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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遮羞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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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唐朝在整體風氣上,依舊是歧視商賈賤業,這就讓胡商即便遭受雙重盤剝,但因為大環境的問題,照樣能夠混得還不錯。

  而且舍得本錢去抱大腿的話,給人當白手套,說不定還能混個地方首富。也不用怕太過招搖,胡商在某個州縣做首富,反而是一種揚名的事情,很多事情反而好辦。畢竟地方長官大多人精,只要摸清楚胡商背后是個哪個權貴,辦事都是商量著來。

  只是國朝體制比較特殊,總體而言,胡人大多是中層混得舒服,底層極為艱苦,上層則是各種心塞憋屈。

  自貞觀朝體制變動以來,京畿重地每年因走投無路而自殺的人中,并非是京畿“無人區”的失地家庭,而是無根無基的胡人賤民。

  這些年老力衰的胡人,哪怕跟主人同甘共苦幾十年,可能主人為了節省成本,就會把他拋棄。

  失去主人,就失去一切。

  這就是貞觀朝底層胡人的現狀。

  以當年慕容諾曷缽跟著屈突詮廝混為例,當時屈突詮也是個“破落戶”,但他玩幾個胡女,慕容諾曷缽會趕著趟給他送過去。而那些胡女,也會盡可能地取悅屈突詮,因為正常情況下,屈突詮拿這些胡女爽過之后,也就是當作侍妾來用。

  侍妾分幾種,其中有一款最低賤,就是物品,用來招待客人用的。

  如果有賓客上門,屈突詮就可以點幾個侍妾出來招待客人,讓客人享用。而且也不怕侍妾懷孕,因為侍妾生下來的子女,也是相當不錯的財產。“兒子”是最好的奴婢,“女兒”是最好的商品。

  后來屈突詮洗白,不玩這種喪心病狂的套路,那是因為屈突詮自己抱上了張德的大腿。

  而張德,恰好從來不玩這種臟到辣眼睛的手段。抱張德大腿的那幫小伙伴,其中不少的一部分,并非是因為道德情操提高了,而是為了拍張德馬屁。

  張德哥哥不這樣干,所以我也不這樣干,邏輯在這里,而不是其他。

  由此不難看出,底層胡人在唐朝體制中,是何等的卑賤悲慘。胡商看似瘋狂,權貴一個念頭,他的“全部身家”就要泡湯。

  這就是為什么維瑟爾被人羨慕的原因,因為老張真的讓他有了立足唐朝的根基,盡管還是地位低下,可相交胡人中的“中產階級”,那真是一朝翻身。

  所謂“中產”,本就是偽概念,“中產”即無產,這才是本質。

  原本二十多年貞觀朝,繁花似錦之下,這一切丑陋不堪的事實本質,也不必要被掀開來讓人看。可萬萬沒想到世事難料,一塊“四夷懷德碑”,等于說把遮羞布一股腦兒都揭了下來。

  怎能不讓人惶恐,怎能不讓人驚懼?

  原本自以為能夠“悶聲發大財”的執失思力,每每做夢夢到“四夷懷德碑”,就會從噩夢中驚醒,醒過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摸自己的天靈蓋。

  還好,頭蓋骨還在,萬幸萬幸,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雖說是包辦婚姻,尚了九江公主這個老婆之后,整個執失部也徹底消亡,本族男丁也都成了李皇帝的狗,撒到了天下諸道去給李皇帝咬人。但至少自己還活著,日子還不錯,駙馬當真,公主上著,小酒喝著,小錢撈著,美滋滋啊。

  偏偏來這么一出,終于認清現實。

  他倒是內心吐槽你長孫氏也是鮮卑種,但他也清楚,他敢吐槽,長孫氏男女老少就敢打爛他的狗臉……

  無奈之下,他更加強烈地想要“賜姓”,換皮這個事情,只要開個好頭,他的子孫后代,就沒事兒了。

  原本想攀扯周文王十六子姬執叔,這算是執姓先祖,他執失思力改姓的話,攀扯這么一個也是有點希望的。

  畢竟,就許你鮮卑狗攀扯慕容氏,匈奴狗攀扯劉氏不成?

  可惜最終也沒干,畢竟太雞兒丟人,說出去別人只會狂笑不止。而且未必能成,反而徒增笑料,這就有點得不償失。

  不過現在執失思力是不得不抓緊時間,國朝新生代將領中,程處弼這個王八蛋和他親爹根本就是兩路人。

  程咬金是什么人?他是將領不假,但更是個官僚,是個政客,而且還是個頂級的官僚,合格的政客!

  程處弼呢?打仗打仗打仗打仗!

  跟負隅頑抗的蠻族,從來都是掏出四十丈長的大刀來和和氣氣地商量,沒有別的選擇。

  鋼鐵直男硬又黑,說的就是程處弼。

  豁出去宴請一堆國公,執失思力那也是真的沒辦法。

  這光景,站在門口接客,一張老臉堆起來的笑容,都快把臉皮都擠爛了。

  包辦婚姻湊成一對的九江公主見老公這么賣力,也是相當的心疼。這么多年下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母族又不好,能依靠的,只能是希望丈夫有能力一點。眼下九江公主自然是知道丈夫心思的,于是前所未有地拋頭露面,站在丈夫一旁迎客。

  好在九江公主雖然不入流,可到底還是公主,來客再怎么倨傲,還是賣了面子,禮數相當周到。

  哪怕明知道這些貴客敬重的并非是九江公主本人,而是畏懼背后的天家皇權,但至少人前維持了體面。

  執失思力偷空還對老婆道了聲謝:“讓公主受委屈了。”

  “你我夫妻,何必說這些呢。今日我見鄒國公、翼國公聯袂而至,若要成事,便在此二人身上。倘使程三郎返轉京城,少不得還要大開殺戒,如今皇陵修葺,用料極盡,郎君還需小心。”

  聽到“用料極盡”,執失思力的臉色當時就變了,什么“用料”?還能是什么“用料”?

  碑石不可能只有一塊的,萬一有人進讒言,說還要搞個大一點的碑座,或者搞幾個副碑。

  呵……大唐雖大,可還剩幾個蠻酋?到時候幾個酷吏故意勾幾個安分守己的懷化郎將或者懷化中郎將……這得多冤枉?

  “這個程三,殺人如麻,手段酷烈……那懷德碑,又有李淳風這個妖……鼓吹,如今天下僧道無不欣喜。殺人越多,功德越盛。”

  嘆了口氣,“如今,我也只能盡人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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