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不凡當然不是來搗亂的。
他是想清楚了，洪小寶那廝可以先暫時不管，但是銅掌柜的面子不能不給。
遲到，總比不到好，要是能在他老人家面前露個臉，那當然更好——你不能說他謹小慎微，因為在大莽這一畝三分地混的，有哪個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走過來的？
于是莊不凡就果斷來了。
這時見沒人出價，于是便連忙喊了一聲：“等一下！”
這三個字，幾乎是喊出了場間所有人的心聲。那主持人正巴不得有人喊停呢，聞言連忙咽回了下半句，同時放下手中的木槌。
就在眾人的注視中，莊不凡緩緩上前。
只見他先是抱拳畢恭畢敬的對銅掌柜行了一禮：“晚輩莊不凡，見過銅前輩！”待銅掌柜微笑回了一句：“莊掌柜客氣了。”之后，又向其他各位大佬長揖到地：“見過各位大人、各位道友！方才在下俗事纏身，故而來晚一步，還望各位不要見怪。”
禮數做到十足。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
這老家伙賊精明了，一進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總之先刷一波好感再說。大家都是在這一片混的，有頭有臉，彼此之間也是臉熟，只要臺階給到了，自然不會介懷什么。
果然。
眾大佬們一聽，紛紛擺手示意無妨。
莊不凡頓時心下大定。
這時，銅掌柜笑了笑，問：“正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看樣子，似乎莊掌柜對這把刀有興趣？”
“前輩說笑了。”
莊不凡連忙拱手，搖頭道：“此刀一看便知是諸位道友志在必得之物，在下豈敢奪愛？”
此言一出，眾大佬頓時“噓”的一聲：你遲到也就算了，可是你又喊停又說不要，特么逗我呢……哦，不對，他說的沒錯，這刀的確是咱志在必得之物，多謝相讓。
銅掌柜面色微微一沉：“哦？那請問莊掌柜，你此言究竟何意？”
“不好！”莊不凡察言觀色，見狀連心跳都差點漏了一拍。
不過他既然有備而來，自然是慌而不亂了。當下便干咳一聲，強自淡定的解釋道：“前輩莫要誤會。在下之所以出言制止主持人宣布流拍，主要是因為心中好奇。”
“哦？到底何事？”銅掌柜頓時來了興趣。
“眾所周知……”莊不凡環視一周，揚聲道：“此刀不但材質非凡，更是小寶大師為銅掌柜鍛造的第一把兵器，極具紀念價值。只不過……”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轉頭看向洪小寶：“……此刀究竟有何威能，卻是無人得知了。既然如此，在下提議，一事不煩二主，不如就請小寶大師親自演示一番，好讓大伙心里有個底以便出價，不知小寶大師意下如何？”
“好主意！”此言一出，頓時得到了大佬們的熱烈響應，紛紛笑道：“早該如此了！”
“莊掌柜這番話，簡直說到我心坎里去了啊，哈哈哈……”
“這老莊啊，真是個實在人，多虧他喊了這一聲停，不然寶刀就要白白溜走嚕……吧啦吧啦吧啦……”
洪小寶：“……”
虛偽！
這姓莊的老家伙太虛偽了！
說實話，洪小寶是頭一次見到臉皮比自己還厚的人，不禁暗罵一聲——昨天在門外遇見，丫的還鼻孔朝天的喊“黃毛小兒”呢，可是今天他居然就滿口的“小寶大師”了，半點也不見臉紅。
嘖嘖嘖……
果然是強中更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啊！就沖你這臉皮，老夫必須送你一個字——服！
不過這時候，洪小寶當然不會蠢到拒絕了，于是一拍額頭，他便呵呵笑道：“正該如此。說起來，也是晚輩思慮不周，多謝莊掌柜提醒。”
說著，他便當仁不讓的大步走上拍賣臺，隨手一抓，便將近兩千斤的長刀抓在手中。
臺下一幫大佬見狀，眉頭微微一挑：這位洪小掌柜力氣不小啊！不過區區肉胎四重，卻將兩千斤之重視若無物，難怪銅掌柜對他另眼相看，果然有獨到之處！
緊接著洪小寶靈氣一催。
“唰”的一聲，大佬們不由眼前一亮，脫口喊了一聲：“好刀！”
只見一道細長的刀芒自刀身上迸發出來，直接越過眾人的頭頂，戳到正對著拍賣臺的門口外面去了。外面陳羽正好經過，還差點被捅到了呢。
乍一看去，就好像刀身突然延長了數十倍一般，粗略估計，竟足有四十米長！
別的暫且不提，至少這造型，大、粗、長、硬、還帶著彎彎的弧度，在六品靈器之中，絕對是笑傲群雄的存在了。
當真是男人見了自愧不如，女人見了細水長流。
“小寶哥哥，你好厲害！”
喝彩聲中，夾雜著云彩簫的尖叫聲。
只見這丫頭激動得滿臉通紅，眼眸中盡是驕傲，扯著身旁的花店老板娘：“師傅、師傅你快看，這刀芒真的威猛極了！是我家小寶哥哥親造的哦～”
“嗯，的確不錯。”老板娘含笑點頭。
可是她話剛出口，畫風就突然開始變了。
“哈哈，厲害吧？不過好戲還在后頭呢——諸位，請看好了！”只見洪小寶對云彩簫拋了個媚眼，靈氣猛的一催！
刀芒，忽然就開始變幻了起來。
沒錯，它真的變了。
云彩簫的小嘴頓時就變成了“”型。
只見那刀芒一會兒變成了型，一會兒又變成型，時而伸長，筆直如槍，時而縮短，旋繞成盾。前一刻還是大錘狀，可是一眨眼間，它又忽然變成了鉆頭的模樣，對著空氣“突突突突突”……
總之就一句話：只有你想不到，就沒有它變不了。
“我的大刀，早已饑渴難耐！”
洪小寶耍著耍著，再加上有個簫兒在下面像個小迷妹似的尖叫喝彩，一時興奮，忽然就戲精上身，口中又開始念那些中二臺詞了：
“長刀在手，天下我有！
刀長四十米，讓你三十九……吧啦吧啦吧啦……”
“這……”
臺下的一幫大佬，此時早已看傻了眼。
一半是被滿室凌厲逼人的刀氣給嚇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讓洪小寶把自己的胡子給剃光了。而另一半，卻是因為洪小寶那驚人的腦洞。
大佬們自問也是見多識廣的人了——尤其是銅掌柜，他來自雷音閣總部，見過的神兵利器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可是像眼前這樣……
怎么說好呢？
對了，奇葩！
像這么奇葩的刀芒，卻是連聽都沒聽過。
要知道，刀勢，向來講求“寧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是故刀下無不可斬之物。而刀芒，作為刀的延伸，當然也同樣如此。
可是如今……
你家的刀芒這么任性，會拐彎哦？
你家的刀芒這么任性，會變成鉆頭“突突突突突”哦？
神特么的……
這是什么操作啊？！還“刀長四十米，讓你三十九”……敢情這刀的名字，是這樣來的啊？能再靠譜點嗎？！
槽點實在太多了，大佬們一時間不知從何吐起。
“呼！”
過了好幾分鐘，過足了戲癮的洪小寶終于打完收工，很有宗師風范的吐出一口氣：“獻丑了！”
這貨將大刀放回承刀臺，還志得意滿的問了一句：“諸位前輩，不知此刀之威能，可讓你們滿意？”
“……”臺下一片沉默，無人應答。
大佬們你眼看我眼，都是一臉憋得內傷的樣子。
此刻，只有小迷妹云彩簫的尖叫聲仍在回蕩，聽來分外的悅耳——“小寶哥哥，你好厲害……”
還沒說完，這丫頭就發現不對勁了，趕緊連忙把尾音咽了回去，吐吐舌頭縮在她的師尊后面，不敢見人。
于是又一陣沉默。
主持人見勢不妙，連忙敲響了小木槌，喊道：“大刀讓你三十九，底價五千靈晶，每次加價不得低于一百，有意者請出亻……”
忽然停住。
捂了捂良心，最后的“價”字，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于是場內又是一陣沉默。
沉默，是今晚月色下的大莽城。
洪小寶：“……”
大佬們，說好“志在必得”呢，怎么你們見識了這把寶刀的“威能”之后，就變成燙手山芋了？虧老夫還傾情上演，最后居然換得個冷場以對？
沒天理啊！
“好刀！”
過了不知多久，終于有人開口打破了沉默。
赫然是銅掌柜。
只見銅掌柜先是抬手順了順胸口，然后長嘆一聲，緩緩道：“在下生平自問見過寶刀無數，凌厲者有之，鋒銳者有之，霸氣者有之，如此種種，不知凡幾。然而，若論陣法構思之精妙如此刀者，卻實屬生平僅見！”
“諸位道友，這刀……”
他忽然起身，對著一幫呆若木雞的大佬團團拱手，很認真的說了一句：“我不賣了！”說完，他便抬腿向臺上尬若木雞的洪小寶走去。
“構思精妙……他是反話嗎？還是連前輩他自己也沒料到，此刀居然如此奇葩，怕丟人所以不賣了？哈哈……”
大佬們很惡意的想著。
結果還沒回過神來，便忽然聽到有人喊了一聲：“且慢！”
轉頭一看，居然又是莊不凡。
“銅前輩！”
只見莊不凡向銅掌柜拱了拱手，笑道：“眼下這情況，估計此寶刀是與諸位道友無緣了。既然如此，晚輩愿出價六千，請前輩將此刀割愛與我，不知可否？”
“哇……”眾大佬紛紛望過來。六千靈晶雖然不多，但是買這樣奇葩的一把刀……怕不是人傻錢多？
銅掌柜很認真的看了一眼莊不凡：“你想要這刀？”
莊不凡誠懇道：“正是，望前輩玉全。”
二人對視半晌，銅掌柜忽然掃了一眼洪小寶，見他沒什么反應，于是便擺了擺手：“也罷，刀贈有緣人，既然你想要，那么六千就六千吧，給你了。”
“多謝前輩！晚輩定必善待此刀，見刀如見人！”莊不凡聞言大喜——看得出，他是真心的大喜。至于原因，那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銅掌柜看著他，忽然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呵，你倒是道心堅定……”
“謝前輩夸獎！”莊不凡更加歡喜。
見此情形，其他的大佬終于反應過來：是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還以為這姓莊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沒想到他費煞苦心，最后只為了拍銅掌柜一個馬屁？
嘿……
果然是“道心堅定”啊！
請：m.02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