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為新38旅2團三營的一名士兵班長，路文彬不記得這是第幾次打退日軍的進攻了，渾身上下都是血跡，有自己的，也有敵人的，扣動扳機的食指都有些麻木了。
從日軍沖鋒到現在，他不知道擊發了多少子彈，打死了多少鬼子，反正配發給自己的一百五十發步槍彈，全部打光了。
“班長，鬼子有上來了！”
背靠滾燙的城磚，好不容易喘口氣，卻又聽見一道聲音焦急的提醒他，日軍又開始攻擊了。
是個新兵，拿起水壺喝一大口水，扭頭看了一眼，日軍的確組織了再一次的進攻，不過，人至少在五百米之外。
“急什么，還早著呢，等小鬼子近一百米再說。”
“路文彬，讓你手下來兩個人，領一下彈藥，這一次補充后，至少要等到天黑才能有補充”輜重班長從后面喊了一句。
“來了！”一聽說彈藥補充，路文彬不顧精疲力盡，爬起來跑了過去。
“老劉，都有什么好貨色？”
“手雷，我們自己造的，小日本的香瓜手雷補充困難，不多，只能給你一箱。”輜重班長老劉給路文彬關系不錯，兩個人是老鄉，因此偶爾關照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行，你這個情我領了，回頭請你喝酒！”
“喝酒就算了，你給我弄包日本煙抽抽就可以了。”
“日本煙，好，我看一下，看誰摸了，給你拿過來。”路文彬回頭道，“你們幾個，誰摸了小鬼子的煙的，拿出來，這個時候別藏著掖著，劉班長關照，多給咱們一個基數的彈藥”
“老路，你這張嘴還真是欠的”
“小鬼子炮火準備，大家快進放炮洞，快”
瞬間臺兒莊外東北角的陣地就是一片火海，日軍這一次居然用了燒夷彈，很顯然，他們知道陣地上有防炮設施，一般的炮彈打過去，最多也就是炸的過癮，對陣地上的人員并無多大的傷亡。
小鬼子幾次沖鋒，自然也就學乖了。
居然用上燒夷彈了！
“準備，用濕毛巾捂住鼻口，一會兒炮彈一停，我們就沖出去，聽明白嗎？”
“班長，不是有防毒面具嗎，干嗎不用？”
“這是一次性的東西，小鬼子有沒有用毒氣彈，還用不到防毒面具，我們現在沖出去，只是怕嗆鼻而已，濕毛巾就足夠了。”
“明白了，班長！”
“多學著點兒，萬一我不幸光榮了，你們得繼續跟小鬼子斗，明白嗎！”
炮聲漸漸稀疏，顯然日軍沖鋒的部隊已經快到陣地前了，炮聲掩蓋了坦克前進的聲音，加上戰場上的劇烈的爆炸，很多士兵的聽力都出現了問題。
暫時性失聰的有不少。
這個時候，只能靠經驗判斷出擊的時間了。
“沖出去！”
有一個沖出去，剩下的紛紛效仿，推開防炮洞的障礙物，新38旅三團三營的官兵如同猛虎似得沖了出來，迅速的占據各自的位置。
此時日軍已經沖進了百米的范圍，而且速度在加快，最前面的坦克更是已經快要到三營的最前面的一道防線了。
“打！”
槍聲猛然響起，輕重機槍組成的的交叉火力，猛的朝敵人傾瀉而去，日軍的擲彈筒，迫擊炮猛烈的炮擊機槍火力點。
三營也不甘示弱，對日軍也予以回擊，雙方近乎面對面的炮擊，
這只是戰場的一角，整個臺兒莊慘烈大戰的一個小小的縮影。
事實上，日軍動用數千兵力，從東，北和西面三面對臺兒莊實施了圍攻，企圖以強大的火力突破新38旅的防線。
配屬給新38旅的炮團有一個戰防炮營，裝備大量的穿甲彈，這可是對付日軍坦克的利器，被羅雨豐第一時間用在反擊中。
日軍沒想到臺兒莊守軍居然有如此反坦克的利器，一下子損失十幾輛坦克，巨大的損失令福榮真平不得不調整攻擊的戰術。
并且命令炮兵對中方炮兵進行壓制，尤其對這支戰防炮營是恨之入骨。
日軍不斷的呼叫空中支援，數架戰斗力在臺兒莊上空盤旋，由地面部隊進攻，誘使新38旅暴露，然后實施空中打擊！
這一招非常陰險，新38旅吃過好幾次虧，損失不少。
暴露，必然會遭到打擊，不暴露，擋不住日軍的進攻，這是個兩難的選擇。
“傷亡多少？”
“已經超過五百人了。”秦延昆滿嘴苦澀，雖然他不認為新38旅比日軍差，可這樣的正規攻防戰，及時是把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換來的也不過是一比一的傷亡。
如果這樣拼消耗，就算把日軍拖在臺兒莊，新38旅也會元氣大傷的。
“堅持到天黑，放小鬼子進來，我們打巷戰，夜戰！”羅雨豐眼睛紅了，才一個下午，五百多鮮活的生命就消失了。
都是該死的日本鬼子造的孽，這筆血債一定要讓他們用鮮血來償還。
夜幕漸漸落下，可臺兒莊的槍炮聲并沒有停止，反而變得更加激烈起來，日軍經過一個下午的猛攻，似乎有了些進展。
守軍的陣地被壓縮了，甚至有一度日軍還沖上了臺兒莊的城頭，但被守城的一團給打下去了，戰斗異常的殘酷！
這還只是第一天，接下來會怎樣，沒有人知道。
“是，旅座，吳佑元知道了。”一團團部設在臺兒莊城南的一座小天主教堂內，教堂不但是臺兒莊最好的建筑，而且建造的非常堅固，日本人的幾次飛機投彈，都沒能炸掉這座教堂，當然日軍并不知道，臺兒莊城內守軍的指揮部就設在這里，不然他們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炸掉這里的。
“告訴二營三連，讓開東北角，咱們跟日本人打巷戰，夜戰！”吳佑元放下電話，命令通訊參謀道。
“是！”
“另外一定要給老子穩住陣腳，決不能讓日軍趁勢沖進來。”
“明白！”
城外的二團和三團也在收縮陣地，為接下來的野戰做準備，日軍趁機占領這些地方，這樣也分去了日軍不少兵力和精力。
大約日軍一個小隊在城內守軍故意放水的情況下，爬上城墻，沖進了城內。
隨后，日軍陣前指揮官發現居然有了突破，那還不蜂擁而至，短短十多分鐘，臺兒莊的東北角就涌進了大約一個中隊左右的日軍。
突破口已經形成，應該趁勝攻擊才是，但是福榮真平卻下令突入城中的部隊停止進攻，固守現在的地盤兒。
大概是在藤縣吃過虧，他知道夜戰不是日軍所擅長，貿然攻擊，恐怕會掉入中國人的陷進，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固守，等天亮之后，再發動攻擊。
“這福榮真平還真是太貪了，換做是我，這樣的情況下，應該直接撤出才對。”羅雨豐松了一口氣，天真正黑下來后，日軍的攻擊也暫緩下來。
第一天算是守住了。
“老羅，你打算怎么做？”
“我這邊的情況，已經實時發給老冷，他建議我們先不要動進入臺兒莊這支日軍，對城外的日軍搞幾次夜襲，重點對日軍的輜重，野戰醫院還有炮兵陣地予以打擊，削弱他們的火力優勢，順便給他們制造一些精神壓力！”羅雨豐道。
“老冷的意思是，這突入城內的一支日軍是一個誘餌，我們不吃，日軍便不會收回去，這就是一塊磁石，牢牢的把日軍吸引過來，對不對？”秦延昆腦子轉了一下，眼睛一亮道。
“嗯，我剛才也沒弄明白，你這么一說，我忽然就開竅了，我們在臺兒莊，主要任務是什么，守住臺兒莊是次要的，主要是把日軍主力引誘過來，再把日軍給拖疲了，好給隱蔽待機的湯軍團尋找戰機，一舉殲滅日軍瀨谷支隊主力。”秦延昆道，“但是，這樣一來，我們不就是犧牲自己，成全了別人？”
“不，如果我們在守住臺兒莊的同時，保存了大量實力，那實施反攻的時候，未必就為他人做嫁衣！”秦延昆道。
“老秦，沒想到你也爭功心切。”
“該爭的時候就得爭，咱們也不能把到手的功勞拱手送人的道理。”秦延昆哼哼一聲。
“曹興楊和屠滿這兩個家伙跑哪里去了？”
“在劉家湖一帶活動，他們好像在哪里發現日軍一個炮兵陣地，今天我們頭頂上落下來的炮彈，很大一部分都是從這個炮兵陣地打出來的。”
“今天攻擊臺兒莊東門陣地的日軍就是從劉家湖迂回過來的，幸虧我們有防備，不然還真的被日軍打一個措手不及。”羅雨豐道，“沒想到他們居然把炮兵陣地設在劉家湖，那還真是一個隱秘所在。”
“查清楚了有多少火炮？”
“據他們偵查，有105口徑的榴彈炮，還有山炮，各一個中隊，還有輜重兵。”
“保衛力量呢？”
“不少于一個中隊的日軍步兵，還有少量騎兵。”
“他們就一個營，雖然說是精挑細選的，也只有三百人，力量有些弱呀。”羅雨豐微微皺眉道。
“我們不是也有炮嗎，只要曹興楊他們能夠提供準確的坐標，我們的炮兵就可以對他們的炮兵陣地進行打擊！”秦延昆道。
“對，他們攜帶單兵電臺，可以隨時矯正炮擊角度和距離，老秦，你真是一個天才！”羅雨豐激動道。
“老羅，你有空還是多看看書吧。”秦延昆咳嗽一聲。
“你什么意思？”
“老冷在明光辦軍官講習班的時候，專門寫過一篇文章，講炮兵戰術的，其中就有小股部隊滲透進入敵人炮兵陣地，引導我方炮兵對敵炮兵陣地實施打擊的戰術，這個戰術運用得當，可以以較小的代價取得極大的戰果，只不過實施條件比較困難，所以這種戰術只是在設想階段。”秦延昆道。
“我怎么不知道有這么一篇文章？”
“你專注于練兵，哪里有時間看這些？”秦延昆笑笑道，他這個參謀長，當然要閱讀這些文章了，不然怎么能更上冷鋒的思路呢？
做一個合格的參謀長不容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