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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聞弦知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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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開工,融資的事情,可以慢慢談,談不攏談的攏,鐵路都是要修的。”

  站在新成立的漢陽鐵路局大院內,作為長官、先生,老張總歸要給屬下和徒子徒孫們一點點信心。

  有了這樣的承諾,這個新生的衙門才能有沖勁。

  原先軌道局并沒有和漢陽鐵路局合并,幾年內沒有蒸汽機車在軌的情況下,合并就是浪費管理資源。

  整個漢陽鐵路局,其實就是軌道局的另外一個馬甲,主要行政人員都是一人雙餉,除了技術顧問是專人專崗,其余同僚都熟的很。

  “使君,漢安線多地開工,這人工糜費,只怕不小。如涢水以西應城站,除要架設大橋方能通車外,還要清淤富水沼澤……這一站之地,費用當是數倍別處。”

  幾十里路,但建設成本卻高得多,不但路橋都要用上,還要協調水利部門。

  張德點點頭,但還是讓屬下們稍安勿躁:“涢水才多寬?我們既然能修江夏雙龍橋,那就能修涢水鐵路大橋。這些年累積的技術經驗,此時不去印證,難不成等到以后再說?固然先易后難是要省力省時一些,但難關就是用來攻克的,遇到困難就先放一放,這不是我們武漢上下的風格……”

  說到這里,張德目視眼前這群大多數都是自己學生的官吏屬下,這些人年紀都不大,沒有一個超過三十歲的:“倘若畏懼不前,武漢能有今日今時之局面?圣人有云: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是。”

  并沒有覺得慚愧或者什么,以官僚的身份,自然是要從職業角度去看。但現在張德定的基調,顯然不僅僅是土木工程這么簡單,僅僅從職業專業角度去看問題,是要出問題的。

  而以學生的身份去聆聽老師所言,眾官吏自然心中有數。

  一個地方前景,往往就是一股看不見摸不著的精氣神,陌生人進入那個地方,能夠感受到這股沖勁闖勁干勁,自然而然地,便會覺得這是朝氣蓬勃熱火朝天。

  倘若一個地方富庶無比,卻“死氣沉沉”,但凡有點見識,便知道這不過是遲暮之前的最后閃光。

  “是哪個圣人講的這句話?”

  “你連《論語》都背不全,問個雞兒。”

  “《論語》里有這個,我去西城庠的助教那里問問看。”

  “問個雞兒,辦事要緊啊!”

  訓話過后,很多人忽然有點豁然開朗的感覺,原本覺得修雙龍橋實在是浪費,現在看來,雙龍橋實在是應該要修。

  有了雙龍橋的建造經驗,在涢水上架設鋼鐵大橋,似乎難度也不大。

  曾經修建雙龍橋的時候,很多人琢磨著早晚有一天,要在揚子江上蓋一座跨江大橋,那必然是前所未有的偉業,天塹變通途……簡直就是神力。

  “漢安線各分段所需民工,已經匯總。觀察,這用人缺口極大,若是抽調武漢工坊人力……”

  江漢觀察使府內,幕僚們都是有些憂愁,工期初步敲定是五年,這五年中,能不能逢山開道遇水造橋,除了錢,還有人。

  武漢兩百萬人口,抽丁出來是沒有問題的,但抽丁就會有損失,對不少人來說,這是割肉放血。

  “把這份報告,抄錄印刷,派發給湖南、山南臨近諸州縣。”

  張德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就這么說道。

  “觀察,這是為何?”

  幕僚不解,于是問道。

  “鐵路好不好,州縣長官都是心知肚明。但是這天下間能修鐵路的,止武漢一家。能不能說通朝廷把鐵路修到他們地頭,也要看我們臉色。那……憑什么武漢要把鐵路修過去?”

  老張這番話頓時讓幕僚們豁然開朗,臨近州縣并非每一個都能輕松通過水路抵達武漢來交易。

  典型就是蒲圻縣,雋水算個鳥,沒有修往蒲圻的弛道,根本起不來。同樣的,岳州境內一些偏僻下縣、軍寨,比如鴨欄驛,比如昌江縣,比如白沙驛,走水路其實效率不怎么樣,而且“湖南”的水盜和蘇杭之間的太湖水盜一樣,聲名狼藉數百年。

  地方世族還能跟著武漢的發展吃到紅利,但普通豪強、中小地主,只能干瞪眼,寒門是一直沒有機會登上這個舞臺的。

  而現在武漢給出了一個機會,對于寒門以及當地做官的縣太爺來說,這是合則兩利的事情,哪怕對世族而言,這也是錦上添花的事情,無傷大雅。

  所以說,老張跟幕僚的那番話,就算各州縣等不到鐵路,等弛道通車也是一樣的。

  順豐號所產重載馬車,照樣能夠在弛道上跑,一車兩三千斤的貨,只要不是運狗屎,這年頭怎么虧?

  最近幾年因路而興的地區,在楚地尤為出名的,就是房玄齡主持的湖西大道,從南昌地出發,直通揚子江,歷時多年修建,聯通數州。

  整個南昌地的規模,在江南比擬蘇杭可能差點意思,但比常州宣州這樣的雄州,卻是半點不差。

  從明年開始,本地豫章故名就要正式改換成南昌,操作此事的,就是長孫皇后,可想而知南昌地的發展是多么的驚人。

  有南昌地珠玉在前,只要不是天生一條咸魚的州縣長官,又怎么可能放棄武漢遞過來的友誼之手?

  當然了,既然是友誼之手,肯定是需要互相幫忙。

  這時候武漢修路,出點民夫腳力怎么了?又不是不給飯吃。

  官方打這個交道,都是各取所需,再者,即便從巴結張德這個角度來陰暗地考慮,周邊諸州縣,也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聞弦知雅意,都沒必要說得通透。

  “若分攤至江西、湖南、湖北、山南諸地,倒是省力不少。”

  然而老張又道,“這份報告,也要給兵部、工部、都水監一份。”

  一眾幕僚換了思維,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和別處工程不同,武漢的工程是給錢管飯的。那末,兵部在地方扔了那么多府兵,反正又上不了戰場打不了仗,為什么不賺點外快呢?

  以前統軍府時期,府兵就是輪換種田。到改制折沖府時,因為帝國實在是牛逼得不行,李皇帝心思早就變了,攥著手中精銳搞職業化專業化,地方折沖府的府兵,行情就比較尷尬。

  因為武漢也好,皇帝也好,都變著花樣擠壓小農生存環境。哪怕原先小農才是這個帝國的根基。

  從皇帝角度來看,小農雖好,農奴更好啊。

  從張德角度來看,小農雖好,工人更好啊。

  偏偏帝國最沒有良心的兩個人,絕對了帝國絕大多數領域的未來。

  于是乎,當這份報告扔到兵部大佬案頭的時候,大佬們要是不把地方府兵扔出去賺錢,這他娘的不是白瞎了他們的才華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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