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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當年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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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漢,忙著加班的張德難得又吃了一回家宴,原本也沒多想,忽然發現好久沒見著兩個兒子,有些奇怪地問早早吃好,坐在門口抱著張遼的坦叔:“老叔,大郎二郎怎地恁久不見消息的?”

  “哦,前頭曹夫子說要一支狼毫筆,宣州的黃狼最好,跟著張禮青家的老兒去了一趟宣州。”

  坦叔很是淡定地回了一句,“怎么?郎君是要叫他們回轉?那少待我去五郎走一遭宣州。”

  “既是游歷,就由得他們去吧。”

  老張心中還奇怪,之前不是說去了黃州嗎?怎么又去宣州了?不過想想兩個半大孩子,能出什么事情,之前在咸寧市吃苦,不也好好的嗎?

  幾個女郎都豎起耳朵在聽著坦叔和張德說話,尤其是白潔,吃飯時候本就喜歡低著頭,這光景頭壓的更低了。

  一旁鄭琬有些奇怪:“三娘,這春筍煎蛋,你不是最愛吃么?怎地,是沒胃口么?”

  白潔硬生生擠出一個微笑:“這幾日有些不適,不知是不是受了春寒。”

  對過阿奴正胡吃海喝,手里攥著一只大豬肘,啃得一臉油水,老張隔著一張桌子都快吐了。阿奴還一邊往嘴里塞肉一邊問:“三娘,你做的那幾個肚兜真是好賣,隆慶宮的人買了好些過去,下回再繡個甚么詩上去?司馬相如的《鳳求凰》,如何?”

  “甚地《鳳求凰》?”

  老張喝了一口小酒,隨口一問。

  “長安城這光景流行繡了詩文的小衣,之前隆慶宮做了一批肚兜兒出來,賣得甚好。”

  阿奴大大咧咧地說著,白潔卻是嚇了一跳,連坦叔腿上坐著的張遼都感覺到了老阿公的不自在。

  拔了一根坦叔的胡須,坦叔一副假寐的模樣,見張德沒什么變化,這才放心。

  “衣食住行,不弄些花樣出來,總是難做。”

  老張不以為意,隨口說了一句,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等吃開了飯,白潔才通過抱著張幽打掩護,到了坦叔跟前,小聲詢問:“老叔,二郎如何了?”

  “一切安好,無甚大事。”

  原本想實話實說的,可一想白潔這性子,坦叔還是打算隱瞞了吧。這一驚一乍的,別說白三娘子扛不住,他這把老骨頭差點也沒撐住。

  何坦之對張德是“恨鐵不成鋼”,有點無語的心思。可到了張滄和張沔,他都不知道該怎么評價,這兄弟二人仿佛不懂留有余地一般,什么都是一波莽上去。原本他還想去提點一二,結果發現豫州刺史府的人都出動了,于是就滅了這個念頭。

  能和豫州刺史府打交道,還能如魚得水,莽夫可玩不轉。

  真要是斬殺匪盜的江湖好漢,到了官府地頭,要么是納頭便拜,要么是“爺爺生在天地間”,跟張滄這種相當成熟的套路,根本不挨著。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還能怎樣呢,他到底是一把老骨頭,再讓他闖蕩江湖,怕不是嗝屁在外邊兒。

  張遼是個淘氣鬼,又偷偷地揪了一下坦叔的胡須,然后笑得跟狐貍也似,撒丫子四處跑。

  “猢猻!老夫就這幾根胡子,你怎地還揪了恁多去!”

  坦叔作勢要追他,張遼跑得更快,一邊跑一邊吐舌頭,“阿公說要買金箍棒的……不守信,不守信!”

  “罷罷罷,走走走,這就去買,是自己走路還是讓老夫來背啊?”

  “自己走。”

  張遼一聽要帶他去買金箍棒,頓時大喜,竟是過來扶著坦叔的手,很有性子地等坦叔站起身來,“老阿公,李叔家里有個猴兒面具,聽說是天底下第一塊美猴王,有甚么法子,可從他那里討來?”

  “你去他家里玩耍,踩爛了兩個花瓶,還好意思問你李叔要猴兒面具?”

  “阿娘那邊我要了一匹小馬駒,是黑風騮的兒子,可能換來?”

  “好好的寶馬,換甚么玩具?”

  “天底下第一個猴兒面具,將來一定是稀世珍寶。寶馬年年有,面具卻就這一塊,還是美猴王的。阿公不聽《七大圣演義》的么?我要是有這么一塊面具,那些喜歡聽書的……摸一摸,都收他們幾顆糖。”

  坦叔實在是沒忍住,給張遼腦袋上來了個腦瓜崩。

  捂著腦袋的張遼頓時叫道:“阿公作甚打我?”

  “你這笨蛋,不說緊著讀書,卻想這些玩物,將來有甚出息?”

  “將來我就專門賣說書人講的那些物事,定能賺大錢。”

  小孩子口無遮攔,錢就是個物品,大抵上沒什么概念。只是哪怕異想天開,也是有膽量去想,這到底還是讓何坦之極為欣慰。

  天馬行空,我行我素……多非常人。

  漢陽城的朱雀街,何坦之鮮有走動,他就算買東西,也不是日用百貨,要么自己挑揀上好的兵器,要么尋覓不差的神駿。這些在朱雀街,都是看不到的。

  道中種著兩排樹木,香樟和柚子交替,遮陰擋風,過上幾個月,還能用苦柚的皮做一種醬菜。順著明渠有劃線,線內就是小攤小販能叫賣吆喝的地方,倘使有占道經營的,每天巡邏的白役也不會吝惜罰款本。

  “還真有這等行當?”

  臨街的鋪面,還真出了專門賣玩具的小店,各種傳奇故事的人偶都有。但最好賣的,還是猴子。除了猴子,“云臺二十八將”的石膏像也有,各種神怪陶瓷玩偶不計其數,色彩相當豐富,入手也不覺得有什么殘次,只是價格么,同樣很感人。

  張幽屁點大的人,但顯然是認識道的,輕車熟路,到了店內便道:“阿公,你看這家業,可還行?”

  “倒真是不錯,這漢陽城,還真是甚么門道都有。”

  “哎呀,少爺,今日怎么來得這么早?”

  管事是個年輕人,雙十年紀,正在柜臺后面給一只石膏上色,很是仔細地涂抹著顏料,仔細一看,坦叔還認識,因為這玩意兒跟張德當年給李善做的那一套奇葩裝束一模一樣。

  “這是……鋼鐵俠?”

  坦叔指了指還沒有完工的石膏像。

  “哎呀,老先生好眼力,莫不是同好中人?”青年搓著手,有些局促又有些激動,看著坦叔眼睛都在放光。

  嘴角一抽,本就不多的胡須差點掉兩根下來,此時坦叔大概也有點明白了。

  不多時,等青年和張幽談論了一會兒,坐著喝茶的何坦之這才一驚,猛地問張遼:“哥兒,這家店,是你的?”

  “嗯。”

  張遼點點頭,“適才進門,我不是問阿公了么?這家業,可還行?”

  原本坦叔一肚子的話想說,突然想起這孩子他媽是瀚海公主,于是一肚子話又憋了回去,只是奇怪問道:“那作甚還要老夫掏錢給你買?”

  “阿公這說的是甚么話。是阿公說要給我買,既然是買,自然是要掏錢。倘使不掏錢,我來店里拿一個物件,這叫拿,而且還是拿自己的物事,有甚稀奇高興的。”

  坦叔感覺自己找到了一點貞觀十年的感覺,十五年前……唉,算了,還是不去想了。

  “不過若是能把李叔的私藏收來一二,便是有了鎮店之寶,聽說李叔有好幾套戰甲,多是絕版,我只要一件,那就……”

  看著張遼滔滔不絕地說著,坦叔咧嘴一笑,心情竟是出奇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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