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職為一營營長！”
“憑什么？”二團指揮部內，接到這個電話命令，瞬間炸窩了，剛才他們還在慶祝勝利。
這可是一場來之不易的勝利，差點兒整建制的殲滅日軍一個聯隊，若不是日軍跑得快，帶走了聯隊旗和重要文件，恐怕這一仗的戰果更加輝煌。
但是，勝利了，眼看就要論功行賞了，首功之一的冷鋒居然被上峰降職了。
從團長降成了營長！
雖然只是降了一級，可這簡直就是對浴血奮戰，立下巨大戰功的英雄的一種侮辱！
“上峰也太欺負人了！”老實的二營營長朱亞明也覺得過分了。
“打了勝仗還降職，這算什么？”
“不行，我要打電話給周旅座和邱參座，這個命令不合理！”激動的羅雨豐憤怒道。
“老羅，別沖動！”秦延昆也覺得上峰太過較真了，就算冷鋒擅自行動，可立下這么大的戰功，也不應該這樣，最不濟功過相抵吧？
怎么還把人降職了呢？
這不是讓人寒心嗎？這以后還有人愿意賣命打仗？
“郭衛權，把電話拿過來我！”羅雨豐的暴脾氣上來，直接沖郭衛權吼一聲。
郭衛權哪敢不動，那可是他的老長官，趕緊的跑過去，把電話機抱了過來。
何況他也在心里為冷鋒叫屈。
相信二團的官兵們經過通光營房這一戰后，沒有一個不為冷鋒鳴不平的，這么能打的長官，那對二團的官兵而言，遇到了是一件幸運的事兒。
一將無能，累死千軍。
一個無能的指揮官上了戰場會害死很多人的，官兵們心里都敞亮著呢，這個道理豈能不明白？
冷鋒抽著煙，剛接到這個處罰決定，他自己也很不滿，不由的心聲一絲怨恨。
可冷靜下來，對于上峰的決定，他又有些理解，畢竟自己還是擅自行動，先斬后奏，目無軍紀，這幸虧是沒產生嚴重后果，還僥幸打贏了一仗。
可萬一輸了呢，后果會有多嚴重？
日軍會從光華門首先突破，整個城垣防線就會徹底崩潰，十多萬守城部隊和幾十萬的百姓會怎樣，冷鋒感到一絲不寒而栗。
就在羅雨豐拿起電話，一只手重重的摁住了電話機。
“這個電話不要打，要打，也是我來打！”冷鋒眼眸平視羅雨豐，鄭重的說道。
一個小時前，富貴山，地下指揮部，教導總隊三位主官，總隊長桂永卿，副總隊長周振祥，還有參謀長邱青泉！
三人全都聚集在邱青泉的辦公室！
關起門來，商議如何處置冷鋒的事情。
仗是打贏了，可也是驚險萬分，戰果很輝煌，可后果很嚴重，必須給其他兄弟部隊一個交代！
不然教導總隊就是再護犢子，也架不住別人去找老頭子告狀。
目無法紀，擅自行動！
桂永卿已經給冷鋒的行為定了八個字的基調，很顯然，他對冷鋒屢屢出格的行為已經心生不滿了。
當然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副總隊長周振祥不停的抽著煙，嚴格來說，冷鋒是他的直系下屬，他對冷鋒也是很欣賞的。
有沖勁兒，又有膽量，是干大事兒的人，就憑現在的戰功，那將來成就也不可限量。
可是這自行其是的毛病也太大了，能立功，也能惹事兒，這樣的刺兒頭，平時要是多幾個，這兵就不好帶了！
可這關鍵時刻，還真是只有這些平時的“刺兒頭”管用，危急時刻方顯英雄本色！
那些平時循規蹈矩的，一到生死存亡之際，還真是指望不上。
“無法無天！”桂永卿忍不住了，他都說了這么多了，周、邱二人似乎并沒有給出他想要的回應。
這是有別的什么不同的意見？
“率真兄，消消氣兒，事情已經發生了，再說也沒造成多大的后果，這仗還是打的不錯的嘛，差一點兒就把日軍一個整建制的聯隊給吃掉了，我看冷鋒還是有功的。”周振祥道，冷鋒是自己下屬，就算再怎么出格，關起門來自己怎么打怎么罰都行，該維護的，那還是要維護的。
就算桂永卿不是外人，那也不能不說話。
何況還有一個邱青泉，那冷鋒跟他關系就跟密切了，邱青泉跟桂永卿的關系比他還要親密。
“仗也不是冷鋒一個人打的，如果功勞算大家的，罪過卻算到他一個人頭上，這也不公平，率真兄，你說呢？”邱青泉緩緩抬頭道。
“那也是他先帶的頭，這么大的行動，他事先不請示，不報告，他冷鋒的眼里還有沒有我們這些長官了？”桂永卿不由的怒道。
“這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請示匯報，錯過戰機的例子還少嗎？”
“別跟我說這個，難道他連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南京城破了嗎？”桂永卿反駁道。
“理由倒是有一個。”沉默之后，邱青泉慢條斯理的說道。
“什么理由？”桂永卿有些驚訝，自己態度夠鮮明了，邱青泉怎么還維護冷鋒，他這個總隊長的權威是不是也太低了吧？
不由的，他對邱青泉心生一絲不滿來。
“咱們總隊部有日軍的間諜，而且就在我們的要害部門之中。”邱青泉環顧兩人說道。
“什么，日軍間諜！”桂永卿和周振祥都驚的忍不住瞪大眼睛，叫出聲來。
“沒錯，之前巫參謀發現我軍的部署總是被日軍提前知曉，我軍在外圍以及復廓戰中處處被動，這都說明日軍掌握了我軍的行動部署，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那這間諜也未必就在我們教導總隊？”
“是的，能夠接觸情報的也未必是我們教導總隊，衛戍司令部參謀處，甚至其他部隊的長官都有可能，但是日軍第十六師團在句容吃虧后，日軍曾經給城內的日軍諜報人員發出了調查冷鋒的命令！”
“調查冷鋒，冷鋒有什么好調查的？”
“率真兄，你忘了，關于冷鋒殉國的消息還是你給唐長官的。”周振祥提醒一聲。
“哦，對，對……”
“冷鋒是教導總隊的人，在這之前誰都不知道，而報道出來后，也只是說冷鋒隸屬教導總隊，可在什么部隊卻沒有說，而巫小云卻在這個時候截獲了一份電文，是日諜給日軍情報機關發出的，關于冷鋒的部隊番號以及職務方面的信息！”
“真有日諜在我們內部？”桂永卿立刻坐不住了，這用屁股都能明白的事情了。
除了教導總隊內部人員，誰還能知道的這么清楚，何況冷鋒當時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少尉參謀，他們這些長官們在這之前都沒有這個人的印象。
要不是查花名冊，估計邱青泉自己都不知道冷鋒之前的職務和軍銜？
冷鋒被重點關注后，潛伏在教導總隊的日本間諜自然也就注意到了，接到調查冷鋒的命令，他很快就將情況反饋回去了。
這樣，他也算是徹底的暴露了位置。
以前巫小云還不確定這個間諜就在總隊部，現在她完全可以確定，這個日軍間諜就潛伏在總隊部的關鍵人員當中，尤其是他還能隨時接觸到電臺。
當然，也不排除他藏有一部私人電臺，但這是極小概率，因為戰爭打響后，所有機密人員都不允許擅自離崗，所以，這個間諜只能偷偷使用教導總隊的電臺。
這是他唯一能夠傳遞消息的途徑。
“巫小云發現這情況，馬上報告給我，為避免總隊部人心恐慌，我給壓了下來，重要的情報和命令都經過信得過的人傳達，但也不能完全避免。”邱青泉道，“巫小云將這個情況告訴過冷鋒，我想他也是基于這方面考慮，這次行動沒有上報總隊部。”
“你這是為他開脫！”桂永卿道，“那糧食公司的事情，你不知道嗎？”
“糧食公司什么事情？”邱青泉裝傻充愣的問道。
“那個冷鋒，他帶人搶了糧食公司……”
“率真兄，現在城內這么亂，盜匪橫行，不知道多少商戶百姓被搶劫，這種事兒，歸憲兵和警察管，跟我們有什么關系？”邱青泉道。
“那不是他……”桂永卿真想抽自己一耳刮子，這種事兒那是能賴就賴掉的，這兵荒馬亂的，自己非較那個正真干什么？
一想到陳家在國府里的權勢，這委員長也要忍讓三分，這要是鬧起來，還真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搶糧食公司根本不是我們的人，我們是革命軍人，是保護老百姓的，怎么會做出強盜的勾當呢，一定是有人誣陷，他們找不到那些搶糧食的亂民，只能找我們了，說不定還是混進城內的漢奸和日本間諜干的呢！”
“對，我也覺得是這樣，率真兄，這事兒真跟咱們沒關系！”
你們，你們都睜眼說瞎話呢，這糧食公司的面粉和大米就擺在總隊部的倉庫里，這要是被發現了，那就是人贓并獲了。
可是，桂永卿也知道，這事兒也只能瞪眼賴了，糧食吃進肚子里了，還能再吐出來作為證據嗎？
何況，他也有份兒！
這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這兩樣都占了，擦屁股的事情是擦定了。
可冷鋒是必須要處置的，不然他堂堂教導總隊總隊長的權威何在，以后若是人人效仿，他還怎么帶兵？
還要不要規矩了？還不要軍紀了？
“不管怎樣，冷鋒行動之前沒有請示報告，就是擅自行動，違反了軍紀，必須要處置，否則，今后人人效仿，如何帶兵？”
邱青泉和周振祥也都知道這一點，處罰是肯定要的，這也是對冷鋒的一種敲打，別太過了。
可怎么處置才是問題的核心，可不能讓將士們寒心。
“這樣，給冷鋒降一級，營長，代理團長，如何？”邱青泉建議道。
“不行，決不能讓冷鋒再留在團長的位置上，否則下次不知道會給我們惹多大的事兒來！”桂永卿直接否決了。
很明顯，他是鐵了心要把冷鋒的團長給擼了，昨天晚上可是他親筆簽發的晉升令，還不到十二個小時，這又要擼了。
這種自打耳光的事情他都做了，說明他是真的被激怒了，也許不僅僅是因為糧食公司的事兒。
這官兒可真是來的快，去的也快！
“要不那就降為營長吧，一營長羅雨豐不是提團副了，讓他代理二團團長，冷鋒去當一營長也好。”周振祥折中意見道。
邱青泉是想保下冷鋒，二團就得冷鋒這樣的人帶才能發揮巨大的戰斗力。
可是他又不能直接反對桂永卿，這老桂好面子，只能先委屈一下冷鋒，也算是一種磨練吧。
“羅雨豐是不是那個羅瘋子，打仗不要命的那個？”桂永卿問道。
“沒錯，就是他！”
“那就他吧，現在黨國就需要這樣的軍人！”桂永卿同意道。
桂永卿把自己的副官叫進來，草擬了對冷鋒“擅自行動，目無軍紀”的處置決定，并親筆簽發。
“校長已經親自給唐總司令來電了，命令我們相機撤離，以圖再戰！”桂永卿其實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了，要不是冷鋒在光華門來這一下，他早就想要跟邱青泉、周振祥商議撤退的事宜了。
“撤離？”邱青泉和周振祥一愣，這個時候，太草率了吧？
“是的，衛戍司令長官部參謀處已經在制定撤退計劃了，我們教導總隊也要有一個撤退方案，要快，估計今天就會下達撤退命令了！”桂永卿道。
“我軍還跟日軍還在城垣苦戰，現在撤的話，之前的犧牲不都白白流失了？”
“這是校長的命令，我們只有遵從！”桂永卿道。
“這又是一道……”
“雨庵兄，不要亂說話！”周振祥連忙提醒一聲，邱青泉的性子太狂傲了，妄議上峰，是犯忌諱的。
“報告！”是邱青泉副官喬國梁的聲音。
“進來！”
“參座，桂、周兩位長官，唐總司令官從衛戍司令長官部打來電話，通令嘉獎咱們教導總隊，說今早光華門通光軍營一戰，打出了國威、軍威，令國人振奮，桂長官指揮有房，不愧為黨國精英，委員長的學生！”喬國梁略微尷尬的說道。
桂永卿一張老臉瞬間脹的通紅，他才剛剛處置了冷鋒，這上峰的嘉獎令就來了。
還是嘉獎他和教導總隊的，這傳出去，豈不是成了他貪部下的軍功，順帶還把人給降職了！
“這份嘉獎令？”
“所有守城部隊的師一級以上的長官都收到了！”
“快把冷鋒處置的命令追回來！”周振祥急了，這下出大事兒了。
不曾想，桂永卿的副官也從外面走進來，很明顯，他是回來復命的，關于冷鋒降職為營長的命令已經發出去了。
桂永卿眼前一黑，這一會兒自己是真做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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