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歪打正著吧,老張派出去和“么些”人接觸的學生,是原先沔州獠寨出身,隨著族群改為漢家龍姓之后,在張德這里求學有六七年。,:。張德原本是希望他前往蒲圻縣歷練一下,爭取多做一些“化胡”的工作。
這學生滿口答應,說山長你放心,我一定努力“化胡”。
然后他媽的就自請說要入滇!
差點把張德的老腰給閃了,猝不及防啊。
可老張還沒話說,小伙子心氣有點高,家‘門’口的“化胡”工作還瞧不起,覺得出成果太快,沒有難度。
要去就去最艱苦的地方!
小伙子喊出這口號的時候,老張差點以為這貨也是非法穿越過來的,而且比他的時間線還要提前幾十年的那種。
當然了,因為姓龍,老張有時候也會覺得,萬一上輩子名“傲天”呢?這一切就能解釋的通了。
“‘操’之,你這個學生,倒是不俗。‘快刀斬‘亂’麻’,劍南諸部,能這般迅速團整一氣的,不多見。”
難得老‘陰’貨也開口贊賞了一下小輩,他見多識廣,對巴蜀、劍南、西南夷的行情,不敢說了如指掌,但也是心中有數。
西南地理、族群、資源復雜,“降而復叛”這種情況,比當年漢朝西羌還要糟糕,領完封賞扭頭就造反的都有。基本情況描述起來,大概就是老張上輩子非洲部落拎著卡拉什尼科夫大神的恩賜朝天‘亂’‘射’,然后在那里載歌載舞傻樂……
你要問他們為啥樂,他們回答就是:我也不知道啊。
想要在西南邊陲建功,光靠武力是萬萬不行的,需要熟悉民風、習慣、地理、氣候、‘交’通,甚至還要習慣滇馬走多少里路就要拉屎,更要有一個堅實耐‘操’的好身板。
除此之外,上馬能砍人,下馬也能砍人。還要能做到真·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而不是瞎糊‘弄’,總之,要是能做到站在馬背上于云山云海之間奔馳的同時,還能一手拎著砍刀一手捧著詩經,嘴里哼唱“老司機帶帶我”,大概就是很成熟的梳理西南諸蠻的頂級官僚。
難度這么高,饒是中原人口眾多天才人物輩出,但迄今為止在西南最成功的前輩,也就是一個諸葛武侯。
整個西南地區哄孩子最有殺傷力的一句話,不是“李耳來了”,而是“諸葛亮來了”。“李耳”不是那個寫道德經的老子,而是老虎的別稱,哪怕是江西地界,到長沙這一塊,老虎也是稱作“李耳”。
所以老張當初玩“殺龍運動”“打虎運動”的時候,一個個老鄉扛著老虎過來領賞的同時,嘴里還喊著“這只李耳,辣只李耳”,讓當時在場的李恪感覺十分辣眼睛。
誰叫李家吹牛‘逼’呢?!
西南地區嚇唬孩子的大招比“李耳”還有威懾力,可想而知諸葛武侯治理西南是多么的成功……
這特么都隔了四百年了。
如今劍南南部的大量羊腸小道,基本都是武侯時期披荊斬棘休整出來的,哪怕時不時就泥石流、地震、火山爆發、山洪肆虐、森林大火……可到底還是有了‘交’通的基礎。漢家能把邊疆從成都地區推進到如今地步,諸葛亮功不可沒。
否則按照漢武帝的玩法,爽是爽了,可羈縻地區離長安大概也沒多少直線距離。
“五郎獠寨出身,自幼跋山涉水,人雖瞧著瘦弱,卻是個能吃苦的。原本是想讓去蒲圻做事,大約是分配的不滿意,又是個有志氣的,便去了如今這地界。”
“噢?倒是個有想法的。”
長孫無忌連連點頭,獠寨出身是很成問題的,想要改頭換面,難度系數極高。說是說唐朝優待“胡人”,但那都是貴族,典型的就是安西里安菩夫子,首倡響應之功,也不過是個五品,底層安姓,和奴隸無異。
獠寨頭人尚且沒什么厲害角‘色’,更何況底層?但現在有人想要“翻身”,而且鉆營有道,還具備冒險‘精’神,這讓長孫無忌十分欣賞。
“說起來,五郎最為推崇之輩,倒是伯舒兄。想來也有效仿之意。”
“效仿甚么?做‘榻上蘇武’不成?”
就聽不得這個,老‘陰’貨頓時臉一黑,沒好氣地看著張德。
老張也是尷尬地笑了笑:“長孫公何必計較這個……”
“哼!”
原本是有機會把長孫沖‘弄’回來的,而且時間上來說,當年要是回轉,他長孫無忌固然是依舊被“削權”,可長孫沖的功勞,封賞絕對不會低,只以功勞和資歷論,做個禮部‘侍’郎綽綽有余,別人還真放不出個屁來反駁。
只是沒曾想,大表哥自己有想法,說是要留在河中,結果一留就是好幾年,如今在河中妻妾成群不知道,子‘女’已經有了十幾個。
長孫無忌人在唐朝,結果國外突然冒出來十幾個孫子孫‘女’,那感覺……太特么刺‘激’了。
要不是長孫沖是自己兒子,老‘陰’貨一度以為長孫沖是不是要在國外靠生育能力開枝散葉,然后建制稱王。
還別說,河中地區真就‘挺’認大表哥的生育能力,舉凡大族豪帥、酋長,一旦自己的‘女’人有了身孕,還真會去長孫沖那里磕個頭,求唐朝大種馬顯個靈,保佑母子平安。
這等滑稽無比的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那當然是個樂子,可長孫無忌是誰?他老子創造“一箭雙雕”的威名,自己也是更進一步,堪稱“萬人之上”。可偏偏當今世上,提到長孫氏,最出名的當然是長孫皇后,其次是長孫晟,再次是長孫沖,他長孫無忌居然排不上號了。
上哪兒說理去?
“一箭雙雕”“榻上蘇武”的故事聽著就牛‘逼’,長孫無忌輔佐圣君,能力再強,不還是有一票英雄好漢齊名嗎?房謀杜斷就不比他差,論權術做官,已經嗝屁的太原溫彥博也不差他多少。
更不要歷朝歷代不知道多少名臣良將。
可“一箭雙雕”就一個,“榻上蘇武”暫時也就一個,這就難能可貴了。
老‘陰’貨內心的復雜,可想而知。
“好了,長孫公勿惱。我這便說個好事給你。”
見長孫無忌一臉不爽,老張稍作安慰,便道,“這次五郎之行,算是意外之喜,長孫公可以上奏遼東,為其表功。不過,最好把官職往東宮這里扯一下。東宮有榷場發賣之權,五郎若能‘混’個榷場主事一職,便是大好處。”
“總要有個由頭,不能說在劍南川滇之地,去發賣甚么‘太子糖’吧。”
“東宮諸衙署皆是無用,如今唯東宮榷場是個要緊‘肥’碩的,可以讓太子先行奏請,就說要開個銅市,地界就選擇長安城就是。到時候再讓五郎‘混’個官帽,劍南南部多是羈縻州縣,倘使有個東宮榷場銅市,也不過是儲君心善,垂憐邊陲。”
言罷,張德看長孫無忌若有所思,又道,“這羈縻之地,本就是土官治理,倘使有個東宮榷場編制,無非也是土人自行料理。于外朝而言,無非就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屬于可有可無。這光景,五郎官面上有儲君,于西南夷地界,定是超然,望風請求歸附之輩,必定多如過江之鯽。”
張德的意思老‘陰’貨聽得很明白,無非還是打個信息差,中央不管是弘文閣還是六部,最多就是以為暖男太子在長安想要多賺個進項,畢竟銅市利潤還是可觀的。這種情況下,羈縻州縣陡然冒出來個“東宮下鄉送溫暖”的年輕小官,也無非就是有人要給東宮臉上貼金。
畢竟按照一貫的判斷來看,就西南夷聚集的那窮山惡水,能有個‘毛’?是抓蟒蛇還是抓孔雀?
等到反應過來,就洛陽官僚的反應,搞不好只要不涉及謀反叛‘亂’,西南地區的塘報就是當廁紙堆在檔案室里發霉。
眼下滇地爨家分裂,前幾百年爨家一度為“西南夷”的代表,如今則是分了東南西北、東北西南,大小各詔、‘蒙’、寨、‘洞’、山、水一二千總歸有的。
可以說是典型的大分裂時期,整個西南地區都沒有真正意義上一家獨大的“共主”,即便是有實力稍微大一點的,也多是在武德朝提前入宮唐朝,提前拿到了唐朝“冊封”的主。
這是一個朝廷認證尤為重要的時期,剛巧冉氏又發現了銅礦,那就沒辦法了,正好光明正大揩油。
“龍五此行,身負要務是甚么?”
長孫無忌沒有直接應下,雖說憑自己跟李承乾的關系,讓李承乾自己上奏他爹也一點問題都沒有,但因為張德現在屬于“新貴”山頭,但有動作,就會被人盯上,反不如長孫無忌房玄齡這種老牌新貴來得方便。
“三件事。”
張德豎起三根手指,“收集勞力,立地生根,聚斂金銀,說是三件事,其實做起來,就是一件事,做起來彼此相依,分離不得。”
“照黔中銅山的礦場來看,怕是全部西南夷都填進去,都不夠。真要是盡數開挖,怕不是二三百萬人填進去也不能滿足。”
勞力缺口之大,尚書以上都是心知肚明的,如今新興“百業”對勞動力的吞噬簡直是無底‘洞’,饒是原先對“捕奴”一事頗為反對之人,眼下也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要臉皮的則是給它“涂脂抹粉”,稍稍地遮掩一下。
實際上如今的“新羅婢”“倭‘女’”,早就離開了原本的意思,純粹就是“奴隸貿易”的貨品代名詞。
所以張德嘴上說的是“收集勞力”,但長孫無忌很清楚,收集的方法肯定不那么溫情脈脈。
“先做起黔中再說,到底還是離得近一些。劍南南部要是能成事,自然最好,不能成,也無傷大雅。”
“那就等龍五有了聲勢,老夫送他一樁富貴,也未嘗不可。”
“理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