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水力鍛錘正將一塊犁頭卡榫敲擊平整,而在這個車間的不遠處,張德正蹲在地上沖下方喊道:“好,就這樣,銷釘固定!”
忙了許久,兩個直徑在四尺左右的巨大鐵制輪轂安裝完畢。這兩個鐵制輪轂其實是皮帶輪,中間用上了曲柄,通過連桿,使得另外一側的錘頭得以工作。
算是一個簡單卻又相當難弄的行程錘,問題關鍵在材料上,不過眼下已經不算什么問題。
之所以現在這樣設計,張德是打算將來動力源換成蒸汽機的時候,這套設備用起來除了效率更高,并沒有其它讓人不適應的地方。
“試一下機。”
水力輪下沉,卡榫抽出,動力很快傳遞到了錘頭上。
往復運動的錘頭敲擊速度相對較快,一旁的鐘擺間歇運動六十次,錘頭敲擊鐵砧已經有一百下以上。
“好。”
張德點點頭,然后把裝配圖一卷,收到了竹筒中,蓋上了蓋子,“歸檔。”
“是。”
這款水力鍛錘一批次一共有六臺,除第一臺上來就斷軸之外,后續五臺都能工作,只是效率各不相同,基本上后續幾臺都是為了調試一下機器對水力沖擊的承受。
再一個,也是要讓學生、匠人、工人,學會配合。不管是安裝、調試還是維修,至少目前是三者缺一不可。
和別處工坊不同,眼下的匠人如果不會看圖,很難在華潤號體系中走的更遠。至于工人,當為了保證生產效率和統籌管理的便利,不得不讓他們識字的時候,文盲工人除了做機械重復勞動之外,別無用處。
連碼頭上的正式工,在使用人力地牛的同時,更要認識不同區域的指示牌。如果不認識指示牌上的數字,根本無所適從。
“呼……”
趕在入冬之前,得做一批爐子和排氣管,有了新的水力鍛錘,大城市、漠北、河東、遼東、隴右、青海諸地的取暖設備供給,應該不成問題。
畢竟嘗到了便利和甜頭,雖然李董不情愿,但回京述職的侯君集,還是立刻建議朝廷在沙州、西州、伊州鋪設板軌,修建水泥弛道,然后軍需采購中,要增持一批煤爐和煤球。
光靠軍器監自己來生產,是遠遠不夠的。
外朝已經有了共識,效仿馬騾牲口采買,這次軍需同樣要從民間采買。但是怎么買,買誰的,就成了爭論焦點。
和幾年前不同,如今程咬金整個家族撲在三種物資上,其中就有取暖設備、煤礦發掘、糧食加工。憑借和尉遲恭的關系,雖然自己那個在西域的兒子根本不聽他的,但的的確確因為程處弼的緣故,尉遲日天向李董舉薦了程家的“白手套”。
侯君集同樣不是省油的,他找上了劉師立、張亮以及陰氏、獨孤氏,顯然也要分一杯羹。
這一次采買和以往完全不同,因為房謀杜斷二人,第一次把“預算”這個概念,正式放在了貞觀君臣面前。
民部計吏們早就換上了“王學”徒子徒孫,人手一把算盤的“王學”子弟,把貞觀十年之前的賬目清了一下,給這次兵部采買取暖設備燃料保暖衣物的預算是六十萬貫。
這六十萬貫,銅錢共計二十五萬貫,剩下的三十五萬貫,分別用絹布、棉布、麻布以及金銀幣充抵。
金銀幣不是唐朝賞賜之用的金銀幣,也不是華潤號的銀元,而是這次西征,在打到西域之時的繳獲。大量的波斯、弗林國、河中諸國的金幣,是準備在隴右西域就地采買時交易所用。
老張忙著重新設計水利鍛機的時候,已經知道了長安的消息。其實侯君集馬不停蹄趕回長安的原因,除了升官之外,就是為了發財。
程處弼給他多少好處,張德一清二楚,侯君集也知道張德一清二楚,雙方頗有默契地各在一方運作。
這個豳州老流氓當然不可能有煤爐、煤球、煤餅、棉衣、棉被、皮衣、絨衣等等取暖保暖物資的生產能力,但是張德有。
可眼下張德顯然不想冒頭搞事,侯君集靈機一動,找上了早就服帖的劉師立,還有陰氏。至于張亮怎么就摻合進去,那是因為張亮眼下屬于督察荊襄,有他在,皇帝怎么說也會打問一下張亮,就問他那條江南土狗有沒有摻合這場吃肉大宴。
老張和豳州老流氓那是打默契,怎么可能讓張亮知道?所以張亮肯定實話實說沒有。
而實際上呢,最終侯君集從六十萬貫分一杯羹的時候,這些物資,必然是張德幫他出。
分賬是二一添作五,還是如何,那就是細節上的事情。
和程知節不同,侯君集非常急切地要促成此事,無它,實在是因為他馬上就要從軍方抽身,跑步前進吏部尚書,離宰輔的位子,確確實實就是差半只腳。
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給個“參議朝政”的資格,那別人說他位列宰輔,倒也不算太吹捧。
“侯君集真的升任吏部尚書?”
老張在忙著過冬的時候,為了確定消息的老李,又來了一趟漢陽。
“確定了。侍中已經草擬文書,最多個把月,應該尚書省就有消息出來。”
中書令溫彥博依然還是病重,死拖著不死,這著實讓人不爽。不過老張判斷,這種續命不干脆的,肯定要死的,就算今年冬天不死,來年春天也得死。
“若是如此,操之……你不如讓石城那邊,先行舉薦侯文定出仕?”
“這有甚么說道?”
“嘿,朝中宰輔,舉賢不避親者何其多也。杜構長孫沖,一個東海,一個西域,多一個侯文定,又算得了什么?”
“侯文定全然不似其父,為人耿直正義,相當嫉惡如仇,若是出仕,也是要鬧出事端來。”
“這有什么不好?青天好官難做,那是朝中無人地方無權。有你我在側,造一個‘侯青天’出來,難么?”
一看老李的眼神,老張瞬間懂了:“你是說,讓侯文定來荊襄?”
老李嘿嘿一笑:“應城、云夢二地,干它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