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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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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衣、蘆鞋、狗皮帽子還有一根羊毛攢出來的褲腰帶,要是手中來個破碗外加一根打狗棒……那真是齊活兒!

  “我不要打工!我不要打工!我要見阿耶!我要見阿耶……”

  正月里終于下了一場雪,貞觀二十五年到了,江夏街頭的一個少年被人在雪地里拖出兩條劃痕。

  痕跡是少年的雙腳劃出來的。

  張沔又哭又鬧,坦叔卻是淡定的很,對幾個壯漢道:“莫要管他,此事老夫已經知會過郎君,得了許可。”

  幾條惡漢一聽,宗長都答應了,那還尋思啥啊。

  整唄。

  “五郎,五郎,你放過我,你放過我,我不要打工,我不要睡大通鋪……”被喚作五郎的惡漢憨憨一笑,沖張沔道,“二郎,我家大人說了,來了就聽使君和阿公的話。你這樣讓我很為難啊。”

  五郎是張禮青家的,身材高大,臂膀粗壯,比他老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幼時就去了江陰,是坦叔調教過的。

  當年的四大保鏢,也早早成家立業,除了嫡長子,其余兒子都是拿出來使喚。倒不是說薄情寡義,而是小兒子寵歸寵,但到底不可能和世家大族那樣成年還能撿便宜,即便是有“大推恩令”,那也要看家底如何。

  與其把本就不厚的家底掏空,倒不如謀個出身,尋個出路。

  而江水張氏現在徹底起來,有這門路,豈能不用?

  “聒噪,拖走!”

  坦叔眼皮耷拉著,看也不看張沔,催促著五郎。

  “哎。阿公放心,他逃脫不得。”

  言罷,將張沔捉了起來,扔到了板車上,車上也有兩個惡漢,正攥著饅頭和油條狂吃。見張沔上車,沖他點點頭,吞咽了油條之后,道:“二郎,咱們今天去咸寧市上工,可是忙的很,冬春這光景,最是勞累。”

  “正月里不是都歇著過年么?”

  抹了一把眼淚,四處打量了一下,卻見車上還有一個壯漢,正翻著一雙死魚眼啃著黃饃饃。

  “大哥!”

  不是張滄是誰?

  張滄瞄了一眼張沔,終于露出了一個微笑:“來啦老弟!”

  果然還是一起死能夠緩解一下郁悶,遞了一只黃饃饃過去,早特么涼了的黃饃饃一點都不好吃。

  但張沔早上起來就被拽走,這時候餓得不行,接過黃饃饃也顧不了那么多,啃了一會兒,抹了抹嘴:“大哥,咱們去咸寧市,是要做甚地工?莫不是趕車、卸貨?”

  “就你這身量,還趕車卸貨,怕不是被貨壓死。”

  張滄搖搖頭,“今天讓你去鏟糞。”

  “甚?”

  半只黃饃饃卡嘴里,要不是張滄上去就是一巴掌,大概就要嗆住。

  張沔瞪圓了眼珠子:“鏟糞?”

  “你還真信啊,阿公也沒說做甚地工,等到了咸寧市才知道。”

  道旁坦叔一臉淡定,沖他們揮揮手:“慢走啊。”

  “阿公保重。”

  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兄弟二人窩車上跟霜打的茄子一般,幾條惡漢倒是快活的不行。五郎還興沖沖地問張滄:“大郎,等咱們打工結束,一起去西京,怎樣?你帶我去。”

  “西京?”

  “就是長安。”

  “五郎,你家不是就在長安么?怎么沒去過?”

  “嗨,五歲就離了長安,哪里還記得甚么模樣。我家大人正琢磨著退休,混個將軍是不成了,頂天的校尉,去長安還不如去京城,說不定還能幫家里尋個好好先生來教書。”

  “也不知道這打工要打多久,阿公真是狠心。”

  “橫豎都沒出武漢,怕甚?”

  五郎倒是寬心,雖說他幾歲就離家,但張禮青因為沒有再打仗,閑得厲害,倒是經常能請假去看他,于是五郎反倒是聽他老子吹了不少牛逼,尤其是當年跟著張德到處浪遏飛舟,簡直爽的飛起。

  他就聽不得這個,尋思著當年張大郎這么威武,現在的張大郎就算不能青出于藍,怎么地也有三分真傳吧,除非張滄不是當年張大郎的種。

  小聲地嘀咕著俚語“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五郎感覺只要跟著混飯,怎么地也不會比親爹差到哪里去。

  “老叔,兩個小郎沒吃過甚地大苦,這般送去咸寧市,萬一……”

  “老大還好,他自小在老夫手中受了調教,是真吃過苦頭的。就是這個老二,錦衣玉食,怕是要雕琢些辰光。”

  跟著坦叔的是張貞微微點頭,張滄雖說是長子,而且還是被錄入宗譜為嫡子的大哥,但并非真就錦衣玉食浪了十多年。坦叔錘煉子弟從未懈怠,張氏這么個“寒門”,能夠出好些個意志堅定之輩,沒有底蘊,就只能靠高人指點。

  何坦之縱橫江湖數十年,三教九流皇帝乞丐都打過交道,只這一份見識眼界,說一聲高人不為過。

  哪怕是到了這個被魔改成鬼樣子的貞觀二十五年,何坦之的精神意志內核,也始終沒有過時。

  別說區區二十年,就是兩百年兩千年之后,這種品質依然不會過時。

  “老叔,兩個小郎送去甚地館舍?”

  “館舍?”

  坦叔扭頭看著張貞,“屁個館舍,澡堂子。”

  張貞頓時懵了,半晌才道,“澡堂?”

  “老夫讓他們給人搓澡去。”

  “蛤?”

  聽到這個安排,張貞連忙道,“這……這不好吧。宗長……”

  “郎君同意的,那老大臨走的時候,還念叨甚么‘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既然是他要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那老夫豈能不成全他。有道是求仁得仁啊。”

  言罷,坦叔又笑著道,“再者,真讓他們去扛包、卸貨,那真是要累死餓死。搓澡自有搓澡的好,咸寧市的澡堂,三教九流無所不包,往來客商多不勝數,便是閑聊,也能增長見識。江湖上的事情,可不就是見識二字么。”

  恍然大悟的張貞點點頭:“只怕他們不愿。”

  “到這般地步,自持甚地身份?到了澡堂里,誰不是赤條條的,難不成還能在背上刻一行‘張德之子’?”

  有些話坦叔沒有明說,因為張德的緣故,江水張氏你要說成了世家,規模肯定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氛圍……那就是個屁。

  別說張德子女,就是張德的嫡親兄弟,現在在干嘛?一舉一動還是“寒門”。

  張德無所謂家世無所謂傳承,他何坦之可是有所謂的,既然老子不中用,那就盯著小子。

  坦叔打得主意,就是想把張滄張沔甚至以后的張幽張遼都打磨出來,學誰都可以,房謀杜斷長孫尉遲,不管哪一個都能學,就是不能學他們老子!

  “可這搓澡……”

  張貞哭笑不得,還是覺得有點荒誕。

  “無妨的……那地界不分貴賤,是個歷練人心的好去處。”

  雙手攏著,坦叔淡定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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