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小客廳的,落地窗前。
“達令,你坐在這里已經一個晚上了,去休息吧。”優雅的宋夫人,來到老蔣的身手,輕輕的搭在他的肩膀上,溫柔的提醒一聲道。
“夫人,我把國府的首都丟了,把先總理的陵寢也丟了……”老蔣痛哭失聲。
相信,在夫人面前,老蔣不需要在自己部下面前,感情自然流露。
“達令,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中國跟日本差距太大了,我們放棄首都,也是為了持久的抗戰,眼下你還需振作起來,切勿因為一時的失敗而喪失了斗志。”宋夫人溫言勸說道。
“我知道,謝謝你,夫人。”老蔣點點頭。
宋夫人喚來侍衛,送上來熱毛巾,給老蔣擦拭了一下臉,這一會兒部下要是進來,看到他這副樣子,有損委員長的威嚴。
“達令,去睡一會兒吧。”
“不了,首都南京剛剛被日軍占領,今天肯定有很多公務處理,我怕沒有時間休息了。”老蔣搖了搖頭。
話音剛落,門外走廊里傳來一串清晰的腳步聲。
“委員長……”
“請他們進來吧。”老蔣一抬手,吩咐一聲,宋夫人知趣的道,“達令,我去給您準備早餐去。”
“夫人!”
錢大均和陳布磊兩人一齊走進二樓朝陽的這件小會客廳。這里是老蔣官邸的私人場所,他一般不會再這里會客。除了一些親密的人之外。
錢大均是他的侍從室第一處主任,又是他的心腹,陳布磊就不必說了,是他的筆桿子,他的講話稿多數都是由他草擬,是最懂得他心思的智囊之一。
“委員長!”
“坐。坐。布磊先生也坐!”老蔣招呼一聲,但聲音之中透露著一絲疲憊。
看到老蔣眼睛里的一片血絲,錢大均有些激動的道:“委員長您身系國家民族安危,一定要小心保重身體呀!”
“幕伊有心了,我很好。”老蔣點了點頭,“有唐孟瀟的消息了嗎?”
“第三戰區顧司令長官來電,唐總司令以及隨行所屬部分參謀人員昨天夜里乘坐汽車已經到達臨淮關!”錢大均道。
“好,人總算是出來了。”老蔣松了一口氣,唐孟瀟守南京。這結局本來就已經預料到了,只是沒想到會來的這么快而已。
“守城部隊都撤出來了嗎?”
錢大均跟陳布磊對視了一眼,眼底同時閃過一絲黯然之色。
“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信息,至少有五萬人的部隊還滯留南京城中。他們當中大部分或許已經被日軍俘虜,廣東第66軍和83軍一部分從太平門突圍,還有74軍一部從西側突圍,人數不詳。”錢大均低著腦袋說道。
“71軍和教導總隊呢?”
“71軍部分乘船北上,教導總隊除了總隊長桂永卿和總隊部的一些參謀人員坐船北上,其余還未曾接到突圍或者撤退到江北的消息。”
“什么,教導總隊居然沒有突圍?”老蔣感覺自己心肝兒一陣抽抽。那可是自己耗盡心血培養出來的種子部隊。
這支部隊的普通士兵那都是當做士官和普通軍官候補,一旦擴軍,這些人都是軍隊的骨干!
這一萬人的部隊,只要武器裝備,兵員到位,他可以擴充出十萬人的部隊來!
“唐孟瀟誤我!”老蔣心痛的大叫一聲。
“委員長,教導總隊守衛紫金山以及中山門、光華門一線,那是日軍重點進攻的方向,一旦跟日軍糾纏在一起,倉促之前是無法撤離的,何況,他們還的掩護和阻擊日軍,所以……”錢大均說不下去了,這是個可怕的事實。
“桂永卿走了,誰留下指揮?”
“是參謀長邱雨庵,他此刻還在南京城內,但下落不明。”錢大均道。
“我知道了,那個打仗不要命的邱瘋子,他若是在的話,或許還能夠指揮教導總隊突出重圍。”
老蔣的愿望是美好的,實際上此刻邱青泉自身都難保,身邊就剩下兩名衛士,連電臺都丟棄了。
他們只能換上老百姓的衣服,好不容易才混進了難民營。
再厲害的將軍,身邊無可用之兵,他也無可奈何,而且,在難民營里,他也不敢暴露身份,萬一被哪個相當漢奸立功的去告發了,搞不好,自己就栽了。
“委員長,剛剛得到的消息,南京衛戍司令部,南京市市長蕭山令壯烈殉國了!”機要秘書敲門走了進來。
“鐵農也犧牲了?”
“這消息是日本人發布的,還有照片為證,應該不會錯。”機要秘書鄭重的解釋道。
客廳內一片沉默,氣氛顯得極為壓抑,所有人都感覺胸口像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怎么搬都搬不開。
“這些為抗戰,保衛首都犧牲的將士們的后事一定要妥善處理,凡犧牲之上校軍官,循例追贈少將,撫恤加倍,少將追贈中將,中將追贈上將,遺體能夠運出來的,追悼會我親自出席!”老蔣緩緩的說道。
“明白,有關訃告和追贈和嘉獎,布磊親自草擬文稿后交給委員長審閱。”陳布磊道。
“好,布磊先生辦事嚴謹周密,這件事就托付給你了。”老蔣點了點頭,“我的精力還是要放在軍事上面,日軍攻占南京,必定氣焰大漲,接下來,他們必定會想要打通津浦路。使得南北連成一片,徐州會戰已經不可避免了。”
日軍如果打通隴海路和津浦路。那就形成了一個戰略縱深,這對抗戰局面是非常不利的。
“先生,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戴雨農副局長求見?”
按照規矩,戴雨農還沒有直接覲見老蔣的資格,他要見的話。首先要遞申請。得到侍從室安排,老蔣同意,再確定一個時間。
這樣才能見到,不然,隨便什么人想見老蔣,都可以見到,那老蔣別干事兒,一天到晚就只能見人了。
侍從室的兩位主任都在老蔣這里,下面的人不敢做主。追過來請示了,這樣的情況,想必是要緊之事。
否則,戴雨農不會不知道規矩的。這是做下屬的大忌。
老蔣也知道,若非特別重要之事,戴雨農絕不會如此沒有規矩的就過來了,何況戴雨農管的也是要害的情報部門,這也是老蔣素來看重的,沒有情報,軍隊就是瞎子。聾子,還打什么仗?
“委員長,我去看一下?”
“不必了,既然來了,好消息也好,壞消息也好,總要聽一下的。”老蔣搖了搖手,最難過的時候已經挺過去了,下面再壞的消息,也是有心里準備了。
“是,請戴副局長上來!”
侍衛應了一聲,出去請人了。
“委員長好。”戴雨農走了進來,畢恭畢敬的喊了一聲,他對老蔣比對任何人都虔誠。
他是個現實主義者,又有很強的權力,卻又懂得進退取舍,他的權力都是來自老蔣的信任。
一旦老蔣不信任他了,他一個黃埔六期的小字輩,沒有任何后臺,仕途基本上就無望了。
“錢主任,陳先生。”
錢大均、陳布磊都微微一點頭。
“雨農,什么事情?”
“委員長,我們軍統電訊處剛剛接到一份明碼通電,是從南京城內發出來的。”
“哦,日本人說什么?”老蔣平靜的問道,盡管他心里不舒服,但日本人占領了南京,肯定會嘚瑟一下,羞辱一下國府。
這是不可避免的,以他對日本的了解,他們一定會在報紙上大肆宣傳這種勝利。
“不是日本人的對外通電,是一個叫夜叉組織或者個人的通電。”戴雨農道。
“雨農,這種小事兒,你也拿過來打擾委員長,你也太不懂事兒了吧?”錢大均斥道。
“幕伊,雨農既然過來了,就讓他把話說完。”老蔣倒是沒有一絲不耐煩。
“委員長,這是夜叉的通電的全部電文,您看一下就明白雨農并非故意的。”戴雨農道。
老蔣接過文件夾,打開看了一眼,眉毛就不由自主的蹙了起來,越看臉上的驚容越多,看到最后,居然不自覺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可把錢大均、陳布磊等人看的是一頭霧水,不明白這戴雨農施了什么魔法,能把老蔣看的如此失態。
“雨農,這上面的事能確認嗎?”
“通電一共發了三遍,譯電員逐字逐句的校對,內容沒有錯,但是否真有其事,雨農不敢完全肯定,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這發這份通電的人雨農倒是很熟悉,想來以她的性格,是絕不會撒謊的。”
“誰?”老蔣有些抑制不住激動的問道。
“委員長您也認識,她的父親曾跟您共過事。”戴雨農緩緩道。
“你不會是說巫剛(杜撰)的女兒巫小云吧?”老蔣吃驚不小,“她怎么還留在南京城?”
“是的,發通電的人正是巫小云,年前,她從軍統調到了陸軍中央軍校教導總隊,在電訊處工作。”戴雨農道。
“她難道沒有隨教導總隊的總隊部一起撤離?”
“不清楚,但巫小云在軍統效力多年,她的發報手法是我們熟悉的,我們還沒見到有人能夠模仿她,而且模仿的這么像的,所以,我們斷定這就是她本人。”戴雨農。
“委員長,你們在說什么,我們怎么一句都聽不懂?”錢大均茫然的問道。
“雨農!”老蔣一努嘴。
“是,委員長!”戴雨農將文件夾遞了過去,他故意沒給錢大均看,其實也是報復一下剛才他對自己的訓斥,仗著自己老資格。
錢大均接過來,陳布磊的腦袋也湊了過去,兩人看完通電內容,都呆住了。
“委員長,這一記耳光打的夠響,有了這份電文,咱們……”錢大均激動的道。
老蔣也是難以抑制自己的情緒,站起來,在小客廳內踱起步子來,顯然他是在考慮這步棋該怎么運用,才能利益最大化。
“報告!”
“進來!”
“先生,武漢八路軍辦事處的周先生來了,就在外面,要見您!”侍從報告道。
“委員長,八成是為了這封通電來的!”
“我還不知道,搶功唄,雨農,有關巫小云的事情,不可泄露出去!”老蔣眼底閃過一絲厲芒。
“雨農明白!”戴雨農連忙點頭答應一聲。
“請周先生到樓下客廳奉茶,說我一會兒就到!”老蔣吩咐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