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業生產活動中,文盲不算合格的勞動力,充其量只是勞力。
為什么合格的勞動力必須要有基礎知識?因為掌握基礎知識的人,才會有求知欲,才會更快地接受信息和內容,才能更加適應工藝的升級,技術的變革。
而文盲,在工業生產活動的任何一個環節,都只是勞力,屬于……低級可替代消耗品。
所以,張德需要一批愿意操持“賤業”,同時又掌握知識的人。這在唐朝,如果沒有他這只野生的工科狗,就是偽命題。
正如張德經常兼職文科生藝術生什么的,醫學堂如果只學習怎么治病救人,多么枯燥乏味?
于是,根據年齡段分了五個班的同仁醫學堂,出現了一點點微妙的調整。
比如說年齡過了十一歲的騷年,很想抓緊時間賺錢,出門右拐去甄氏神醫高徒的講堂認真聽講,認藥認不全被吊打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而很多十歲以下的小朋友,對于紙飛機為什么飛,龍骨水車為什么轉,紙鳶為什么可以飄辣么高……很感興趣!
于是老張就告訴他們,想要知道?首先,你得學會數數。
然后張德拿出了小本子,新印的,上面寫著兩個字:算術。
在引入了“+”、“一”以及“=”概念后,熊孩子們頓時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同時紛紛表示,原來天竺數字就是這樣的吖。
薛招奴一邊偷偷吃著山里紅,一邊心里暗暗鄙視:都好笨。
整整一個月,沒有教注音,沒有教識字,就是在玩加減法。引入九九表,雖說有的熊孩子已經聽說過“一一如一”,但看到階梯九九表后,熊孩子們又打開了一個開關。
原來還可以這么玩。
“郡王有寶馬三匹,每匹日食草料一石。問:郡王日耗草料幾何?”
老張搖頭晃腦,拿著一尺來長的教鞭,負手而立,踱步問道。
“我知道。三石!”
一個熊孩子猛地叫道,然后突然臉色一變:“山長,我忘了舉手……”
“伸出手來。”
“山長……”
一記打在手心,老張眉頭一挑:“紀律,要牢記在心。好了。王繼奴,不要讓我看見你哭。出去站墻角一個時辰。”
“是,山長。”
然后有人默默地舉起手。
“龐缺,你來回答。”
“山長,是九石?”
你的數學老師還沒死好么?
“伸出手來。”
“把我剛才問的問題,抄一百遍。”
“是,山長。”
看到熊孩子們恐懼的眼神,老張太爽了。哈哈哈哈,老衲盼的就是這樣的日子啊。
這才是為師的完全體!
如此簡單的問題,也就智力和程處弼較量的荊襄小兒龐缺才能答錯。因為他的存在。讓學堂的同窗們感激不盡。
因為最后一名要打掃茅廁……
光啟蒙熊孩子當然是不夠的,為了迂回,很多大河工坊的工人,都掛名在學堂下面學習先進的自我搶救知識。
教授他們識字的,是夏州來的一個老夫子,極為迂腐,極為摳門,可以說,簡直就是窮酸的代名詞。燈火稍微比黃豆大一點,就立刻去挑燈芯。生怕把燈油給燒光了。
最重要的一點,燈油是懷遠郡王府提供的,他這么節約的緣故,僅僅是因為生活習慣……
懷遠的夏天。因為半個城都在燒制堿蒿子的緣故,連只稍微肥碩一點的蚊子都看不到。別說蚊子了,夜里連螢火蟲都沒了。
但是囤積大量土堿之后,原始肥皂終于可以放開了生產。目前在河套地區,除了懷遠郡王府還有瀚海公主府,基本沒有消費人群。
對于土鱉們來講。老子洗個手還要花錢?老子是瓜慫?
所以,這玩意兒就成了李思摩賞賜族人的高檔物品。其實老張不是沒嘗試過在長安推銷一下,然而當時一是產量低,二是自己的小伙伴們全身心撲在文宣王廟上撈錢。撿肥皂這種事情,誰也不愿意干。
但是峰回路轉啊,天可汗陛下的忠犬李思摩,在用了肥皂之后,表示還不錯。于是立刻馬不停蹄給李董獻寶去了。
李董一瞧這玩意兒,就問思摩:“卿所獻,是何物?”
“此物甚妙,除垢消污,神效也。”
說著,思摩衣服一脫,當場表演……
沒過幾天,長安就傳說后宮妃嬪在用某種草原靈物,去污除垢,潔凈身軀,無比好用。
然后,平康坊就大量采購了。
就是這樣。
“媽的,老子這么努力,才賺幾個錢?這老瘋狗去趟長安,特么竟然一塊肥皂賣五十文?特么還真有人買?”
為什么老衲在懷遠一塊都賣不出去?
很快張德就領悟過來,目標不同,結果不同。
這一天,懷遠郡王笑呵呵地在學堂里對張德道:“子曰: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
“郡王何故有此感慨?”
張德喝著紅棗湯,問老瘋狗。
“阿史那泥孰殺了莫賀咄,卻又讓咥力當可汗,現在咥力要去打鐵勒人了。這不是自取其辱么?一把年紀活在狗身上了。”
李思摩腰間插著一卷論語,別著一柄彎刀,然后接著道,“乙利那小子雖然有腦子,卻一根筋要跟著咥力走,這是被泥孰賣了啊。不過,這些突厥蠻子,最好全死光!哈哈哈哈……”
老張無話可說,這老瘋狗已經完全扭曲了。
“不過,咥力現在要拿名物來犒賞諸部,本王在長安,見著泥孰的商隊了。嘿嘿,操之,你猜本王做了什么?”
你莫非學老魔頭裸奔了?還是當街把阿史那泥孰的狗腿子操的生活不能自理?
“德豈能猜到郡王舉動?”
“嗬嗬嗬嗬,操之就是謙虛。子曰:滿招損,謙受益。操之深得圣人教化啊。”
你特么別欺負老子是讀工科的,這特么分明是《尚書》里的《大禹謨》,國子監門口就掛著呢。子你老母的曰。
“郡王過獎。”
“哈哈哈哈……”李思摩仰天大笑,絡腮胡子一抹,然后眼睛泛著光道,“那突厥胡兒,見本王認出了他們,差點嚇尿。呵呵,本王問他們,所為何來?原來是奉了泥孰所托,前來我大唐購置珍品,好犒賞諸部頭人。”
聽到這個,老張虎軀一震,眼睛一亮:“那郡王是如何做的?”
李思摩從懷里掏出一塊肥皂,往桌上一丟,“本王就對他們說,此物乃天朝獨有也,皇族首倡。”
“莫非郡王賣了肥皂給他們?”
張德撿起桌上的肥皂,連腰都沒有彎。
思摩搖頭晃腦道:“然也,老夫買了兩萬塊給他們,一塊五百文!”
老張手里的肥皂掉地上了。
“操之,肥皂掉了。”
然后李思摩彎腰,把地上的肥皂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