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是米國頂尖的公立大學,其主要院系醫學院、工程學院、法律學院、電影電視藝術學院都久負盛名,然而這所院校被警界關注最多的還是犯罪心理學,很多想要在警界獲得更好發展的警察都會來這里聽課,甚至有一些并不想成為警察、只是對犯罪心理學感興趣的人都會來蹭課,然而讓這些人趨之若鶩的原因除了學校的名聲外,最重要的一點是因為蘭伯特教授在這里。
蘭伯特的一生很傳奇,他年輕時曾經是一名FBI服務的心理學專家,那時FBI剛剛成立行為科學部,創立了根據犯罪現場分析的犯罪心理畫像技術,當時的蘭伯特還不是教授,只是一名心理學博士,可是他卻成為了該部門的第一批簇擁者。
更有意思的是,蘭伯特教授在為FBI奉獻了人生五分之三的歲月、緊緊剩下最后五分之一時,他拒絕了FBI的返聘合同,選擇悠閑的在這里教書。
今天,是老蘭伯特教授的公開課,洛杉磯分校禮堂內座無虛席,有些警察干脆連警服都沒換就跑過來蹭課,更有無數年輕的少男少女憑借著對這門科學的好奇心坐在這里。可他們沒想到蘭伯特教授穿著一件寬大的恤和牛仔褲出現時,第一句話就打破了他們所有夢幻。
“如果你們是來聽我說犯罪心理學只是一個心理學專家坐在辦公室里夸夸其談就能抓到兇手,門在我的右手邊,你們可以離開了。那樣警察局和FBI應該開除全部的警探和心理學專家,雇用一群神婆在屋子里點蠟燭占卜。”
蘭伯特教授并沒有像是電視劇里那些神探一樣讓人能一眼認出來,他要是穿著現在這身出現在碼頭,套上紅黃相間的馬甲,誰都會以為這位老人在家境窘困的情況下還要拼命賺錢度日。
“在今天的課程正式開始之前,我要告訴大家什么是犯罪心理學,什么是犯罪心理畫像技術。”
“各位,如果你是一名警察,那么你們就必須記住一件事,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去現場勘查的犯罪心理學專家,任何人在咖啡廳或者網絡上向你吹噓他對犯罪心理學有多少研究卻從未勘察過任何一個現場,你們就可以對他豎起中指告訴他‘滾開,我的時間比這個白癡值錢的多’。”
“如果你不是警察,聽完今天的課程,我保證你們回家以后會多出不少談資。嘿,剛才的警察們,你們負責鑒別這些人都是誰,出門以后把他們都關進警察局,以免造成社會的恐慌。”
哈哈哈哈哈……
在蘭伯特教授的小幽默之下,全場都傳來了笑聲,他們似乎都不怎么在意被開玩笑,反而很喜歡這位老教授這種演講做派。
當笑聲落下,蘭伯特教授靠坐在講臺上的桌子上,完全沒有半點嚴師風范,宛如鄰家長者一樣說道:“犯罪心理學必須在刑事偵查、法醫鑒定、鑒證、人文科學和心理評估的綜合條件下才能完成,我們不是信口雌黃的告訴警察應該怎么辦案,是用嚴謹的科學態度根據不同類型人的心理習慣而整理出最佳線索。”
“下面大家看一條新聞,這是三天前的報紙。”
燈光暗了下去,投影儀將一張報紙的圖片映照在蘭伯特身后時,老教授臉上還飄著英文字母。
“嗚。”
此刻,在眾多學生的驚呼中,一條幾天前震驚了洛杉磯的新聞出現在那,上邊的題目是‘塞西爾酒店一案接著一案’。
這就是蘭伯特的風格,他從來不讓自己的理論知識顯得假大空,會將這些知識融入到最吸引人的案例里,所以,他是洛杉磯分校非常有數的明星講師之一,哪怕他的課并不是洛杉磯分校最熱門的專業。
“這條新聞大家應該都看過吧?我可以給你們透露一些內幕消息,在講解這節課的時候,我通過私人關系弄到了一些資料。”
“然后我會告訴你們,接下來我要講的都是我根據報紙報道得出的結論。”
教室內又是笑聲一片。
“當然你別指望我告訴你這起案件中涉及人物的名字,O,哪怕你是漂亮的女學生也不行。”
“案件是這樣的,現場兩死兩傷,一共開了五槍、有一場搏斗,還有一個人被打暈了……”他簡單復述了一下案情。
“那么,各位,誰能告訴我,這件案子里誰是兇手?”
蘭伯特看著所有人,笑著提出問題。
“是那個昏倒的警察干的!”
“那個年輕的巡警……”
屋子里亂套了,張嘴說話且輕易就下結論的,大多數都是穿著制服的巡警和一群只是對犯罪心理學感興趣的學生。
“好了,停下來。”
蘭伯特止住了所有人的話音說道:“非常抱歉,Gu’,我得說我的心理畫像和你們說的任何一人都不符,甚至和現場的任何一個人都不符。”
“讓我們先來解釋為什么不是昏倒的警探,這名警探大約在四十歲左右的年紀,這個年紀的人往往在工作以外的世界里尋求一種舒適的生活環境,他們更愿意讓自己的生活變得簡單。我不知道你們的父母都多大,可是你們之中有多少人會在他們想聯系你們時,接到一條短信又或者是社交軟件上的文字留言?我敢和你們打賭,即便這些事情真的發生了,那行字也會非常少,往往會是‘給我回個電話’一類的。相反,更多的時候,你們接到的是一通電話、一次視頻、又或者社交軟件上的語音信息。”
“麻煩打開燈。”
投影儀關閉后,蘭伯特繼續解釋著:“死亡的警察頭頂上有三處傷痕,這就意味著他至少要被擊中三次,我要聲明的是,這名警探并沒有任何的心里扭曲,那么,有什么理由可以讓他選擇這么麻煩的方式殺掉一名警察么?我要是他,哪怕我很氣憤,我也會要么選擇狠狠揍這名警察一頓;要么,在沖動中一槍干掉他。總之,絕不會在揍他一頓之后才開槍。”
“一個正常的中年人會在揍完這個家伙并且想要在下一步行動時瞬間想到家人、地位、金錢等等所有可以和這個行為進行對比的一切,他不是沖動犯罪,沖動的結果是之前的毆打,要是在毆打之后他還想殺了對方,那通過半生努力所獲得的所有就會成為巨大的牢籠把他死死困住,令他無法向前一步。”
屋子里鴉雀無聲,沒有任何一個人反駁,這在美式大學教學中,尤其是這種開放式公開課的課程里極為少見,除非講師拿出了壓倒性理論,否則,絕不可能。
蘭伯特很滿意現場效果,繼續道:“接下來咱們說說這名巡警。”
“我的結論是,這名巡警的犯罪率同樣非常低!”
“巡警的年紀應該是在二十左右、未婚、學歷不高,這是一個很可能通過憤怒累積干出這一切的年紀,他們無法控制自己的沖動,沖動時限會比一般上了年紀的人更長。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一個二十出頭的未婚男子,心理成熟度和你們這些大學生的心理成熟度進行對比的話,會是身高比例六英尺對比六英尺一英寸。”
“這種心智、知識儲備、人生經歷,很難讓他無比順暢的完成這個局。”
“這名巡警同樣沒有任何心理扭曲,他有正常的童年、正常的人生,從小就不是一個智商超越常人、逆商和情商都達到怪獸級別的天才。”
“這樣一個人,無法完成這么復雜的布局,更無法完成這個局面里的每一次思考。”
蘭伯特最后嘆了口氣道:“一個在正常環境成長下的家伙不會擁有這么成熟的心智,要是他是一名干了超過二十年警務工作的中年男人、曾面對過無數兇殺案,我會通過自己的判斷第一時間建議當局將這個人鎖定,憑借我在FBI這么多年積攢下的人立即對他展開所有調查,可惜,我對這個案子的案情了解不多,要不然,我還真想試試看去找尋這件案子的兇手。”
全場起立,掌聲如雷,蘭伯特看著這些年輕人對自己的尊敬,露出了滿意而自豪的笑容,直到將目光掃向一個角落時,他發現在所有人都站起來的時候,眼前這斜著鋪下來的水平面中有個坑,換句話說,現場至少有一個人沒站起來。
“今天的課就上到這里,歡迎各位下次繼續參加我的公開課,不過我希望下次可以用過去的案例,畢竟我也不想洛杉磯每天都有兇殺案發生。”
學生們紛紛走到講臺前和蘭伯特合影,當學生全部離開現場時,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正坐在那沖著講臺微笑。
“蘭伯特老師。”
“喬?”蘭伯特笑罵道:“你這個家伙讓我的公開課掌聲從100變成了99。”而后,他一步步走上了臺階,老態龍鐘且步伐緩慢的坐到了那個人旁邊。
“老師,亞當死了。”
蘭伯特點點頭道:“我知道,他是天才,我一直都覺得他會成為下一個李昌玉。”
“現在這個案子,我在處理。”
“O!你別想把我拉回FBI。”蘭伯特義正言辭的拒絕:“離開FBI的日子讓我知道了什么叫做自由,為了不再拘束的活著,我在這把年紀選擇了離婚。”
喬笑的很開心:“哈哈哈哈……蘭伯特就是蘭伯特,永遠擁有其他人意想不到的角度。”
“老師,你知道我一直想挑戰亞當,想把他這個洛杉磯第一神探的帽子給摘下來,事實上案件已經有了極大的進展,這次我帶來了鑒證報告、法醫報告和大樓里那些犯罪心理學專家的報告,但是這些報告讓我陷入到了謎團當中。我只需要一個新的維度,老師,幫幫我。”
“你的搭檔賈斯丁呢?那個蠢貨上一次可是狠狠的在公開課上質疑過我。”蘭伯特什么都沒有回答,而是問起了喬的搭檔。
喬回答道:“他?我無法形容,前些日子還好好的,這個案子出現后也的確發現過很多疑點,就是沖動了些,我讓他碰壁去了。”
蘭伯特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樣點點頭:“喬,他想掙脫你的影子獨自站出去了,就像你當年離開我的課堂一樣。”蘭伯特看了他一眼,轉變話題道:“你要是兇手,在擁有足夠自由度的時候,你最想干嘛?”
“這是共通心理,并且兩個疑犯都是以警察為職業……我要是兇手,我最期待的是結案……”
“他會登陸警察內部網站時刻關注這件案子,當這件案子在FBI手上時,你看不見對方的惡魔影子,也就無法確定方向。”
蘭伯特看著喬說道:“可是你現在并沒有任何理由把案件發還給兇殺科審理,對嗎?我猜的沒錯的話,被你放走的巡警才是你真正懷疑的對象,假設這名巡警真的是殺死亞當又布置下這個局面的兇手,他在保密級別不夠,無法接觸到任何有關案件調查的進展時,他會干什么?”
“不停的翻看與案件相關的所有檔案,奎恩的資料、亞當的資料、兇殺科每一位有可能為這件事寫報告的人他都要不停的看,他起碼會在一段時間內去思考這些人有沒有可能讓自己暴露出來,想知道這些就要知道這些人的所有資料,沒有一個正常人可以在殺人后冷靜到完全把這件事置之不理,尤其是案件沒有結束的時候。”
喬,也就是那個和亞當打賭要抓到兇手的FBI警探拿到了外掛一樣瞬間捕捉到了方向。
“這個維度是否足夠讓你確定調查方向?”
蘭伯特好像根本就沒發生過一般:“那我再給你一個否定疑犯的方向,你要是被冤枉的,當你坐在FBI審訊室的犯人席,你會干什么?”
“不停的告訴FBI調查方向,在懊惱和憤怒中不斷大罵每一個探員是愚蠢的笨蛋,在焦躁的不穩定情緒中越來越失落。”
“你要是兇手呢?”
“陳述安排好的所有‘布置’,脫身后靜悄悄走到一旁觀望……”
“要是那個一直被關起來的家伙是兇手呢?”
“不關心案情,只關心進展,通過一切方式想要叫律師保釋自己,離開束縛后消失的無影無蹤。”
喬突然站起來:“蘭伯特老師,我得走了。”
蘭伯特看著自己愛徒的背影:“早知道這些我干嘛不在吃午飯的時候告訴你?現在又得一個人去吃飯嘍……”
那些檔案,蘭伯特一眼都沒有看過!