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缺,把鑷子給我。”
“哦。”
大河工坊一些學生也來了河北,當然名義上是學徒跟著師傅調動。不過基礎教育必須得跟上,老張的目標,就是五年以后能夠有足夠合格的技工以及代課老師。
跟五姓七望爭人才,沒意義,還是自己慢慢地培養,養成一貫的思維。
“今天要給大家看一樣小東西。”
張德將玻璃構件部裝配好,然后轉動了一下曲柄,拿出了一只酒精燈。用石灰提純的酒精,棉芯點燃后,就這樣放置在桌臺上。
“山長,這是個甚么?琉璃瓶里裝的是水?怎地能著火?”
“水里泡著的又是甚么?是絲么?”
“這琉璃做的物件,做甚么用的?”
問題很多,但老張還是很耐心地解釋了一遍什么是棉花,然后棉花又是如何加工成棉線棉芯。又解釋了酒精是什么,為什么能點燃。
然后當然是熊孩子們一頭霧水。
“路人行走,為了省些氣力,會怎么做?”
張德問熊孩子們。
“坐船!”
“騎馬!”
“牛車也可以的。”
老張點點頭,“南船北馬,自古如此。不過船為何能行?車為何而走?”
有說江川水流,帶著船走。有說張帆有風,風吹著走。有說牛馬力大,拉車便走。
“可見行走乘船騎馬,都是需人力之外的力。江川水力,風吹風力,牛馬畜力。人要省些氣力,就要學會借力。”
張德將小小的玻璃制品展示著,“今天給大家再看一種力。”
酒精燈擺放在了球形玻璃器的下方,就這么緩緩地燃燒著,很開玻璃上面有了黑黢黢的一團黑斑。
玻璃器中裝著水,很快就沸騰起來,接著連通器連接的玻璃活塞,開始緩緩地做往復運動,曲柄帶動著玻璃飛輪轉動。
熊孩子們瞪大了眼珠子,充滿著好奇,他們如何都想不到,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物事。
玻璃飛輪轉的越來越快,快的比熊孩子們見過最快的馬車輪子轉的還要迅速。
“山長!它……它……”
張大了嘴巴,有著驚喜,有著好奇,還有無數的不解無數的不可思議。
移開了酒精燈,玻璃飛輪還在轉動,玻璃活塞還發出哧哧哧哧的聲響。好一會兒,終于停當了下來,張德檢查了一下玻璃活塞,上面已經出現了裂紋。
為了制作這一套小裝備,已經廢了不知道多少回。
“你們是不是很好奇,這是怎么回事呢?”
張德笑著問道。
“山長……這,這怎么就動了?”
“笨,力啊。山長不是說了嗎?”
“是力,可這力,從哪兒來呢?”
張德笑而不語,又從桌子底下,拿出另外一套奇特的東西,依然有著玻璃活塞,但是裝置卻是不同的。
這一套,酒精燈直接在活塞外部加熱。
同樣,活塞往復運動,帶動曲柄,轉動飛輪。
這是一套玻璃制斯特林發動機,當然張德本來想實驗室制備一些氫氣諸如活塞,但想想也沒什么必要,而且極為麻煩,于是就從簡給熊孩子們看個玩耍。
“噢……又動了!”
“都一樣!”
“哪一樣!”
許久,張德才又移開了酒精燈,然后扣上燈帽。就這么斜坐在暖墊上,問道:“你們想一下,這兩樣東西,有什么用呢?”
有什么用?
這或許就是個玩具,看著好奇。但對熊孩子們來說,這就是超越了他們以往的所有見聞。
力,這個概念,不再是傻大黑粗的同窗把自己的褲子扒了彈,而是一種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東西。
“想要嗎?”
張德又問。
熊孩子們飛快地點頭。
“那么打開《物理初講》,今天我教你們一點小把戲,回頭告訴你們耶娘,為什么唧筒能把井底的水抽上來。”
貞觀七年初,又多了好多張操之定理。
對老張來說,不管到了哪里,挖大唐帝國主義的墻腳,都是必須進行的。就算他去找銀楚做羞羞的事情,難道就能不管工科狗軍團的組建了?當然不行。
就算安平說要造人,要給自己生孩子,難道就可以醉生夢死天天啪啪啪?那必須為了小霸王學習機而奮斗啊。
小霸王學習機光靠自己一個人,是如何都做不出來的。半導體工業自己不熟,但自己可以引導后來人進入半導體工業嘛。
然后小霸王學習機就有機會做出來。
軟件設計自己也不熟,但自己可以引導后來人進入軟件設計領域嘛。
然后魂斗羅就有機會做出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BABA……三十條命,完美!
至于根本不存在的魂斗羅水下七關,沒有不怕,自己可以引 導后來人去真的做出來嘛。
老張從十六歲花季,進入了十七歲雨季,今年的世界,大唐國內人民安居樂業,國外人民水生火熱,大唐帝國的領導很忙,李董很敬業,邊境番邦又有蒼蠅叫。
總之,世界和一千五百年后也沒什么區別。
所以說,社會學是偽科學。
在筑紫島占了地盤,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東海華潤有其特殊的使命,當然得罪了百濟和倭國,那是必然的事情。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張德相信,他們會認命的。
高表仁派人接觸了單道真,檢校東海華潤總教頭的單道真同高大使進行了友好的會晤。
一見面,單教頭沒二話,把張德給他的兩箱黃金,塞給了高表仁。
“高公回京,定要美言幾句……”
一個是高穎的兒子,一個是單雄信的兒子。其實講真的,大隋亡了,有單雄信這幫人的一份力啊。
但是時代不同了,大家都在大唐這個新公司里混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再說了,單道真后面還有李勣呢不是?
再再說,單道真居然跟張操之關系密切到這種地步,著實讓高表仁嚇了一大跳。按理說李震跟張德關系好的穿一條褲衩,那是因為種種原因導致的,可高表仁很清楚啊,單道真以前就一直在外面廝混,李勣怕他留在京中被人弄死,成年之前根本不敢讓他回京做事情。
可是,猛地就來了東海,而且張德似乎并沒有懷疑什么,直接大喇喇地把東海華潤交到了單道真手中。
當然高表仁也搞不明白“東風”、“民兵”、“白楊”三大真理到底是個什么組織結構,單道真其實并不能夠左右船隊的運作,最多就是個海軍陸戰隊的總司令。
高表仁收了黃金,當然如果是在大唐,他肯定是不會收的,但這里不是大唐,所以收一點黃金,情有可原。
而且盛情難卻,不收太不好意思了。
更加讓人不好意思的是,單道真說了,回京之后,東城有五六處物業,高表仁喜歡哪個可以挑。挑中了,紅白雙契立馬走你。
別了單道真,高表仁感慨萬千:“張操之……真有錢。”
從大伴鳥養那里也收了不少黑錢的高表仁本來沒那個心思的,可是單道真說了,和約雖然簽了,但是筑紫君豐子覺得,倭國定然會來年興兵再犯。
這個來年呢,是貞觀六年臘月里說的。
現在是貞觀七年,所以筑紫君豐子的意思就是,今年倭國一定還會興兵 再犯。
所以,為了以防倭人侵犯,筑紫君豐子希望東海華潤友人,能不能先發制人啥的。
高表仁聽單道真說了這意向后,整個人都驚呆了。
臥槽原來人還可以這么無恥!
不過高大使心中不由一蕩:大伴鳥養那里,不是正好有了回復么?
原本大伴鳥養就是想要引來兵災自保,到了那時候,面對強敵,誰還敢說這《長門議和》有問題?是罪過?
這分明就是大伴鳥養高瞻遠矚戰略眼光認清敵我強弱,為大和朝廷的生存,作出了明智的忍讓,保了大和朝廷的顏面和火種……
反正怎么扯,都是后來的事情,這當口,高表仁返回難波津的時候,整個人都是飄的。
本來么,倭國算個卵,蠻荒之地,又在海上。物產稀少不說,妹子的顏值也低,來難波津基本上就是跟那些亂七八糟的公主們玩老鷹捉小雞了。
“高表仁回京之后,會不會亂說?”
“倭人不肯面朝北,他也是惱怒。非是惱出使之事不美,而是惱倭人無知愚昧。”單道真沖王萬歲回道。
兩人年歲差了不少,不過都是見識過大場面的。且行且走,單道真又道:“這兩萬多苦力,恐怕還是有些不夠。”
“挖礦就是這樣,當年在懷遠,光煤礦就填進去兩萬多突厥奴。”王萬歲想起了什么,“張公的意思,六月初,就要開始往大唐運送金銀。”
銀船其實已經有了,不過這些銀船運送的,是從本島交易來的銀子。日本別的不敢說,地表銀礦著實容易開采,根據《長門和約》,貞觀七年元月底之前,就有折合開元通寶十萬貫的白銀賠款。
因為還和百濟人交惡,東海華潤的銀船放棄了走北線,反而是從筑紫島南端,走琉虬這條航線,然后入長江,進入蘇州靠港。
這批白銀,其中一成是要交給蘇州市舶使虞昶的,虞昶會拿這筆白銀,請江南尤其是江東等世族的人吃個飯。
當然了,不是造反。
不論虞昶跟他們說倭國如何如何收益高,嘴炮沒用,現銀才是王道。
而且江陰縣令又不是沒見著張家拿出來的銀冬瓜,真要選個死法,他愿意選擇被銀冬瓜砸死。
“倭人還是要打一場的。”
單道真并沒有擔心什么,實際上也沒什么好擔心的,物資用了一成多,上下漂沒兩三成,剩下的,就是為了等著新年跟倭人再打一場。
新丁拿到的錢,交由東海華 潤做賬,然后歸檔,和銀船一起返回蘇州。
到了蘇州,華潤號再根據各個戰兵新丁的票面,到丹陽、楚州、登萊分派。各家戶籍如何,都是清楚的。
明面上當然不能說這是賣命錢,而是自家男丁在外打工的工錢。
“張公的意思,最好占了倭人西北兩國。”
地盤本身沒有任何意義,但從占領的地盤上得到產出,這就很讓人高興了。長門國和周防國,正好和筑紫島隔海相望,當年新羅人也曾在這里占據過一段時間,后來被倭人百濟人聯手驅逐。
占據長門和周防,目的也很單純,為筑紫島產業安保駕護航,所以沒辦法,拳頭往外伸一點。
進入筑紫島的人中,除了土工作業人員,還有王孝通老爺子的諸多學生。賬面上讓人心動的,除開金銀礦,還有大量的木材。
這些都是可以直接獲利的,然而對人力需求是個無底洞,所以要養活筑紫島的產業,按照張德的計算,起碼得有二三十萬奴工。
而要養活二三十萬奴工,筑紫島農業人員,起碼也得兩三百萬。
這顯然不科學,整個大和朝廷把蝦夷人都算上,連五百萬都沒有。這光景要是兩三百萬人都拿去養張德的人,大和朝廷吃什么?貴族們都去死嗎?
這就是不可調和的矛盾,張德自己也做好的最壞的打算,搞不好自己跟倭人,得打上十好幾年也未必。
不過這也沒什么,這點消耗還是能承擔起來的。等到唐朝徹底讓高句麗和百濟死翹翹,整個華潤號,從江南到山東到河北到遼東到百濟再到筑紫島,這就是一個非常驚人的產業圈。
不論是資源資金人口還是交通條件,都是頂尖的。
“月末還有人來嗎?”
占領倭人西北兩國,需要的人手又要更多。戰兵四千的話,搞不好后勤就得兩萬人光景。而且不是占了就拉倒,還得守得住。
其實單道真想不明白,聰明如張德,為什么偏偏要來東海浪費。按照張德展現出來的人力資源物力資源,給唐軍的話,說不定高句麗都打下來了。倭國物產貧弱,乃是海上番邦,這等無用之地,要來何用?
張德又不像是要海外建國稱王的人,那么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就為了錢?
當然單道真同樣想不明白的是,李震和長孫沖,為什么也跟打了雞血一樣,跟著張德一起過來逛蕩。
更要命的是,長孫沖還真有自己包了一條船,還塞了長孫家的人手在上面。毫無疑問,長孫 沖很看重東海的收益。
單道真其實并不知道長孫沖自從和張德勾搭之后,在這些偷雞摸狗的行徑中,撈了多少好處。
他同樣也不知道,自從玄武門事變之后,李震跟著張德在忠義社中廝混,又弄了多少名聲賺頭。
總之,張德沒有讓小伙伴們失望過。也沒有讓曾經的對手失望過。
“張公從廣州買了一些占城奴,二月應該就會從蘇州過來。三四千人光景,買來讓他們在筑紫島種地的。”
“種地?”
“對,種地。占城稻能種三季,不過北地未必能種多少,而且不好吃。不過勝在產量可觀,給奴工混些雜菜糠皮,能省不少錢。”
筑紫島的未來除了礦業林業石材業等,還有集中管理的農莊。農奴大多是俘虜,百濟人和倭人是大頭,不過為了保證穩定,張德還是托馮盎,從占城買了不少奴隸。
雖說也不怕農奴們造反,但為了以防萬一有人破壞生產,張德還是愿意學習一下李董的手段。
同時放出一些奴工的管理權給筑紫君豐子的人,能玩出什么花樣來,就不是他所能考慮的。
“張公還要在這兒新建一個造船廠,專門造捕鯨船。”王萬歲吃過鯨魚肉,相對于鯨魚肉,王萬歲還是喜歡紅燒肉。
聽了王萬歲所說,單道真更加糊涂了,張操之這樣大肆投入,到底圖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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