搶。
“兄弟,我們現在是好說好商量,別給臉不要臉。”那中年人沉聲說道。
“你們以前來過天緣城么?”葉信說道。
“沒有。”那中年人說道:“怎么?”
“那就對了。”葉信說道:“把元晶拿去吧,送給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