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來一碗餛飩。”冷鋒低著頭,過著風衣,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好嘞,客官,您是要大碗還是小碗?”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伙計走過來,麻利的把冷鋒面前的桌子擦了一遍。
“大碗!”
“好,大碗餛飩一碗!”
湯記餛飩店生意還是不錯的,這個時候店內還有七八名客人,除了賣餛飩之外,還賣一些小菜,來的都是熟客。
買上一壺酒,點上幾個小菜,三兩個友人,倒也愜意。
可如今的老百姓并沒有這樣愜意的生活,外寇入侵,國難當頭,多少人連一口飯都都吃不上,這樣的日子也只能是奢望了。
談論最多的還是有關榮譽一師和夜叉的。
冷鋒坐下才兩三分鐘,就聽到周圍食客們好幾次提到這兩個關鍵詞了,當然,不乏溢美之詞,但也有一些刺耳的聲音。
比如,榮譽一師把日本人打狠了,等他們走了,日本人肯定反過來報復老百姓之類的……
冷鋒心中嘆息一聲,這樣的事情是免不了的,可如果因為這個,而甘愿做亡國奴,從此沒有尊嚴的活著的話,他寧愿抗爭死在敵人的屠刀之下。
沒有尊嚴的活著,如同行尸走肉,有意思嗎?
對小民百姓而言,也許活著就是天大的,渾渾噩噩的活著總比死了好,這是他們的想法,沒有人能強迫他們。
“客官,您的餛飩馬上就好,稍等。”伙計的服務態度很好,難怪這家店的生意要遠比別家好的多。
“伙計,你這里的酒怎么賣的?”
“一壺燒酒兩角。如果燙一下的話,您得加五分!”
“價錢公道,給我燙一壺過來。另外再給我弄點兒下酒菜,一會兒從這里面扣。”冷鋒一番手。扔給那伙計一枚大洋道。
“好咧,客官您稍等。”伙計一接住這沉甸甸的大洋,笑的更加熱情了,對于大方的客人,哪個店家不歡迎?
冷鋒一抬手腕,距離戴雨農約定見面的時間還有七八分鐘。
自己是主人,如果讓客人等主人的話,有些不禮貌了。所以他早來了一些時間。
有錢速度就快多了,伙計很快就給冷鋒端上來兩碟小菜,一盤花生米,一盤是豬頭肉:“客官,您先吃著,酒一會兒就上來。”
冷鋒點了點頭:“一會兒在給我添一雙碗筷。”
“好咧!”伙計是個伶俐人,一聽就明白冷鋒在等一名朋友。
伙計很快就送上一副碗筷,還有燙好的一壺酒。
“客官,您慢用。”
冷鋒點了點頭,拿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一股辛辣從喉嚨滾滾而下,燒的整個胸膛一下子熱了起來。
雖不是好酒。可正適合這個時候喝。
六點整,門外響起一道輕微的腳步聲,厚厚的布簾被掀開,一個身著灰色棉袍,圍著一條米色毛巾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他頭戴絨帽,步伐很穩健,進來之后,一雙眼睛微微的一掃,落到冷鋒所在的桌子。那一頂黑色的禮帽上。
“兄臺,能否拼個桌?”
“這兒似乎不擁擠吧?”冷鋒眼皮子一抬。慢悠悠的道。
“在下覺得兄臺這邊比較清靜。”來人嘿嘿一笑,露出兩排亮白如瓷的牙齒道。
“想要跟我一桌。也不難,喝下這杯酒。”冷鋒拿起酒壺,在桌上另一只酒杯里倒了一杯酒,微微一笑道。
來人眼神微微一縮。
“怎么,不賞光嗎?”
“也罷,我就破一次例。”來人端起酒杯,一飲而下。
“請坐!”
“多謝!”來人坐了下來,伸手解開脖頸的圍巾,將絨帽取下,露出一片光潔的額頭。
冷鋒打量了一下這位大名鼎鼎的蓋世太保,個子不高,看上去一副忠厚的面貌,只是那一雙眼睛與眾不同,鷹眼似電。
后世有人評價戴雨農的相貌,說他頭角崢嶸,將來成就非凡,冷鋒雖然不會看面相,不過,這戴雨農的確生了一副好相貌。
相對于他的職業而言,他的相貌算是扔在人群之中沒有太多特色的那種,不過仔細一看,還是有些差別的。
冷鋒知道,戴雨農有自己的生活習慣,不抽煙,不喝酒,不飲茶,不打電話,他剛才居然那么給自己面子,在他面前喝下一杯烈酒,這顯然是破了例了。
后世有關他的傳說很多,冷鋒也看了很多密檔,不過這種后人的著說只是他本人或者帶著強烈時代烙印一個人的評價,有些很不客觀,有些則寫的亂七八糟,不知所謂。
總的來說,人是在不斷改變之中,今天這樣,明天也許就會那樣,有時候一個念頭,一個想法,也許就會改變一個人的一生,這可都是活生生的事實。
“在下洪森,還沒請教兄臺大名?”戴雨農坐下來,按照江湖規矩給冷鋒抱了一個拳道。
“這里人都叫我老鷹。”冷鋒微微一笑,既然你用化名,我就只有用代號了,反正這戴雨農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代號。
老鷹的代號,還是當初發現鷹巢有關,他也很喜歡這個代號,鷹擊長空,很有氣勢。
戴雨農微微一笑:“兄臺如此年輕,怎么會有老鷹這個稱號?”
“有志不在年高,洪兄,你我萍水相逢,即是有緣,何不再飲一杯?”冷鋒一伸手,勾起桌上的酒壺,輕輕的一點頭,將他的酒杯斟滿了。
“好,四海之內皆兄弟也,這一杯酒我喝!”戴雨農沒有拒絕,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冷鋒笑了,這個戴雨農還真是對自己另眼相看,恐怕在國府內,有人敢這么對他的沒幾個。除了那些資歷深的大佬。
“我也敬老鷹你一杯,我們能夠在此有緣相識。”
“洪兄這杯酒,我是一定要喝的。”冷鋒灑脫的一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客官,您要不要點幾個菜?”
“也好。有什么好的推薦?”
“本店的回鍋肉不錯,還有白菜炒臘腸……”
“嗯,就上這幾個菜,你們這里有包廂嗎?”
“有,客官您要包間嗎?”
“給我們把酒菜送到包間去!”冷鋒吩咐一聲,他要跟戴雨農談話,自然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
“戴雨農!”
“冷鋒!”
兩只手握在了一起,很有熱量。也很有力量。
“雨農兄,早就聽小云提過你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英雄虎膽!”冷鋒呵呵一笑,贊了一聲道。
“比起冷兄在南京殺進殺出,差遠了。”戴雨農謙遜道。
看菜下碟,戴雨農自有一套待人接物的標準,他單獨約見冷鋒,并沒有要求對方什么,就看對方會如何反應。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冷鋒也是一個人沒帶,單獨來見自己。
他有自己的情報渠道,前不久。有殺手襲擊了冷鋒的座駕,雖然那并不是針對他的,可出了這樣的事情之下,他還敢單獨一個人出來見他。
有這樣膽色的人,他戴雨農不得不欽佩。
如果不是他覺得敬佩的人,戴雨農是不會破例跟他喝酒的,尤其是第一次見面,做他這一行的,對飲食是十分敏.感和防備的。
“咱們今天不談這個。浦口地方小,雨農兄有選了這么一個地方。就只能將就一下了。”
“國難當頭,能吃到這些就很不錯了。”戴雨農道。
“請!”
“雨農兄不喝酒的規矩我聽小云說了。咱們以茶代酒如何?”冷鋒一伸手壓住了戴雨農的端起的酒杯。
“冷兄不但是抗日英雄,又是黨國的英才,雨農心中只有敬意,何況,這酒我在外面已經喝了三杯了。”戴雨農站起來,正色道。
冷鋒微微一訝然,這戴雨農能夠得到老蔣的信任,就從他的這一番話就能聽的出來,這個人要不是善于偽裝,那就真的厲害了。
“雨農兄謬贊了,我只是做了一個中國人該做的事情。”
“客官,你要的菜齊了,請您二位慢用。”
“我們有事情要談,再燙一壺酒送進來,就不要來打擾我們了。”冷鋒吩咐一聲。
伙計也是個剔透人,察言觀色之下,也知道冷鋒的身份不一般,這是貴客,不能怠慢了,所以答應一聲,就帶上門出去了。
“愚農是校長身邊的紅人,輕易的不離左右,這一次怎么以身犯險呢?”冷鋒問道。
“朝香宮鳩彥王的事情,要不是冷兄那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戴某人可就要倒大霉了。”戴雨農道。
“雨農兄勿怪,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開戰之前我們的內部不少軍政要員被日本人收買,出賣國家的軍事政治情報,所以,不得不防。”
“冷兄說的是,總有些沒有骨氣之輩,在這個時候數典忘祖,甘愿做日本人的走狗,這些人,戴某是絕不會讓他們活在世上的。”戴雨農義憤填膺的說道。
“雨農兄此言甚合我意,來,走一個!”
“走一個!”
“我此行并不是這里,只是實在忍不住來見冷兄一面,我太好奇了,這被日本人懸賞百萬的夜叉之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物,哈哈。”戴雨農笑道。
“雨農兄只是路過?”冷鋒微微一愕然。
“其實也不算是,戴某還是有事請求冷兄的。”戴雨農鄭重的道。
“雨農兄請講!”
“我手下的行動隊雖然人數不少,可戰斗力太差,這一次押解任務,碰上日軍,居然一個都沒有生還,所以,我想請冷兄幫忙,幫我訓練一支隊伍,不要求跟冷兄麾下的夜叉特別行動隊那樣厲害,起碼下一次碰到這樣的情況,也不至于無還手之力。”戴雨農道。
“雨農兄,這事兒不難,不過,你們軍統的人讓我來訓,上面能同意嗎?”冷鋒微微一咯噔,這戴雨農是看上自己訓練能力了。
“這個冷兄大可不必擔心,我來安排,保證不會讓你為難。”
“行,這事兒我應下了,不過人數不能太多。”
“多謝冷兄,今后有什么需要,戴某一定不會推辭。”戴雨農倒是沒想到冷鋒會一口應下,有些驚訝,但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
“雨農兄客氣,以后恐怕也有麻煩你的時候。”冷鋒笑道。
“無妨,哈哈……”
如果不是知道戴雨農是個什么樣的人,就憑這談吐,見識,這倒是一個值得交往的人,可惜,信仰不同,最終也只能是相互利用罷了。
但這不妨礙他跟這位蓋世太保搞好關系,至少目前他們還找不到敵對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